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多力量大,两分地将近二十来个人,不到两个时辰就全部整理完毕。 见地犁得差不多,樊伉起身,朝着萧何拱了拱手,道:“丞相和罗珠公稍坐,趁着天色尚早,我教人先将红薯藤种下去。” 萧何道:“我和罗珠公也很好奇这不需用种薯就能种的红薯,我们也过去看看。” 罗珠点头,:“丞相,请。” 两人一动,身后的小黄门也跟着下地,剩下刘盈一个人站在路上没什么意思,只得也一起下地。 樊伉让人将牛车上早就提前剪好的藤节取了下来,算着距离插在地里,培上土,浇上水就完事了。 那两个小黄门跟着樊伉一步一趋,唰唰唰不停地记录着。樊伉每说一句他们便记一句,等到樊伉种红薯的时候,更是事无鉅钿,一点儿也没错过。 “这真的能活么?”萧何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新奇的种植方式,不用种薯,也不用育苗,只用剪一段藤节就能成活,简直闻所未闻。 樊伉很肯定地点头:“只要不出意外,应该是能活的。” 他先前收的五十斤红薯不也是这么种出来的么? “若当真能活,且能亩产过十石,光这红薯一项,就足以让我大汉再无饥荒。”萧何满脸笑容,拍了拍樊伉的肩,一副“好好干,我看好你”的脸色。 樊伉也乖觉,不用萧何开口,自发主动地道:“等过两日,小侄便将红薯从育种栽培到田间管理直至收获的事项整理成册,交由丞相。” 萧何先是一愣,继而对着樊伉一脸正色道:“小郎君高义,某代天下黔首谢过小郎君。” 不等樊伉反应过来,萧何面色突然一整,道:“临武侯世子樊伉,汉皇有令,跪下接旨!” 樊伉:“?!!” 方才在樊府大门口不说,这个时候来宣旨? 荒郊野外的接毛的旨啊,有病吧! 樊府来的下仆以为今儿就是来帮小郎君种地的,突听萧何这一声大喝,顿时全都吓得匍匐在地上,只有樊伉一个人还傻愣愣地站着,在一群跪伏的人中间,犹如独立鸡群的那只仙鹤,格外瞩目。 “咳咳咳!小郎君,接旨了!”黄珠清咳一声,不动声色地提醒着。 “哦哦。”樊伉总算回过神来,正要准备下跪,突听林子里响起一阵清亮的啸声,一道黑影像闪电一般朝着他冲了过来。 众人大惊,随同而来的卫士甚至“唰”地一下拔出了刀,正要高喊一句保护小郎君,却见那黑影已如风一般窜到樊伉身边,将他扑倒了。 樊伉:“……” 大黑兴奋地扑在他身上,尾巴欢快地摇来摇去。 樊伉努力将露出满口锃亮大牙的蠢狗拨到一边,大黑不让,将嘴里叼着的野鸡扔到地上,对着心爱的两脚怪兴奋地汪汪汪个不停。 这下饶是为人素来严谨的罗珠也忍不住笑了出来:“这孩子真是……” 萧何也忍俊不禁,道:“罢了,宣旨吧。” 先前那个一直记个不停的小黄门上前,清了清嗓子,抑扬顿挫地开口念道:“临武侯世子樊伉机敏聪慧,先献黄草纸,又献红薯,举国承惠,实有功德,赏万金,赐栎阳城郊庄林一百亩,钦哉。” 樊伉:“……” 没有明黄圣旨,也没有传说中的奉天承运,就是很随便很白话的一个口谕,樊伉顿时傻眼了。 啥叫先献黄草纸,又献红薯? 黄草纸他打算自己开纸坊的好吗?就这么一句话直接就把黄草纸据为己有了? 这么抢一个孩子的发明创造好意思么? 大约是樊伉眼里控诉的意味太过明显,萧何不自然地扭过脸,举目四望,似在研究远处青山如黛。 罗珠脸色的神情也有些不自然。 他们之所以到城外才宣旨也实在是因为当着樊哙和吕媭的面说不出口。 身为刘邦的臣子,连他也觉得这样抢一个孩子的功劳实在太过了些。 可又怎么样呢? 黄草纸的横空出世意义实在太过重大,这样刷天下读书人声望的事,除了陛下,任谁领这个功劳都不是好事,反而是催命符。 但,还是好理亏,怎么办? 所有人当中,唯有刘盈红了脸,连看一眼樊伉都觉得不好意思。 樊伉顿时恍然大悟。 他就说今天刘盈今天的表现有点怪异,一路上不仅失了往日的活泼,一言不发也就罢了,方才种红薯的时候,居然也没有跟着凑热闹,实在不像他会做的事。 原来是因为于心有愧么?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女人节去外面浪了,先更一章短小君,明天再补上。
第33章 ……(小修) 宣完旨,萧何和黄珠就带着两个小黄门直接回去复旨了,连饭都没有蹭,太子刘盈倒是留了下来,跟着樊伉一起让人收拾好农具再一起回城。 去时满满当当六辆牛车,来时依然是六辆牛车,不过却是空的,牛跑起来自然快很多。 彼时恰值晚春,春暖花开,万物复苏。 历经了严寒的冬天之后,整个世界似乎都活转过来。 樊伉看到不少垂髫小儿拿着藤条在野外放猪,属于孩童特有的无忧无虑的清脆笑声传得很远。 大黑看到猪就会很兴奋,咻地冲上去撩拨,跑得飞快,但就是跟长直辕犁一样,很难转弯,有时候一下子刹不住,就会栽倒或者撞在树上。 樊伉顿时满头黑线:“这蠢狗!” 无名吹了声口哨,大黑摇头晃尾地跑回来,绕着牛车团团直转,逗得拉车的老牛直喷气。 “大黑是不是太闲了?要不把家里的四头猪也牵出来放它放猪吧。”樊伉觉得大黑一天到晚在家里这样闲着也不是个事儿,得给它找个工作打发时间,要不然就在家里追鸡撵猪的,闹腾得很。 “行。”无名点头。 一路上刘盈显得非常沉默,就连大黑时不时地逗弄一下,也显得兴趣缺缺的样子,完全不像他平日活泼爱热闹的性子,显然对于对自己英明神武的父皇抢一个小孩子的发明创造的事依然耿耿于怀,无法释然。 没想到刘盈平时看着大大咧咧的,其实心思还挺重的。 无法,樊伉只得化身知心哥哥努力开解他。 “表兄,春日大好,为何如此愁眉不展,辜负了这大好的春光。”他说话有些酸绉绉的,有些不伦不类,惹得无名忍不住为之侧目。 刘盈缩着脚,挺了挺背,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伉儿不生气么?” “为什么要生气?”樊伉奇怪地反问。 无名漂亮的桃花眼冷冷地扫了刘盈一眼,拔出小刀“唰唰唰”地一下又一下地削着木棍。 “这个红薯和造纸术是伉儿想出来的……”刘盈满脸羞愧。 他身为表兄,本来应该爱护照顾伉儿的,结果伉儿想出来的好东西被人抢了他都不能站出来说句公道话,因为这个抢东西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父皇。 “反正天底下的地那么多,我一个人也种不完,陛下不是也赏了我一块地嘛?就当是将红薯的种法和造纸术卖给陛下的呗。”樊伉毫不在意地道,“再说了,就算卖给了陛下,我也一样可以种红薯造纸啊,陛下又没说不许我种了。” 这又不是讲究文明与民主的现代,在天老大地老二皇帝老三的封建社会,想要搞垄断那是不可能的。 “你真这么想的?”刘盈见他不计较,心下稍稍放松了一些。 从小到大,除了长姊鲁元,就只有樊伉跟他最亲近,至于他的那些亲兄弟,要么年岁相差很大,要么对他总有敌意,他很喜欢樊伉这个表弟,不想因为这件事情而导致两人之间的兄弟情谊而出现什么变化。 “是啊,不然还要怎么样?”樊伉劝解他道,“所以表兄就不要因为这个事不高兴了。” 唉! 穿越人士不好当啊! 被人抢了发明创造也就罢了,事后还要安慰抢劫者的儿子,简直不能更悲摧。 刘盈见樊伉是真的不介意,顿时高兴起来,话也多了不少。 他左右瞄瞄,樊伉会意,让身后的牛车和卫士离得稍远一些,拉开了距离,确认他们的谈话不会被人听了去之后,才道:“表兄还想说什么。” 刘盈这才悄悄告诉他道:“那日我带着红薯回宫以后,听说戚姬找上父皇讨要种红薯和造纸的差事给戚家人,不过萧丞相和留侯都不同意,最后才决定让治粟内史罗珠负责。” “……”这戚姬的胃口挺大的啊,也不怕胃口太大吞不下撑着了。 两样都想要! 还好刘邦没有一时脑子时水,精虫上脑同意。 “本来丞相和留侯是想让伉儿负责的,不过阿母说伉儿年幼体弱,现在专心养身体最重要,其他的事等过几年年岁大些也不迟。” 樊伉知道这是吕雉爱护他,不想让他做这个出头鸟,让他藏拙的意思。 现在专心养身体,过几年再操心这些事。 过几年是什么时候?不就是暗指等刘盈做皇帝嘛! 樊伉扭头看了一眼仍一脸稚气的太子刘盈,不得不承认,比起猜忌心强又强势的刘邦,太子刘盈上位对他而言的确更加有利一些。 至少现在的刘盈对他十分信任,没有什么坏心思。 “姨母总是有道理的。”樊伉点点头,“表兄回宫后记得替我谢谢姨母。” 刘盈依然有些闷闷不乐。 城外的那块地还是他阿母据理力争,最后他父皇才同意,要不然他父皇都不打算给。 刘盈正郁闷着,不妨额头上一痛,扭头看到樊伉正拿手指弹他。 “小小年纪怎么心思如此之重?想太多当心以后长不高哦。” 刘盈捂着额头看着樊伉,不服气地道:“伉儿比我还小!” “是啊,可是我的心智成熟啊!哈哈哈哈哈!”樊伉大笑起来,道,“表兄,你对我的好我都知道,放心罢,我知道该怎么做。” 刘盈仔仔细细地看他的表情,发现樊伉似乎真的对此毫无不悦之色,才放下心来,吁了口气,道:“伉儿不介意我就放心了,表兄出宫一整天,也该早些回去,免得阿母担心。” 几人入城后便分道扬镳。 太子刘盈带领侍从回宫,樊伉带着家中仆役赶回安春坊。 樊伉忙了一天,疲惫异常,回到樊府,用过晚食,洗洗就睡下了。 无名举着油灯跪坐在炕上正在挂纱帐,挂完扔了一小块黑漆漆的东西到熏炉里,霎时一股奇特的草药味在屋子里弥漫开来。 “你烧的什么?”樊伉好奇地问道。 “驱虫药,烧了一晚上都不会有蚊子。”无名将纱帐整理好,挨着樊伉睡下。 自打知道樊伉能梦到神的世界以后,吕媭和樊哙甚为担心他的安危,偏樊伉又有点狗脾气,不喜欢屋里有人伺侯,无名便主动收拾东西搬到樊伉屋里,给他值夜,也有顺便保护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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