“二小姐是何方神圣啊,不会亏待咱们兄弟的,对不对?”萧晗故意让他人听见,还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领起了掌,引得一众轿夫纷纷叫好:“对!公子说得对,全凭二小姐吩咐!” 萧云清无语:“真会慷他人之慨。” 插科打诨一番,众人皆是忍俊不禁,这么一来,紧张的气氛倒是消散了不少。 一绒蒲公英飘进花轿,落在萧晗的耳边,“二郎,此地走尸居多,万事小心。” 话音未落,只听一个轿夫惊道:“这、这是什么东西?!”紧接着是利刃出窍的声音,轿夫们扔下轿子一齐亮剑,摔得萧晗七荤八素,“怎么了?” 萧云清掀开红帘,嘱咐道:“有走尸,你别出来。” 这东西听起来可怕,实则就是死人乱爬。原先只有亡人谷的无常鬼喜欢炼制走尸,他用活人为引,借助临死前的怨气令两缕残魄留于体内,以此操控。萧晗嫌恶心,一度命其停手,但二十年过去了,无常鬼重操旧业也说不准。 走尸没有生气,亦感觉不到痛,但见人就咬,单凭一股蛮力能把猎物活活耗死。尽管战力低下,但生命力极其顽强,缺胳膊少腿也能继续攻击,并且走尸通常成群结队地出现,一般人没办法甩开它们,也很难迅速杀光。 这玩意儿怎么会出现在凡间?果然是亡人谷在作祟。 无常鬼? 萧云清哪见过这种阵仗,“什么脏东西,根本杀不完啊!” 萧晗正欲帮忙,不想轿身猛地一震,好像有什么扒在了轿门上,他没低头,只是抬手摸了摸走尸的后脑,“乖。” 那走尸仿佛被驯服似的,顿了顷刻,默默退出了轿子。 “看来还认主,不错。” 萧晗摘了无名指上的骨戒,握在手中把玩。 当年鬼王伏诛于亡人谷下,月霖迟迟未曾远走,待各大门派回去之后,她捡了萧晗的断臂离开。本想留念,但又怕腐烂,隧磨了些许骨粉,再加以她吸食的梦境,制成了萧晗现在所戴的那枚戒指,而后便把断臂封进了冰棺。 萧晗听后直打寒颤,拿残肢留念,真够瘆人的。 月霖对此表示无辜,“那怎么办?你都被大卸八块了,每个门派负责镇压不同的……” “行了,打住,”萧晗心大,但还没到脑瘫的地步,面对月霖期待的眼神,他敷衍道,“……这骨戒挺好的。” “就是嘛,还能防走尸野鬼什么的呢。” 一语成谶。 萧晗扶额,他趁乱微挑轿帘,朝山间迷雾走去,视线越来越模糊,他放轻呼吸,生怕扰了午夜的静谧。 一只手探到萧晗身前,古铜色的皮肤上疤痕遍布,青筋微突,十分削瘦,似乎常年做苦力。 萧晗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那人并未握得太紧,只是待在原地岿然不动。 难道不劫他走吗? 先发制人,萧晗复又靠近了两步,这一举动可能吓到了那人,他挥袖向后躲开,散了薄烟,萧晗看清了他的脸。 是个男子,扮相跟自己如出一辙。 莫非也是个新郎官?那这厮是不是劫错人了? 新郎官的头部僵硬地转动,盯着萧晗端详了半晌,利牙破唇,目眦欲裂。萧晗也好死不死地发现,自己比对方还高了小半个头,也莫怪那人不满。 新郎官无视了萧晗手上的戒指,他愈发用力,想把萧晗的骨头捏碎,后者见势不对,立马抽手,跑为上策。 “你劫错人也不能赖我啊!”萧晗边跑边喊冤,“山那头有新娘子,谁让你奔我来的?!” 那男子不听,兀自追杀萧晗,他的腿不利索,跑起来颇为滑稽,弄得萧晗啼笑皆非。 糟了! 光顾着逃命,待萧晗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迈入了一个法阵边缘,五个头盖骨“咔咔”作响,霎时溶为灰烬。 新郎官还在追,刚好离法阵不到两尺的距离,萧晗干脆反手把他拽进来,寻思高低得拉一个陪葬。 那新郎官平衡不好,直扑在萧晗身上,等了半天,没等来什么无妄之灾,倒是沈谪仙问道:“二郎,你在做什么?” “半仙?”萧晗赶忙推开趴在自己身上的新郎官,“你怎么来了?” 萧云清骑驾仙鹤,姗姗来迟,“快走!有人放火烧山!” “什么?!”月霖咬破指尖,血滴在地上迅速升起一道结界,“跑!” 凡尘灵力微弱,不足以支撑神兽停留,临近山脚,仙鹤陡然消失,萧云清差点直愣愣地滚下去,幸好萧晗一把拽住了她。 待几人跑回宁狐村,尸骸遍野,血流漂橹,不剩几口子活人了。 “宁狐村被屠了?” 萧晗难以置信,莫非那五个骷髅不过是阵眼,真正的法阵在宁狐村? 有人! 萧晗猛地回首,鬼的利爪已然触到了他的肋骨,却丝毫没有侵蚀。 那鬼忽然察觉到了什么,它扭过头来,一双全黑的眼睛落在萧晗身上。 “不是活物?死人!” 它猛地弓起身子,疾掠而来,红衣翻飞,一双血爪直冲萧晗,这偷袭太过突然,况且沈谪仙还站在自己身后…… 即使躲也很难完全避开,而且他不能保证会不会伤到沈谪仙,那不如…… 萧晗心一横,硬生生地抗下这一击,在鬼爪刺穿左肩的那一刻,他也借机拧去了对方的头颅。 “二郎!”沈谪仙自腕骨处斩断那鬼的爪子,留了一截在萧晗的伤口里,月霖感应到此处还有活人,直接破门而入,“快进来!” 不想那件宅邸正是曹老伯一家,他和发妻蜷在桌子底下,不停地求饶:“别杀我们,求求您了……您菩萨心肠,大恩大德……” “闭嘴吧。” 剧烈的疼痛如同百蚁啃噬,令萧晗心烦不已,他将埋在肩膀中的那截断手拔了出来,飙出的血溅花了他的脸,活像一只来自地狱的厉鬼。 “二郎……”沈谪仙正欲阻止,就听萧晗不甚在意地轻笑道:“无妨。” “怎么可能无妨?” “因为,我不算活人呀。”
第十六章 本王打不过啊 萧云清下意识微张双臂挡在萧晗身前,“何絮的确来自亡人谷,但谪仙你信我,他不是坏人。” 萧晗轻拍她的胳膊,示意其放松,“沈谪仙,你怕我吗?” 他特意唤的原名,带了血污的脸尽显虔诚,有什么情愫呼之欲出。沈谪仙半咬嘴唇,沉吟许久,最终轻叹一声:“二郎,你小瞧我了。” 外面传来一阵惊天的响动,那新郎官凭空而降,直勾勾地扫视着每一间宅邸。 萧晗暗叫不好,这屋里除了自己和月霖之外都是活人,阳气太重,怕是会引火烧身。 也不知道这新郎官什么来头,不认识萧晗这个前鬼王也就罢了,怎么连月霖——新上位的九大恶鬼之一都不认得。 事出紧急,萧晗担心一己之力护不住所有人,先支走姑娘家为妙。 “我先把他引开,小侄女,你去搬救兵。” 萧云清此时也顾不上什么辈分不辈分的了,她跟萧晗相视点头,而后一掌打裂屋顶,脚踩木桌借力,飞了出去。 “月霖。” “明白。”无需萧晗多言,月霖垂首听命,紧跟萧云清身后。 动静过大,顿时吸引了那新郎官的注意,沈谪仙以血画符,撑起一个巨大的结界,但此法极端,可出不可进,里外只能保一边,鲜少有人敢使这个符咒,“二郎,回来……” 透过门缝,有不少鬼扒在屋檐之上,它们想齐力破坏结界,但指尖都挠出了血,也不见任何破绽,新郎官见此计不通,起身就要追萧云清和月霖,萧晗迫不得已出了结界。 “二郎!” “别看!” 何絮至今不过十六岁,稚子之躯无法驾驭神器,萧晗只能赤手相搏。他专挑鬼的脖颈和眼珠攻击,招招致命,双手如同在血水中浸过一般,加之肩膀的伤口,不久地上便殷红一片,分不清到底是谁的血。 萧晗虽不算活人,鬼的瘴气和体液对他无效,但受伤却是实打实的疼,他漫不经心地笑了起来,向地上啐了一口血,随后以最快的速度朝新郎官直奔而去。 萧晗趁其不备,揽过他的后颈,与自己额头相抵—— 鞭笞,屈辱,冰霜,血泪…… 萧晗刚睁开眼睛就被人踹了一脚,一个妙龄少女的声音在耳边炸响:“你装什么死?!” 这当胸一脚踢得萧晗几欲吐血,他仰面朝天,眼神试图聚焦,无果。 萧晗刚进入那新郎官的记忆,本就没反应过来,何况还是这么犀利的叫骂,他头昏眼花,躺在那里听来者继续卷街:“狗东西,科举考不上,官也做不成,要不是阿姊看上你,早喝西北风去了,还有闲情逸致弄这些乱七八糟的?!” 紧接着,四周翻箱倒柜、摔天砸地,萧晗的双目渐渐清明,视线中,一个昏暗的屋顶浮现,上面用笔画了个漏洞百出的阵法,一张眉梢倒吊的脸孔正在俯视自己:“你还敢去报官?!我告诉你,在宁狐村,包括这个镇,本姑娘就是天!” 新郎官画得太差,以至于萧晗都看不出他想求什么,待稍能起身,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阵法中心,身旁摆放的五个木碗分别对应头部和四肢。 “不好了!大小姐她……不好了!” “让他跪足十二个时辰,沐浴斋戒,明日无论死活,都来报我。” 那少女颐指气使地甩下一句话,便火急火燎地离开了。萧晗被生拖到了庭院,家仆们向来狗仗人势,丢来一个发霉的窝头给他吃。 难不成这厮,是活活被人折磨死的? 萧晗感觉背后一凉,猛地推开新郎官,适才逃出众鬼的包围。他以一敌多,同时又在琢磨那段记忆,很快便落了下风。 沈谪仙见此心急如焚,新郎官的速度太快,如果要让萧晗进来,必须破开结界,但不等他再创符咒,只怕鬼魅早已趁虚而入,到时候就是瓮中捉鳖,大家同归于尽。 得想个什么法子…… “仙君,您真是菩萨心肠!好人有好报,您将来肯定得道飞升,成为人中龙凤!” 这番夸赞,沈谪仙心安理得地受了,他嗤笑半刻,转而问道:“伯伯,您瞧那鬼新郎眼熟吗?” 曹老伯浑身打颤,紧张地直吞唾沫:“不眼熟!根本就、就没见过!” “那为何他单屠这个村子,还就留了你们一家活口?” “我不知道啊!小女已经遇害,拙荆也被那鬼抓伤了,怎么可能眼熟呢?!” 人因心中所执不肯脱离阳世,不过有两个原因,一个是报恩,那新郎官戾气深重,肯定不是念善的鬼,还有一个,便是为了讨债—— 两支送亲队伍,为何不劫自己所乘的八抬大轿,偏劫萧晗那个四人花轿?明媒正娶的不要,竟选了个上门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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