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容冽似乎觉得这间木屋也很多余,因为他每次睡醒,都会看到容冽孤身一人在那棵枯死的树下打坐,有时候也会直接待在峰顶那块巨大的岩石上,总之很少进屋。 慕朝雪扒着窗户百无聊赖地看着,可能今天醒来得比昨天早,容冽还没有开始修炼,正独自一人站在雪地里,背对着他,既没有坐下,也没有继续走动,而是仰脸望向天边,长久地静默着。 他好奇地顺着对方视线往天上望去。 阴云密布,天边那轮明月好像离远了些,月色更加寒凉几分。 随后,细雪晃晃悠悠从厚厚的阴云中飘下来,落在雪地里那道孤独的身影上。 只是下雪了而已。 慕朝雪将上半身从窗口探出去,伸手接了几片雪花。 容冽听到动静,回过头来。 四目相对,慕朝雪的心头闪过怪异感觉。 容冽脸上的神情是模糊的,身形挺拔如同修竹,但是好像随时会摇摇晃晃地倒下去,化成一阵风,融入这冰天雪地当中。 但是容冽却稳稳当当地朝他走过来了,和昨日一样并未进屋,停在窗边,握住他浸在风雪中的那只手,将他推回温暖的屋子里。 慕朝雪顺势抱住了对方的胳膊,期期艾艾地问:“我可以回去一趟吗?” 容冽瞥了眼他缠上来的双手,道:“事情没有结束之前,师兄需要待在寒月峰,否则恐怕落人口实。” 他故作不满:“你也觉得我认识什么邪修吗?” 容冽定定看向他的眼睛。 慕朝雪又心虚起来,默默低下头。 容冽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师兄进屋吧。外面很冷。” 这时候师弟又关心起他是不是会觉得冷了,可是现在比起这寒月峰的温度和环境,他更在意柳倾绝那边的情况。 倒不是真的心疼柳倾绝死了或是伤了,这只是一本书中的人物而已,他怕有关柳倾绝的剧情一直完成不了,影响他的结局。 他忧心忡忡松开容冽的手,躲进屋子里。 木屋虽然简陋,但是整洁而温暖,比起外面确实舒服很多。 容冽将窗户也给他关上了,之后外面传来“咯吱咯吱”的轻响,是人踩在雪地上逐渐走远的声音。 过了不知道多久,慕朝雪又将窗户悄悄掀开一道缝,往外面偷偷地望去,容冽已经开始坐在那棵树下修炼了,天地间的灵气亲昵地环绕在那道清冷而挺拔的身影周围,风雪经过时也改换方向,将容冽的周围留出一片清净的空间。 他悄悄摸出门去,沿着雪地中快要被掩埋的那条路往寒月峰边缘处走。 雪下的很厚,他又怕惊动容冽,行走得艰难而缓慢。 直到身上都出了一层薄汗,终于摸索到了边缘处。 一步之外,就是下山的路。 他将掌心小心翼翼摸向眼前的空气。 果然,视线没有受到任何阻挡的空气中出现了一层透明的墙。 说是墙也不准确,更像一层薄薄的水膜,随着他的稍稍用力会向外凸起一些。 但是当他使用更大的力气推上去时,便会受到反作用力,让他踉跄着往后退了好几步。 昨天他就试过要把这里弄开一道出口,容冽淡定观看了他好久,没有出面阻止的意思,可见对寒月峰上的结界十分有信心。 今天他不死心,又摸过来尝试了几次,结果一次次被反弹向后方,那结界像是有思想一般,力度掌控得很准,每次都只是将他推远一些,却不会让他摔倒。 慕朝雪索性把它当成玩具弹簧,在这里消磨时间。 逐渐的,眼前那张透明的薄膜变成了一张柔软的大床,引诱着他将整个身体靠上去。 他盯着这张竖起来的“大床”,恍惚了一瞬,接受了这个“事实”,半眯着眼睛美滋滋地趴向“大床”。 再次睁眼,慕朝雪重新睡在了木屋的床上,旁边还坐着个人。 慕朝雪揉了半天眼睛,辨认出来坐在桌边的人是容冽,疑惑道:“你怎么在这里。”
第22章 容冽从桌边起身,来到他跟前,道:“师兄不要再乱跑了。” 慕朝雪瞧了瞧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又回忆了一下自己睡前的场景,意识到自己是被容冽从外面抱回来的。 幸好回床上了,否则只怕已经冻死在雪地里。 他迅速把被子拉起来蒙住脑袋,翻了个身背对着床边的人,开始装聋作哑。 身后半天没有动静,他又忍不住好奇心,转过身来观望。 容冽一步也没走远,还是刚才那个姿势,不声不响地站在床边,盯着他看。 他被盯得有点发毛,只好立刻服软,喉咙里不情不愿地咕哝着:“好了好了,我保证不乱跑。” 容冽这才转身走出去。 门窗被关得严实,慕朝雪这才发现屋子里也有个阻隔寒意的结界,保证室内温暖如春。 天又亮起来,到了第三天。 寒月峰远离尘嚣,安静得好像处于尘世之外,待在这里,对于外界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昨晚容冽说等事情结束才会让他离开寒月峰,可是事情结束岂不是意味着柳倾绝落网了,填补剧情的任务大概也就离失败不远了。 翻来覆去一阵后,慕朝雪的心里还是不怎么踏实,起身走出去。 容冽今天没在树下,他刚好过去占了容冽在树下的位置。 寒月峰实在无聊透顶,月夜幽兰的幻术还没消失,他随时有可能把任何东西看成一张床一头栽上去呼呼睡大觉,怕睡在某个角落里把自己冻死,不敢离容冽太远。 于是心不在焉绕在树下来回踱着步子。 因为没有容冽那样的灵力帮助阻隔风雪侵扰,一阵风吹过来,枯死的树枝抖了抖,哗哗啦啦地朝着他的头顶和肩膀淋下一堆积雪。 他身上穿的够厚,这里的温度也远远比不上寒池里的冷彻心扉,但他还是被这些落下来的积雪烦扰到了,气呼呼解开披风胡乱拍打。 容冽起身朝他走过来,一道术法施加到他身上,身上头发上的积雪都化为乌有,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他依旧拧着眉,将手里的披风扔到雪地上,迎着容冽走上去,道:“你这里真是没意思极了!” 因为走得太快,说得太急,他脚下绊倒了一根树枝,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跌倒下去。 容冽伸手将他接住,清冽干净的气息涌进他鼻间。 他的心眼变得前所未有的狭小,很记仇地从容冽怀里离开,恨恨地踢开那根绊倒自己的树枝。 容冽垂手站在一旁。 他怕对方又像第一天时那样无动于衷看他笑话,搜肠刮肚地找茬,一抬头便看到那棵灰扑扑的枯死的树,当即指着它道:“还有这棵树,你这里的东西我一样都不喜欢!” 容冽的脸上总算露出犹疑的神色,似乎终于开始反思自己这寒月峰的荒凉。 他趁机便露出了本来面目,道:“我要出去,我要回自己的院子里去。” 容冽脸上的犹豫消失了,一口否认:“不行。” “那你带我出去走走。”他退让道。 能出去碰碰运气也行。 容冽将雪地上的披风捡起来,抖落上面沾到的雪,重新将他的身体包裹在其中。 他任由对方给他穿好披风,垂眼便瞧见鼻尖被冻得发红,抬手摸了摸,接着又紧盯对方的脸,不放过任何神色变化。 可惜容冽表情未见一丝松动,连方才那一丝反思的神色都消失不见,重新恢复平日里的淡漠平静。 他心下微微失望。看来这法子也是行不通的。 不过他也不光是为了要出去才这样挑刺,而是寒月峰的荒凉本来就不是正常人所能忍受。 容冽安静将他身上的披风系好,在他耳边认真开口:“稍等。” 他疑惑看向他,稍等?稍等什么? 容冽退到离他越来越远的位置,最后停在枯树的对面。 随着掌心抬起,精纯的灵力绕着手腕游动起来,然后沿着指尖向那棵枯树丝丝缕缕地缠绕过去。 枯萎了很多年的树枝被越来越多的灵气包裹起来,受灵气滋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漫天大雪中抽枝发芽。 先是嫩绿的叶片,再是柔韧的枝条,最后清新绚烂的花瓣绽放了满枝头。 风一吹,花瓣像雪一样扑簌簌落了他满身。 他伸手去接,眼睛里有新奇而明亮的光。 “真是好看。” 他又绕着那棵树踱起步来。不过这次少了很多不耐烦,专心去欣赏这枯木逢春花满枝头的奇景。 这满树鲜花大有常开不败的迹象,丝毫不受峰顶的风雪影响。 他堂而皇之占领了树下这片场地。 容冽倒也没跟他争这个。 到了下午,树下同样也设了结界,不受风雪干扰,还多了一张木质的小桌子,还有一张摇椅。 他躺在摇椅上,椅子摇摇晃晃,他又晕乎乎地泛起困来,模模糊糊地看到容冽依旧在雪地里忙活着。 等一觉醒来,那间木屋也焕然一新,空间大了不止一倍,从屋顶到门窗,再到室内的床铺地板,都多了很多心思,还增添了不少精巧的家具,叫人再也没办法将它和“简陋”两个字联系到一起去。 屋子距离这棵树也更近了,推开屋门就能走到树底下,枝头的花瓣落下来,能顺着窗户的缝隙溜进屋子里。 为了堵住他离开的借口,容冽几乎一整日都在折腾这些原本并不在意的东西。 这下他就算想要挑刺,一时间也没有理由。 他有些呆愣地靠在摇椅上,盯着眼前景象,张了张嘴,哑然失语。 容冽上前,在他跟前站定,然后掌心出现了一把短匕首。 匕首被拔出来,径直朝他伸过来。 他瞪圆了眼睛,往后躲了躲,咽了口唾沫:“师弟,有话好好说,我不挑剔了就是。” 容冽微怔,道:“师兄不是想要一把剑吗,这是在一处秘境中寻到的,轻巧锋利。” 他想起那日在演武场强行索要对方本命剑时的样子。 对这种虽能伤到别人但不小心也会伤到自己的利器,他其实并没有太多渴求。 不过现在他忽然觉得自己需要它。 他接过来,看了看那锋利的刀刃,心中满意,面上镇定地道谢:“多谢师弟。” 容冽没有离开,站在他面前接着又问:“师兄还想要什么?” 师弟一下子变得这么体贴,甚至可以说是做小伏低,他一时间还真是想不到这寒月峰还缺什么。 “……好像有点饿。” 他下意识开口,手伸向一旁桌子上摸了摸,想象中的点心蜜饯茶水都没有摸到。 乾坤袋里倒是有,但是落在自己的院子里了。 容冽脸上有一瞬间的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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