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续没有走上前去阻止,冷然默许了恋人积压已久的情绪发泄—— 脚底粗糙的水泥地上是一大片干涸的血渍,还尽是一圈又一圈被拖拽的痕迹,这些都是商确言在遭受他们虐待时留下的。 商延枭没打算放过罪魁祸首,他想起自家亲弟弟再次血肉模糊的双腿,眼眶充斥着前所未有的恨意。 偏偏是商确言的腿! 偏偏还敢去伤害商确言的腿! 商延枭一言不发地挥落拳头,染上血光的双眸瞥见商祈顺的双手,直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 他死死扣住商祈顺的手腕,将伤口用力往水泥地上一蹭。 “啊!” 商祈顺发出濒临死亡的惨叫,额头和脖子上彻底爆出了青筋,“别……放、放过我……啊……我错了,啊……”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对着商延枭求饶、认错,可惜已经为时过晚了。 “延枭!” 柏续眼见着商延枭的手段越来越狠,这才迅速冲上前,“延枭!你看着我,你冷静点!” “……” 简单一句话,就唤回了商延枭被恨意覆盖的理智,他背影僵硬了一瞬,松开了无力抵抗的商祈顺。 商延枭起身,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绪,“阿续,他该死。” “我知道,他当然该死。” 柏续压根不往商祈顺的身上施舍半点目光,而是伸手拢住商延枭发红的指关节,哄着他恢复冷静。 “警方到了,他逃不了。” “不仅是他逃不了,老三他们也逃不了。” 柏续触上商延枭太阳穴,帮着他一点一点抚平暴起的青筋。 “我不是劝你留着商祈顺的命,而是为了这样的人脏了自己的手,不值得。” “嗯。” 商延枭哽了一声,反过来安慰起恋人,“你担心的,终究没有发生。” 商祈顺已经半死不活了,量他也没有机会再逃跑,等待他的只会是警方和法律的双重制裁。 柏续跟着长舒了一口气,有惊无险是好事,“嗯,走吧?估算着时间警方应该到了。” “好。” “……” 商祈顺已经疼得没了知觉,鼻腔口中都是血的腥味,额头上的血流进了他的眼睛,模糊了一切。 残存的血光中,商祈顺死死地盯着柏续和商延枭身影,日光透过天窗散了进来,但并不能驱赶他的阴暗—— 不! 他不能就这么死去! 就算是死,他也要找人陪葬! 这个念头成型的一瞬间,商祈顺说不清自己哪里来的力气起身,用尽最后的力气冲向了就快要下楼梯的两人。 柏续察觉到身后急促的脚步声,余光骤然瞥见了商祈顺,千钧一发之际,他根本顾不上所谓的行动和思考—— 身体的反应过于一切,反手用力将商延枭往边上推了出去。 “延枭!小心!” “去死!” 下一秒,商祈顺就发疯般地扑在了柏续的身上,“你们都给我去死!” 楼梯边缘的扶手早已经生锈到只剩一层薄薄的铁皮。 柏续没有任何着力点,哪怕他已经用尽全力去转变自己和商祈顺的身形站姿,但还是眨眼被他拖着从二楼径直下坠。 ——砰! 从未有过的重声砸在了商延枭的耳畔,明明指尖已经触及到了恋人的衣角,却根本来不及抓不住! 他只觉得自己的脑袋轰得一下炸开,“阿续!”
第097章 意识混沌。 柏续只觉得自己浑身都泛着难以忍受的剧痛, 五脏六腑就像是被暴力挤压到了一块,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这种剧烈的痛感持续到了一定程度,才逐渐变得麻木。 忽然间, 一丝刺目的光亮破开眼前的黑暗,又逐渐柔和地将他团团裹住,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柏续才看清周遭的一切—— 所及之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无休无止没有尽头, 他茫然地四处观望, 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 “是又做梦了?” “还是,我已经死了?” 柏续喃喃自语着,蓦然听见有声音传来。 滴——滴——滴—— 像是某种仪器发出的声响。 柏续仔细辨认着声音的来源, 不太确定地迈出探索的步伐, 渐渐地,周围的景象变得清晰。 是在医院的走廊, 只有尽头的那间病房才亮着灯光。 柏续靠近,透过门上的圆窗玻璃看清病房里的情景—— 算得上高规格的病房里布满了许多医疗器械, 而躺在床上的“病人”昏睡着,就这么孤零零地躺在床上。 滴——滴——滴—— 仪器还在发出轻微的检测提示, 成了这间病房里的唯一动静。 柏续下意识地想要推门, 却发现自己右手像是灌了水泥,沉重地根本没办法抬起来,好在左手还能自如行动。 他开门走进病房,视线在看清“病人”的容貌后骤然一顿。 “……” 是我自己? 柏续呼吸跟着停滞, 他不可置信地望向病床上的病患信息小卡, 上面清晰标注着—— 柏续,二十七。 “……” 是他。 是曾经的他。 柏续茫然地站在原地, 呆呆地盯着床上毫无知觉的“自己”,他想要去触碰曾经的自己,脑海中陡然浮现出了其他念头—— 他会回到现实世界吗? 那延枭呢?商延枭怎么办? 柏续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混沌的头脑分不清这里是梦境还是其他。 他从来没有过这样无助而迷茫的时刻,像是一个找不到回家路的小孩,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下一步应该要做什么。 “商延枭,我……” “阿续!”突然而至的呼唤砸在了耳畔,“阿续,你别丢下我。” 柏续黯淡的眼色骤然发亮,他几乎没有片刻迟疑,转身就冲出了病房。 啪嗒! 打开病房门的那一瞬间,医院走廊的光景再次被醒目的光芒覆盖。 滴——滴——滴—— 同样是仪器的作响声,只不过这次变得更加清晰,柏续用尽全力抬眼,视野里的模糊一点一点地散去。 “……” 他动了动嘴皮子,但嗓子像是被糊住了,愣是连一个破碎的音节都发不出来。 守在床边的商延枭立刻有了反应,不可置信得确认,“阿续?阿续,醒了?” “……” 柏续实在没力气说话,只是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商延枭。 恋人没有平日里的光彩和风度,满脸都是说不出憔悴,眼下的淤青和眼眶里的红血丝更是重得惊人,就连向来管理到位的下巴也冒起胡渣。 商延枭第一时间按下了床头的护士铃,又贴近他急切道,“没事,你能听清我说话,是不是?” 柏续动了动左手指头。 商延枭眼尖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立刻小心翼翼地拢住他的手腕,带着失而复得的绝对珍视,“醒了就好,我让医生和护士先过来给你看看。” 柏续的眼皮子还是发沉,哪怕他再努力支撑,但还是又一次陷入了昏睡。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这一次,柏续再没梦见任何画面,再次醒来时,病房四周的布局又变了,只是守在床边的身影依旧。 商延枭就坐在床边的靠椅上,合着双眼休息,只是他的手还紧紧攥着柏续的手腕上,似乎生怕他从自己的眼前消失。 柏续带着呼吸间,实在是开不了口,他只能努力地动了动手腕。 哪怕力度再小,商延枭还是第一时间惊醒,下意识的挺直了身板,“阿续!” 紧张的神色在对上柏续的视线后,悄然柔和了下来,商延枭俯身贴近恋人,“阿续?” 在商场上从来没有怯场紧张过的他,此刻却有些语无伦次,“你醒了,头还疼不疼?别、别再睡了,我马上喊人来。 ” 柏续张了张口,低微的音节全部被呼吸机给吞没。 商延枭还是又一次喊来了值夜班的医护人员,给摆序进行了简单的检查和判断。 “商先生,你把心放回到肚子里,病患早就已经脱离危险期了,接下来只要适当休息、进食、恢复就好。” “……” 柏续有气无力地唔嗯了一声。 原以为床边的医护人员会听不明白、弄不清楚,结果商延枭极其默契地领悟了他的意思。 “宋医生,呼吸机可以摘了吗?他不喜欢。” 值班医生确认了一下柏续的状态,“病人有意识能够自主呼吸就行,不喜欢就摘了吧,影响不大。” 护士有了医生的示意,轻柔地将柏续口鼻上的面罩摘下。 值班医生继续说,“这点营养液打完就行,我看他意识比较清楚了,可以适当少喂一点水刺激吞咽神经,明早我再让章医生给你们安排一个脑部复查。” 商延枭暗松了一口气,“谢谢。” 啪嗒。 病房门又一次合上,重新恢复了两个人的空间。 商延枭靠近柏续,将桌上的温水就着棉签,一点一点地打润柏续干裂的唇。 柏续很勉强地哼哼。 商延枭嗓音的疲惫而沙哑,却极其有耐心地哄着他,“你现在刚刚醒,我们不着急,阿续,你知道吗?你昏迷了整整九天。” 而且第一次醒来到这次再醒,又隔了将近一天。 “……” 柏续有点惊讶。 他只觉得自己做个很短促的梦,没多久就醒来了,现实却不是这样的—— 商祈顺抱着必死的态度扑向了他们,而柏续的那一推正好将商延枭推出了威胁,反倒是他自己,在和商祈顺的短暂推扯间出了事。 工厂的楼梯栏杆早就成了摆设,一点儿承重力都没有。 柏续和商祈顺同时从落差四五米的二楼坠下,两个人几乎同时失去了意识。 等到商延枭冲下楼时,已经分不清刺目的红血是从谁的身上留出来的,赶到的警方在第一时间就冲了进来、迅速展开了救援。 “你现在右手骨折,腿上和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挫伤,脑袋上也有缝针伤口,已经动过手术了,只是你手术后一直醒不过来,体温一直反反复复的。” 为了柏续的情况,章长叙所在的脑科联合其他部门,一周内已经两次会议讨论病情了。 “……” 柏续听了个大概,又冲着商延枭眨了眨眼。 这在寻常人看来根本不是任何示意,但商延枭就是默契看懂了。 “不用担心,确言他也没事,腿上的伤口需要时间恢复、结痂,等到愈合了,还是能用假肢维持正常行走。” “奶奶和小姑她们隔天就来看你一回,估计明天又要来,你醒了就好,她们能安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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