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莲州平静地说:“我跟你走,放过其他人。” 鸟妖原想把这些擅自从万妖域逃走的人全部杀了,以儆效尤,此时却因为被澹台莲州这好像跟他很熟的样子而弄迷糊了,问:“为什么?” 澹台莲州:“你不就是来抓我的吗?” 鸟妖:“……” 澹台莲州想:一口一个凡人,而且岑云谏前脚刚走,除了因为发现他是岑云谏的伴侣而来抓他,还能是因为别的吗?上辈子就因为这个原因抓了他一次。 鸟妖歪头,问:“你怎么认识我的?” 澹台莲州好笑地说:“我还认识你哥哥达骨丹呢。” 鸟妖惊得啾叫了一声。 小白不同意地嚎叫起来,扑上来,想要按住他。 澹台莲州回头:“趴下。” 澹台莲州以欣然赴死的姿态,回身对将士们行了个礼,笑着说:“此是我个人缘故遗留下的旧怨,与你们无关,你们不必管我,也管不了。不用受我的拖累。请诸位好好活下去。” 将士们哓哓不肯罢休。 小白死死地趴在地上,不甘心地望着他。 澹台莲州又用言灵咒说:“拦住他们。” 小白遵照他的吩咐,拦住了想要追上来的将士们,澹台莲州则被鸟妖达骨罗擒走了。 澹台莲州一点都不怕。 反而有种得偿夙愿之感。 看吧,他不怕死。 他澹台莲州本就愿意用自己一命去换许许多多的人活下来的。 为将军,为庶民,为奴隶,为这世上的千万凡人。 - 昆仑。 临冰书阁。 这里是昆仑的公共书阁,即使是昆仑修为最低的弟子也可以自由地出入,但高层精英的弟子们并不常来,或者说,几乎不会来。 他们都已经选定了自己的功法,不必再看其他路,剩下的要做的只有埋头苦练。 最近,小弟子们却发现仙君时不时过来,借上几本书带走。 因为保密,所以也不知仙君借的是哪些。 强如仙君,没想到也会读书,这让小弟子们来书阁研学的氛围一时高涨。果然学无止境,或许不应该闭门造车。 他们还发现,岑云谏总是在书阁的一处固定的角落多逗留了一会儿。 那个地方有什么特别的呢? 当岑云谏离开之后,有人过去走了一圈,没发现任何特别的地方,景致一般,光线不好,旁边书架上的书也是,都是些稀松平常的。 看守书阁的是一位极为年长、满头霜发的老者,她总是在打盹,这时听见小弟子们议论,将蒙昽的睡眼睁开一条细缝,瞥过去一眼。 哦,那儿啊。 那儿是那个凡人澹台莲州以前过来看书最爱待着的地方。 若不是现在仙君过去,平时人躲在那个角落看书,别人都发现不了。 她记得那个凡人,几乎每天都要过来看一会儿书,要么借两本回去,他借的书有许多都是先圣所写的杂书,跟修炼都没什么关系。 偶尔,那个凡人会给她带一篮子野果野花,以此请她帮忙用法力拿一下放在高处、他踮起脚也够不到的书。 有一回。 她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见到那个凡人和彼时还只是门内最优秀的弟子的岑云谏站在一起。 岑云谏手指一点,就让书架最高处的一本书飞到手中,递给他:“你要拿的是这本吗?” 澹台莲州接过书,说:“有劳了,谢谢,谢谢。” 他不敢跟岑云谏对视,拿着书就走了,留给人一个仓皇的背景,仔细打量,还能发现他的双耳通红。 她以为那是意外,只见过那么一次,再后来竟然听说那个凡人用在藏书阁看到的一个禁术救了岑云谏的命。 因此,两人成了亲。 后来,澹台莲州也常来,只是不在藏书阁逗留,都是把书带回去看。 依然会请她帮忙拿一下书,有时岑云谏也会一起来,他们俩在一起时,却没见过站在那个没有光的角落。 没想到除了她,还有别人记得那个凡人喜欢待在哪儿。 记得的人竟然是那个几乎不怎么来书阁的岑云谏。 - 人间已是秋末冬初,万物凋敝,但昆仑上依然温暖如春。 他这会儿总算从指头缝里漏出一点空儿,得以在暇余飞快地读起新借来的书,都是关于咒术的。岑云谏不好这个,看得不多,所以得补。 澹台莲州想解开噬心劫,他既然答应了,就会去做到。 在莲池边的大树下,岑云谏盘腿坐在一副席子上,身边放着两个整齐的书堆,一堆是看过的,一堆是没看过的。 他想找找有没有能够解开噬心劫的方法。 树冠只剩下了一半——上次莲池着火,不小心将它也点燃。 于是如今半边焦枯、半边青蓊。过去好两个月,焦枯的一侧也没有再长出新芽。 而莲池早就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在微风中碧波荡漾,在日光下水光洌滟,水底下蛰伏了岑云谏新播种下的莲种。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种。 只是,看到水面空落落的,总觉得少了什么。 思来想去,还是重新种上了,没用法力,等它们慢慢长,来年夏天应该就会长成一片连天碧叶了。 他自认为重新种花跟澹台莲州并无干系,只是自己觉得看不过眼罢了 这时,一只红色的信蝶飞到他面前。 有公事。红色,还是急信。 岑云谏毫不犹豫地收起书。 岑云谏打开信蝶。 这是负责对接管理昆仑的人间辖区的弟子发来的一封信,道是昆仑所管辖的昭国境内突然出现了一只大妖。 读到这儿,岑云谏已有了不祥的预感。 再往下读: 不知这个大妖意欲何为,但他并没有大开杀戒,只抓走了一个人——昭国的大王子。
第38章 在被抓到妖寨里的一天后,澹台莲州终于意识到,他可能误会了。 一路上达骨罗把他抓在手上,飞得忽高忽低,忽快忽慢,想要吓唬他,但是澹台莲州并不害怕。 还是小时候他陪岑云谏练带人御剑比较吓人。 说是妖寨,其实更应当称之为洞窟。 一座寸草不生的赤红色山被挖得全是盘绕错综的山洞。 他所身处的这个房间里尽是精美装饰,墙角堆满了各种达骨罗的战利品,有金子,也有骷髅,他的好恶与人类价值全无干系。 把澹台莲州带过来后,就把他丢在一边不管了。 澹台莲州想起被他哥哥达骨丹抓到的经历。 那次他剧烈地反抗了,当然,无济于事,反而把自己弄了个半死。 达骨丹倒是很重视他,担心他自杀,十二个时辰地看守他。因为妖魔所住环境不适合人类,怕他死了,其间还给他灌了一次不知道是什么的药。 那是澹台莲州第一次面对面地深入直接地接触到妖魔,除了外形,达骨丹与他之前所想象的妖魔不大相同。在给他喂药以后,达骨丹冷静自持地与他谈判说:“我希望你能好好活着,这样我才顺利能换回我的弟弟。我知道你并不相信我,这无所谓。” 澹台莲州问:“既然你们也有兄弟情谊,那么为什么要肆意杀害人族呢?” 达骨丹暗暗发笑地说:“你们人族在食肉时难道曾有想过这个问题吗? “世间万物即如此,但我们妖族没有虚伪的道德。 “你们人族与修真者有个别人创造出道德一说来迷惑、管理其他人,就像是一种会消散的伪装术,无论装得多么逼真,其实都是假的。自己并不相信,却试图让别人认为自己的谎话是真的,实在虚伪至极。这些创造道德的人往往只约束别人,但他本人却不在被约束之列。那些说得越是头头是道的人越是如此。” 这位魔将可以称得上是聪颖睿智、机诈百出的,言辞虽不华美,但个中言语之犀利比许多饱读文章的人也不遑多让,给澹台莲州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而且,直到现在,他也想不通,一个元种已定、灵识已开还沾染上那么多血腥孽债的妖魔是如何通过昆仑的阵法进入境内的。 澹台莲州一直记得那双一金一红的妖异鸳鸯眼,倒不是因为可怕,一般妖怪的眼神都是嗜血、邪恶、让人不寒而栗的,而达骨丹与之相反,他有一双非常冷静干净的眼睛。 而达骨丹的弟弟达骨罗的眼睛跟他的很相像,眼神却完全不像,也是浸着杀欲和食欲,并且这份欲念还带着孩子的天真,是一种类似于人性本恶的不分辨善恶的天真。 现在,达骨罗正对着澹台莲州挠头,好奇地问:“我把你丢来丢去你怎么不怕呢?我之前也这么玩过,好多人就这样被吓死了。” 澹台莲州:“我胆子比较大吧。” 达骨罗还做了好几个鬼脸吓他,澹台莲州甚是无语。 这对双胞胎兄弟是一共两个脑,两个都长到哥哥头里去了吗? 达骨罗离开了一会儿。 好几个小妖在门口探头探脑,盯着他,口水流了一地。澹台莲州把手按在剑柄上,随时准备拔剑。 他是乐意为了碎月军的几千人而交换出自己。 但如今只他孑然一身,反而没了顾忌,就是要死,也得争一把了再去死。往好了想,力竭而死也不必感受被分吃的痛苦。 在这些个小妖看着快忍不住冲进来吃他的时候,达骨罗回来了,他对小妖们龇牙咧嘴、振鬣张翼,恶狠狠地威胁说:“这是我的食物!谁敢偷我吃了谁!” 他揪了一株植物回来,扔在澹台莲州面前,说:“这是给你的食物。” 澹台莲州定睛一看,心下惊奇,这竟然不是野草,是一把豆荚,看着不太像是野生的。达骨罗蹲在地上,他用鸟爪把豆荚踢了踢,自以为好心地说:“你不是会吹树枝吗?吹树枝给我听。” “吹树枝?”澹台莲州蒙了一下,“哦,吹笛子是吧?那是乐器,叫作笛子。” 达骨罗觉得好像被羞辱了,生气起来:“我管它叫什么!吹给我听!吹得不好听我就吃了你!我听腻了也吃了你!” 澹台莲州便从怀里掏出笛子,就地而坐,吹奏了起来。 达骨罗变回一只小鸟儿,跟着音乐,时而摇头晃脑,时而扑腾翅膀,时而蹦蹦跳跳,时而叽啾和鸣,好不快活。 还有时,他飞出去看看山上的其他小妖听见笛音的反应,回来还要嘲笑:“哈哈,一群傻的,跳舞真丑。” 如此,澹台莲州在妖寨里待了一天,暂且安然无事。 因为他为了拖住达骨罗,在对方醒着的时候就吹笛子,是以也没见达骨罗走远,想必绝没有空出尔反尔回去杀了碎月城的人。 终于在第二天早上等到了达骨罗的哥哥达骨丹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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