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顾明野的声音逐渐低了下来,垂首靠在夫郎肩膀上,轻声道:“其实义兄也不想当皇帝,他最初也只是见不得前朝压榨百姓,消耗大盛财力罢了。只是后面当上了。便在其位谋其政。” “他不打扰我,我也就不管他了,只要他能把义兄留下的摊子守好,我可以保他安稳无忧,墩墩就只做个小公子就行了。” 不用因为兄长失踪,所以要为了父亲的期待,以哥儿的身份抗起大盛的江山,从墩墩出生开始,他在顾明野眼里就是自己的小侄子罢了。 那天临帝的死到底和盛天帝有没有关系?如果有关系,顾明野不可能这么平静,如果没关系,对方又怎么会如此打压顾明野?难不成就是因为害怕身份泄露? 可是当初盛天帝也是顾明野同样推上去,冒名顶替天临帝,稳定大盛刚刚平静的江山的。 文序确实挺好奇这种皇室辛密,但是就目前结果来说,只要盛天帝不反悔,他们还能安安稳稳在上京城生活很长一段时间,所以他也没有追问更细的内情。 八卦这东西,无聊的时候听听就好,但是和平稳安宁的生活相比,就显得可有可无起来,文序更喜欢维持如今的生活,所以也不再问了。 他怕一会多问几句,顾明野又反悔想弄盛天帝,推墩墩去当个小皇上,想起小家伙整天只知道吃喝玩的模样,文序就十分于心不忍。 他拍了拍男人的胸膛:“快点放开,我要起床了。” “再抱一会。” “青石应该回来了,一会我还要带他去店里查账。” “冯淮说你们每天去饮香楼都是吃吃喝喝听八卦。” 文序:“???”冯淮这个狗腿子! 最终文序还是凭借自己的武力和顾明野的退让,成功下了床,当他雄赳赳,气昂昂地带着青石出门时,坐在前厅的男人无奈笑了一声。 乌榆拿着信件进来时,刚好看到他脸上未消的笑意,便立刻开口道:“主子,老闫那边有了那个孩子的消息,据说还抓到了人,他已经带人出发,大概今晚就到上京城。” 男人脸上笑意淡了下来,“他还没有放弃?” “您也知道,当初要不是老闫偷摸带那小孩去甲班玩,可能也不会……”乌榆劝道,“这些年他也不好受,您别怪他自作主张。” 就因为这件事,在天临帝登基后,闫扈自请去了偏远的北地当差,就是为了寻找当年在北地被拐的孩子。 “我怪他做什么。”男人轻轻摇了摇头语气里听不出喜怒,“你猜猜一个手握兵权的地方总督,在无诏的情况下,偷偷入京见当朝王爷,这件事被人知道了会发生什么事?” 乌榆顺着这话一想,冷汗立刻就下来了! 顾明野闭上双眼思量片刻,开口道:“让他低调点,要是被发现了,就让他滚回去吧。” 这是万一被人发现,会保闫扈的意思?乌榆暗自松了口气,还没落地的心下一秒又悬了起来。 “人都快到上京城了,才传信过来,这招先斩后奏玩得不错。”男人屈指轻叩扶手,最终似笑非笑道,“你今晚去接一下吧。” 乌榆缩了缩脖子:“是!” 有人要倒霉了,虽然十分同情,但是牵扯不到自己,乌榆还是十分没有兄弟手足情地张罗起来。 反正死道友不死贫道,只要不是他被主子罚就好。 从北地而来的大船上,一个留着络腮胡的男人站在甲板上,遥遥眺望着上京城的方向,这是当初他自请离开的地方,如今他带着自己的答案回来了。
第75章 回京第八天 看着眼前这个布包,文序颇为无语,夏言姑姑还真给他留了银子,整整一千两的银锭子,也不知道对方怎么攒的,反正肯定不可能是文府给的月银。 青石看着白花花的银子,一脸恍惚:“夏言姑姑不会把文府的库房都掏空了吧?” 虽然公子赚的也多,可是银票远没有成堆的银子来得有冲击力,他当初去找管家卖身换银子的时候,可是知道文府其实并不富裕的,据说文府一应开支都是靠梁夫人带来的嫁妆。 “应该不是。”文序拿着一锭银子不停把玩,看着银锭底下的戳子,眼神晦涩难明,“去叫黄五上来,我有事问他。” 当初楼星予离开时说了一句「你外家在凉……」,事后文序有怀疑过自己的母亲来自凉州楼家,只不过事后又给推翻了这个猜测。 文蕴杰未曾考中举人,入京赶考前,住在越鲤府庆安县的青木镇里,距离凉州隔了两个州城,如果自己母亲是凉州楼家人,怎么会自己跑到越鲤府,还嫁给了文蕴杰? 不过夏言姑姑确实很奇怪,在母亲嫁入文家不久,就卖身进来了,当年还是很好的年华,却照顾老夫人,照顾自己的母亲,也不勾搭文蕴杰,生生把自己熬到了这个已经生不了孩子年纪。 对方给了他两次银子,第一次是在出嫁前,她给青石二百两,说是代替已逝的老夫人给的压箱钱,这次直接给一千两,却一个理由都不说了。 看着银锭底下凉州官银的戳子,母亲来自凉州的猜测又一次被文序翻了上来。 黄五跟在青石身后近来,低着头鞠了一躬:“老板,您找小的?” 自从被正式聘为饮香楼的掌柜后,他就被文序叮嘱了一通,无论有没有外人,都得叫一声老板,若是旁人问起,就说这是文老板从店铺主人手里租下的铺子。 当官的大都这样,黄五也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所以谨小慎微叫了几次之后,就习惯了这个称呼。 有时候他甚至会有一种文序不是什么王夫,而是真正商人的错觉,至少他没看到哪个皇亲国戚或者官夫人天天往外跑。 文序把手中的银锭子丢给他:“你看看这银子是不是真的。” 黄五手忙脚乱接过,认真端详后说道:“是真的官银。” 大盛官银是各地官府拿了批文自己打的,规定了银子的重量和成色,还要打上各地的银戳,防的就是像前朝一样,银子都交入国库,再发出来的时候,银子成色变差了。 黄五小心翼翼道:“陈氏那会大势敛财,各地收上去的税银都会被融了重新锻造,足斤足两的银子,重新打完后十两变九两,到了后面,一锭十两的银子,实际上只能买六七两的东西。” “各地官员怨声载道,又不敢和陈氏对着干,只能想方设法镇压讨说法的民众。直到南地遭了洪涝,朝廷拨了五十万两的赈灾银,拖拖拉拉过了各个官员的手,到受灾地的官府时,居然连十万两的米面都买不起,更别说修堤坝了,所以这才……” 皇上带头贪,底下的朝廷官员自然也有样学样,反正银子从国库出来的时候就成色不足,谁也不知道过自己手里时,那些银子有没有被融了重铸,其中又掺了多少杂七杂八的东西撑重量。 所以天临帝一登基就规定了除去朝廷的官银外,各地也可以自己铸造官银,银子的重量和成色都有明确规定,每年户收地方税银的时候,都会让地方总督派兵守着,一旦银子的成色、重量不对,当地巡抚立刻被押起来。 也不是没有人想过文武官联合瞒天过海,但是天临帝说了,这些税银怎么收上来的,以后就怎么发下去,不想以自己管辖的地方遭灾时赈灾银子用不了,那就老老实实按规定来。 否则到时候朝廷把当地的税银发回去,要求做出怎样一个赈灾成果,结果那些银子却连填饱灾民肚子都不够,那当地的巡抚连同总督都得被问责。 毕竟一个是负责地方官银锻造的,一个是负责押送税银进京的,谁知道银子在谁手上出了问题? 再加上各地官员派系不同,文武官的治下理念不同,为了安安生生不被人抓住把柄,地方官员也老实了不少,都不敢做出头的鸟。 黄五怕文序不清楚凉州官银四个字的含金量,便解释道:“不知道老板您有没有听过‘凉楼越古中怀林’这句话,这分别指大盛的几位知名富商:凉州楼家,越鲤府的古家,中州怀城的林家。” “不过其中居于头位的楼家又复杂些,楼家主支皆为读书人,据说连家里的下人都能吟两句诗,而旁支便是彻彻底底的商人,生意都做到其他国家去了,所以在当时陈氏的剥削下,楼家也没受太大的影响。” “而楼家主支嘛……老板您应该听过楼大家这个人吧?他身为前朝中期的进士,不做官反而去做夫子,一当就是一辈子,说句桃李满天下都是谦虚了。” “据说楼家主支每一代都这样,读书,科举,好像只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才学,然后就回去当夫子,他们教出的学生当官的有,做夫子的也有,所以当年南地洪涝的赈灾银一事,年过五旬的楼大家斥骂了一句陈氏,陈氏就想对楼家旁支的产业动手,这才有了各地学子响应皇上的起义一事。” “对了,据说皇上还是明家少爷时,也曾受过楼大家的教导。还有人猜明家少爷一介文人之所以起义成功,就是受了楼大家的指点。” 看到文序一脸思索的模样,黄五最后才说:“商人重信,就是因为楼家旁支生意做得极大,而每一任凉州官员又都是楼大家的学生,自然会为了维护楼家的信誉,不敢在官银上动手脚。” 当时各地可以自己铸造官银的圣旨一出,加上新朝成立还没来得及开恩科,一些没有大罪的前朝官员还能在位置上多呆一段时间,导致各地的银子成色不一,反正只要送进上京城的税银符合标准就行了,至于在民间流通的如何,皇上也看不到。 结果谁也不知道皇上会派人暗中巡视,各地官员杀了不少,唯有凉州的官银一直没有出过问题,实打实的银子,一点水分也不掺。所以民间百姓除了喜欢上京城的官银之外,就只喜欢凉州的官银。 这个现象也导致其他地方官银的购买力下降,逼得那些有小心思的官员们不得不认真执行官银铸造条例,否则自己发的银子没人用,流通不起来,这个官府就废了。 文序听完沉默了一会,才开口让黄五退了下去,如果他的猜想是真的话,那他好像知道盛天帝当初为什么想让他一个哥儿嫁给太子做正妃了。 一句话就能让天下读书人揭竿而起的楼家主支,世代累积不少财富的楼家旁支,如果他娘真的是楼家女,如果楼家一直都知道他的存在,那有了楼家的暗中支持,在他成为太子妃的第二世里,太子烨能成功登基真的一点也不奇怪。 而楼星予的推演中,他这具身体因为赐婚圣旨死去的第三世,太子烨还要靠委身于已经掌控枭王兵权的李长擎,才能和得到朝中诸多大臣支持的二皇子分庭抗礼几十万字的篇幅。 “唉……”文序幽幽叹了口气,有一种已经看到答案,又不确定对错的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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