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方质依旧淡定冷静,恍若真像个台下看戏的,尽情赏着眼前的戏码。 他轻描淡写,眸底从容,平静道:“是,我眼睁睁看着昔日的幼伴沦为笑柄,受人戏弄,我并无丝毫愧疚之心。而现在告诉你,不过是令你感到绝望,痛不能生。既如此,不如瞒一辈子,叫你仍做清风明月的天上君子,可好?” 玄四竭力按下暴动的许摇光,九方质扫了一眼,继续道:“她去何处我不知道,但你今日若死了,许毅永远不得入土为安。你若还想知道是谁人在背后操纵,一日之内便将你宗门三千人屠戮殆尽,你该自己好好去查查。我并非善人,却也信一句善恶有报,如影随形。” 话罢,九方质淡淡扫了玄四一眼,玄四即放手,然许摇光也痛得在床上难以动弹,感觉到身上压迫的力量消失,两眼一黑便晕了。 玄一一直在暗处未现身,到主子出门时才出来。 “想说什么?” 玄一汗颜,主子实在敏锐。 “主人,您...为何要以这样的方式......?” “只有被亲近之人亲手推下悬崖,才懂得痛,坠得惨,恨得烈。一回头,从极迷处识迷,到处醒。” “是,属下明白了。” 翌日,他便回了宗门。 看守的弟子远远望着似宗主的座驾时,还怔愣一瞬,到车驾来临时,眼见主人前头赶马的暗卫,顿时一惊,跪地道:“宗主!” 似是为了印证,九方质在宽敞的马车里嗯了一声,继续闭目养神。 纯阳祠内各长老早吵成一片。 “宗主身死,又后继无人,如今宗门内乱频出,宗门哪能一日无主?若再不选出新的宗主,恐遭外敌趁虚而入!” “宗主的尸体可验了?你怎么知道那是不是真的宗主?由我看,这是宗主一招调虎离山计,迷惑藏在暗处的敌人,才好下手!” “既如此,你倒快验了宗主的尸身,若那真不是宗主,又何苦再吵。”秦兰是为第二位女长老,语气平淡些,挥手招了人。 惠老五气势汹汹,面目狰狞道:“你们简直放肆!宗主金尊玉贵,哪是你们能碰的?如今宗主已在冰棺之中,若有谁敢扰了宗主清净,老夫第一个将他砍了!” 九方虞闭着眼,连着吵吵了几日,早就不耐烦了,转着手中的佛珠,厉声喝道:“都给我闭嘴!” 她一喝声,纯阳祠内瞬间安静,“质儿不是莽撞之人,且再等等,说不定,过些时日,他便回来了。” “虞长老,你这是说得什么话?这都快有一个月了,再拖,恐怕宗内真要生出大乱!” “姑姑说得是,侄儿回来了。” 众人闻声回头,没想刚才讨论的重点对象真“活过来”了! “这..你是真的假的?!”刚才吵得最凶的长老愕然出声质问。 九方质蓦地扫了他一眼,眸中冰冷了几分,带着不耐。 那长老被他眼神一击,收回将要呼之欲出的僭越之言。 他人也看得明白,这位甚至还没及冠的年轻宗主,比在场任何一个老辈都要强悍,霸道,残酷,叫人屈服,敬畏。 他先是微微躬身给几位长辈作揖道:“事出有因,本座来不及向各位长老叔伯禀明情况,让长老们担心了。” 秦兰道:“....这......” 惠老五意有所指,故作豪迈:“宗主,您既没事,那便是好,不管宗主出去几日,老夫都会替您守好这个位子,不叫旁人沾染半分!” 九方质唇角微勾,孤傲负手而立,他站在那,就浑然散发出一股威仪强大的气场,是独属高位者的气息。 时光流转,他日复一日处理着宗门内务,将若干计划藏匿于心,弹指一挥,一处劲敌贼窝被捣。 他虽身居内殿,却能执笔挥下生死簿,一步步扩出自己的地盘,叫手下的棋子有更多会晤之地,将棋盘上的将军,变得更为强大。短短不到两年时间,月乐宗便是千百门派中的第一宗,实力雄厚。 正所谓,伏久者,飞必高。 玄九继续在外巢奔波这几年,主子下达的追杀令都是他接下并完成的。 主子不必见他,身边不必有他,他自会站在稍远处,成为九方质最锋利的暗刃。 这一日,玄九如往常般接下黑鸽带来的纸讯。 宗主三日后加冠 玄九沉默怔愣一瞬,他已有两年没见主子了。 两世的记忆涌现出主人各种模样,翻涌许久,唯独没有主子加冠时的场景。 其实上一世他也早就被主子调到外部去了,根本没空管宗门内事,因而也就错过了许多。 若是前世的自己,绝不会轻易地因着主人的一些日常讯息而多想吧? 自那日一别,他再未见过主人一面,为掩那龌龊心思,他竭力给自己找事做,忙得脚不沾地,便没有心思去想。 于是,隐晦的念头愈积愈深,骤然爆发时,方知那入骨相思。 二十三道:“大人。” “何事?” 他们飞奔一日,来到了一个隐蔽的山洞,小心探进去,令他二人皆震惊的是,里头竟陈摆着十数具干尸。 有一不同的是,一具男尸似新鲜,面容仍旧,看上去只像是睡着般。 玄九第一眼便注意到那具男尸,正是许韵依的三师兄许寂,他重生后杀的第一个人。 养尸之事探子早有所报,宗主也下令不必理会,然玄九历前世一遭,绝不可能放过。 二十四点了火折子,引了火准备烧尸。 玄九眼眸一动,蓦地拧身接下一招,二十四动作迅速,放火烧尸,头一个便是许寂。 “不!” 许韵依想阻止却也越不过玄九,眼看着许寂被烧,更加发狠。 噗得一声剑穿过血肉,许韵依痛闷一声,忽得按了袖子,撒了一把粉末,直击玄九面门。 即使迅速后退,玄九也还是吸入了一点,许韵依毒药甚多,又往半空扔了个小瓶,用内力击破,转身又要逃。
第42章 爱在心口难开 玄九蒙面闭息,一只手现出炎煌暗花,手指一转,飞出十数根毒针。 当他们追出来时,却见许韵依干瘦脱相的面容显现出灰败之色,狼狈地跪在地上,拦住她去路的,是面色阴沉可怖的许摇光。 看了一瞬,玄九便道:“撤。” 二十四疑惑,“大人,不杀?” 炎煌暗花之毒除了他,无人能解,就算许摇光不杀她,她也活不了。 他们骑马回奔,路上,渐渐的,玄九感到内力受阻,无法运功,连骑马的速度都慢了不少。 二十四看出不对,担心道:“大人,您怎么了?” 当初玄四带回来的毒药也有分给外巢一些,依照现在的状况,怕不是中了软功散。 可软功散如何解,却只有宗门内部的才知道。 二十四明了,一直注意着路况,以防刺客趁机偷袭,却不像在岔路口时,玄九一声招呼不打,径自跑了另一条。 二十四紧急勒马,喊道:“大人!那是回宗门的路!” 玄九就是要回去,还剩一日,他要赶着回去看一眼九方质。 哪怕在来时路上还曾犹豫,但一看见这岔路口时,心里决断顿时明了,他就是要回去。 二十四顾不得此,也还以为玄九是要回去解毒,立刻调头追去。 途中换匹马的功夫,玄九下令道:“你回去。” “........是!”大人,我都跟到这了您才说! 日夜奔波毫不停歇,回到宗门时,玄九眼底已布满了血丝。 他一路避了人群,走了暗卫才知的几条僻道,在宗主寝殿前,见到了他日思夜想的人。 玄五听主子突然停了脚步,不由得回头一看,“主人?” 玄五提醒道:“主人,有何不妥?时间已快要到了。” 顿了一会,九方质才道:“走吧。” 玄九眼前模糊一片,原来主子今天这么好看,可惜他前世错过,没有回来瞧一瞧,如今要却没有机会再向玄五一样,能跟着主子进纯阳祠。 他躺在屋顶,脑海里想着主人各种模样,其实,怎样都好看,他的主人,如天神般,遥远,圣洁,高不可攀,连多看一眼,都会是无礼的亵渎。 直到滚烫的面颊无意识的贴上冰凉的砖瓦,玄九才骤然清醒,反应过来。 双情蛊可用内力压制,但他如今已失了内力,何能....... 意识到这一点的玄九,顿时心里一慌,怎么办! 明明一路上都没什么事,怎现在却....... 他脑袋一激灵,面上显出几分窘色,是因为、是因为他见到了主子吗...... 玄九不敢再待,无处可去,只能跑到常荒凉无人的后山去,没人知道他忍得有多辛苦。 直到夜幕降临,夜露深重,寒意渐起,玄九还待在水中。 尽管他已觉得身子发凉发冷,可却仍无法平息,满脑子叫嚣着,想念着主人,又斥他无能,是个不懂的废物。 月亮爬上花梢,被折磨的玄九,终于崩溃地起了身,不管不顾地跑回白日的地方。 玄三与玄五在外守着,很快就注意到动静,警惕地握上剑柄,却都愣了。 眼角通红似在哭泣的玄九,颇为狼狈,看着好像随时就会倒下,一步步走近主人的屋子。 玄五虽是震惊,却也皱了眉,眼瞧主子已歇下了,心里一念,刚要动身阻拦,却先被玄三拦住。 玄三摇摇头,低声道:“别去。”又道:“玄九没死,待会再跟你解释。” 二人静静看着,却只见玄九绕过殿门,忽得在主子窗前跪下,直勾勾地望着里面,却不敢吭出一声。 “他呼吸不对。”玄五道。 玄三耳朵一直听着,自然也听到玄九呼吸沉重,似是忍耐着巨大的痛苦,心里多了几分忧虑,若是再这样下去,恐怕...... 所幸,僵持了片刻,他们听到了声响。 玄九模糊地望着忽得开了的窗,眼角留下一滴热泪,看清眼前的景象。 面容严肃的主人,正看着他。 玄九身子猛得一颤,面色滚烫,更加羞窘地低下头去,不敢再望,然一垂头,弓了身子,极力想在主人面前掩盖。 为何要在主人面前露出这样难堪的状态?他应是主人的利刃,只有最锋利无情的一面。 他想跑了。 但还没真的跑时,但觉身子一轻,九方质将他提抱起来。 玄九刚从水里出来,湿漉漉的,还沾着点尘泥,唯恐弄脏了主子,用手轻推着九方质,嘴里发出急促的呜咽。 然九方质未理会玄九的反抗,只是朝着隐在暗处的两个暗卫看了一眼,转身进了屋。 玄五一脸诧异,已然傻眼,被玄三拖着退出了院子。 傻乎乎的暗卫,被主人抱在怀里,推不开,便也不推了,贪恋着主子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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