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我就不信你们陆县令一直不回衙署。” 沐蔺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说了陆县令遭疫病,你们偏不信,诺,就在城郊,上那儿去找人吧。” 几人半信半疑到了沐蔺所指的地方,见此地不管是谁,皆身穿厚重的防护服,戴着口罩,低头不语往来匆匆。 志愿者尽职尽责地拦住他们:“前方隔离治疗点,闲杂人等不要靠近,容易被感染。” 志愿者问明来人身份,隔着一扇窗户向陆久安汇报情况。 陆久安眉头一拧,韩将军这是在外面做了什么,把江州那群大官逼得三番五次下来抓人,为何偏偏紧咬着他不放,都穷追不舍到隔离点来了。 既然已经撕破了脸,陆久安便懒得装腔作势,他走到门口,隔着几块田舍的距离,与传令官等人遥遥相望。 传令官气急败坏:“陆久安,你这是要敢公然违抗上级的命令吗。” 陆久安双手一摊,无所谓道:“我就在此地,各位大人若实在要现在就拿我是问,尽管过来便是,陆久安绝不会反抗。只怕你们过不久就会被沾染,同我一道被知府大人丢在无人之地自生自灭。” 传令官咬碎了一口银牙。 他们做了充足的准备,此刻却不敢踏入隔离点四周方圆几寸之地。若是陆久安一人还好,那地方连空气都是浑浊的,进入满野遍是疫病的人潮当中,犹如羊入狼群,自寻死路。 陆久安讥讽地扯了扯嘴角:“疫病在身,为了各位的安全,本官恕难从命。” 传令官砰地一声把手中上好的佩玉砸到地上:“行啊,我奉大人之名,静候在此,活要拿人,死要见尸。” 陆久安召来衙役:“你跑一趟衙署,让府上的人禁止他们入内,就说是忧心传令官安危。” 没道理人都骑到脸上来了,他还要扫榻相迎。 陆久安不再管那群人如何蹦跶,静心养病,专心吃药。秦技之父子两,一个深谙药理,一个擅长专研,在切身掌控病情变化的条件下,两人实时沟通,不过用了十多天,竟研制出了治病的方子。 “这就是特效药了?”陆久安端着碗问。 “特效药?对,特殊疗效的药,久安信我,连着喝几日,保证药到病除。”秦技之与他患难与共之后,两人关系变得愈加亲密,已经以名相称了。 过了五日,药的效果立杆见影,隔离治疗点的人,前几日还精神不振,今日便已经生龙活虎,陆久安感叹:“中医文化真是博大精深啊。” 为了防止疫病未祛除彻底而卷土重来,陆久安让百姓留在治疗点多观察了几日,确定疫病已经被稳定压制后,陆久安宣布:“在抗击疫情的战斗中,咱们应平的百姓获得最终胜利!” 隔离点的人群,在生死边缘徘徊了不知多久,终于化险为夷。不论男女老少,认识或不认识,此刻都抛下了世俗成见和男女大防,紧紧拥抱到一起,欢呼雀跃,喜极而泣。 过了许久,拥抱的人们才放开彼此,想到多日不见的家人,慢慢从隔离点散开。 得到消息赶来的陆起一头扑进陆久安的怀里,抱着他的腰呜呜大哭起来,陆起连日的担忧化作滚烫的泪水,顺着陆久安的衣服一直浸透到皮肤,让他感觉分外心疼。 这孩子,真的把陆久安当成生命中的一部分在对待。 沐蔺心有余悸,他故作满不在乎,揶揄道:“陆久安你还不快安慰安慰你家小童子,陆起自你独自一人去隔离后,便每日茶饭不思,再哭下去就哭晕了。” 九死一生之后的重逢总是令人感动和温暖的,但总有那么几个煞风景的,打破了这和乐融融的一幕。 传令官带着随从在应平守株待兔,疫病彻除应平解封的消息一出,他就带着人马不停蹄地赶来:“陆大人,看来你福大命大痊愈了,既然已经好了,那咱们就来算算你抗令不从的账吧!” 传令官一个眼神,佩刀的官差立即上来,就要按住陆久安,江预等护卫严阵以待,他们抽掉刀鞘,团团围在陆久安身边。 真是好大一张狗皮膏药,撕都撕不掉,陆久安冷着一张脸,声色俱厉:“你既要强织罪名,那我就与你掰扯一二。传令官口口声声说奉知府谕令而来,时至今日本官只字未见,这是其一;” “本官疫病未除,忧心诸位健康特请暂缓,你却在此倒打一耙,这是其二;” “按大周官制,县令一年一述,三年一考,本就未到时候,应平饥荒加疫情在你眼前你视而不见。食君之禄,不担君忧,如此不分轻重缓急,按罪当罚,这是其三。” “这三条,你认还是不认!” 传令官被他这样口齿伶俐一条条数罪并列,气得胸脯剧烈起伏,抖着手大骂:“好哇,好一个巧舌如簧的探花郎,本官说不过你,既然你不从,休怪我不客气。” 佩刀官差当即暴起,江预等人也不甘示弱,双方打得难分难解,传令官目赤欲裂:“陆久安,你是要造反吗!知府大人对你等举兵之人,可是享有先斩后奏的权利。” 此话一出,陆久安当即按住江预等人的手。造反的罪名不小,就如传令官所言,知府有权借镇压的理由调遣卫所的兵壮进行围剿。 传令官得意地勾起嘴角,佩刀官差把江预一脚蹬开,走在陆久安身后,一个刀柄撞在陆久安腰上,那官差用了十足的力道,痛得他闷哼一声。 陆久安骂娘的话还未说出口,那佩刀官差却是倒飞出去,扑起一地的尘土。 沐蔺眼神冷冽:“我看你们谁敢在我面前拿人。”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眼看着要抓着陆久安了,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传令官看向这个从一开始就一直在旁边作壁观戏的人,怒道:“你是什么东西,敢对我大呼小叫。” 沐蔺慢悠悠踱到他面前,突然自怀里掏出侯爷令牌,朝着传令官劈头砸下去,砸得他鼻血奔涌而出,糊了一脸:“我是什么人,睁大你的狗眼睛看清楚了。” 令牌掉在地上,佩刀官差狗腿地捡起来递给传令官,不料传令官看了一眼却满脸不屑:“原来是沐家败将之子,你虽然身为侯爷世子,却是一介武将,自古武将无权干涉文官办案,否则奏书御史台,查你以权谋私之罪。” 说完竟是不顾沐蔺的身份和一瞬间难看的脸色,过来强行按压陆久安。 双方动静闹地很大,还未来得及走的应平百姓旁观目睹了整个过程,此时见那群凶神恶煞的人用绳子绑自家的县令,一个胆大的妇女自地上捡起鸡蛋大的石头照着佩刀官差扔过去:“不许你抓我们陆县令。” 周围的人有样学样,他们与陆久安同一个屋檐下患难与共,陆久安放下身段安慰他们,讲故事鼓励他们,他恫瘝在身,宽仁爱民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 看到这样一位父母官被人绑了手脚,周围的人纷纷拾起地上的武器,想以自己的力量来保护他。 “你们这些贪官,平时犯人山匪不管,却跑来欺负我们清正的陆县令。” “滚出应平,应平不欢迎你们。” 一时之间,传令官面对的不仅仅是县衙众人,还有一圈仇视的百姓。 佩刀官差抽出手中的利器,在百姓面前晃了晃,陆久安担心有人冲动丢了性命,闭了闭眼:“你们各自回家吧。” 传令官阴恻恻地冷笑:“唆使刁民挑事,罪加一等。陆久安,你头上这顶乌纱帽难保啊。” 陆久安被束了双手,面无惧色:“人心都是肉长的,谁为他们好,他们自然知道,你没有心,所以你不懂。” “现在你还嘴硬,到了江州,我要呈请知府大人,先扒了你这满嘴铁齿铜牙。” 传令官说完翻身上马,佩刀官差见状,抓住陆久安的头发,把他扯到马身前面,将绳子的另一头递给传令官,传令官一手抓着绳子,一手抖动缰绳,竟是要骑马拖着陆久安前行。 沐蔺满脸阴鹜,抬起一只胳膊正打算打他个满地找牙,就在这时,忽闻远处传来一阵马蹄疾驰声,随着烟尘滚滚,马儿转眼及至,不待传令官叱责,自马上纵身跃下一人。 只见他往传令官胸口狠狠一踢,周围一众佩刀官差来不及阻止,传令官就被踢下马背,摔在地上半天都没爬起来。 来人不作停留,也不管传令官此刻半死不活的狼狈模样,抓住他的脸左右开弓狠狠扇了十多掌,众人听的现场啪啪乱响,如竹管乒乓破裂。传令官的脸颊肉眼可见地充血肿胀,末了吐出满嘴的血沫,血沫里混着异物,原来是一口碎牙。 韩致脸沉如墨,周身弥漫着铺天盖地的怒火和血腥之气,如刚从地狱归来的厉鬼,他用看死人的目光慢慢巡视一圈佩刀官差:“尔等何敢。” 佩刀官差如临大敌,刚才抓扯陆久安的人哆哆嗦嗦地拔出刀来:“大胆......” 韩致手起刀落,斩下他一条手臂,那佩刀官差发出杀猪般的惨叫,捂着血口跪在地上痛地翻滚不止。 其余人见这煞星一言不合就出手,再见他满脸血迹,宛若修罗,崩溃地大吼一声,四散逃窜,都没人想起地上还躺着一个自己的上司。 韩致转头看向传令官,传令官毛骨悚然,哪敢再大呼小叫地作威作福,他被韩致打落了几颗牙,说话像包着一团风:“厚汉揉命......别瞎窝。” 韩致的声音裹着冰渣子:“我不杀你,勾结山匪劫运军粮,有的是人杀你。” 传令官蓦地瞪大双眼:“泥系何银?” 杨耕青走上前来,自怀里掏出明黄色的卷轴,往他面前一扔,那圣旨在他脚边滚了两圈,刚好露出玉玺盖印。 “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如果看不清的话,那就别要了。” 那玉玺盖印一露出来,传令官都不肖细看,他双腿一软,面如死灰,匍匐着跪在韩致面前。 “我家将军奉御旨追查军粮一案,你开口闭口知府大人,可惜他已经在前几日被捉下大牢了。” 传令官心里凉了一大截,完了完了,事情败露,等待着他的将是死路一条,想到此处,传令官双眼一闭,晕了过去。 韩致走到陆久安面前,他满身的肃杀之气还未收拢,骇地四周的百姓两股战战,韩致解开陆久安手上的绳子,摩擦他手腕上勒出的一道红痕,满脸心疼:“我来迟了。” 陆久安摇头:“幸亏有你,要不然我遭大罪了,这群混账玩意儿,居然拿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作要挟,他们还配当官吗。” 江护卫和衙役在佩刀官差逃窜的时候伺机而动,他们没了顾虑,再加上那群人被韩致吓破了胆,几人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佩刀官差绑了按回来,此刻正跪在地上听候发落。 “这几人怎么办?”陆久安问。 韩致冷声道:“收押到大牢。我因为担心你出意外先行一步,巡抚史正朝这边赶来,估计明日便可到达。他是督察御史,由他专审此案。”
248 首页 上一页 43 44 45 46 47 4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