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案卷当然也包括上次捉拿到的50多个山匪事件,那次的山匪案被杨耕青接过去审问过后,陆久安也是令县衙上的刑房事无巨细地备了案,然后按照流程层层上报了的。无论袁宏卢怎么纠察也找不出错误。 袁宏卢看完了刑狱案宗,又陆陆续续过问了一些包括民生、户口、钱谷之类的事,陆久安对答如流,虽然数据难看了些,但是都经得起推敲考察,到了最后,袁宏卢提出要去应平的粮仓看一看。 随着流民的暴增,应平的储备粮如流水一般骤减,时至今日已经打开用了五座粮仓,袁宏卢到了地方装模作样地转了转,将每个粮仓的米放了一些出来检查成色,然后问了几个无关痛痒的问题。 临近离开的时候,袁宏卢依然不带好脸色,把复核审查的问题单独拎出来一一做了个点评,最后总结道:“泛善可陈。” 陆久安悄悄向他竖了根中指以示尊敬。 袁宏卢乍一看真的是为公事而来,偏生他作为通判,平日都是待在江州梳理各类大小事务,轻易不会下县走动,对应平更是不闻不问。 这个节骨眼却来到应平,打着审查的幌子,话里话外查探粮食和账目,让人着实生疑。 袁宏卢一走,陆久安立刻把他今日所作所为一一告知韩致,如果说陆久安只是生疑,那么韩致就直接拍案认定了他的图谋不轨。 “没想到第一个露马脚的,是江州通判。” 陆久安疑惑:“马脚?你指的军粮一案?” 韩致没有立即回答他,只是说到另一件事:“前两日夜里,县衙来了个不速之客,府上账本被人翻过。” 陆久安大惊,不知中间还出过这样的意外:“为何会来翻应平县衙的账本?你们如何得知?” 原来之前韩致探查道一些眉目,苦于一直抓不到有效的线索,便让杨耕青放了风声出去,为的就是让那些有牵扯的人自乱阵脚。不料就这一段时间的功夫,居然有小贼半夜翻入县衙书房,被杨耕青抓了个正着。 县衙的账本没翻到,上面的人不知何故,或许是急于遮掩什么不为人知的证据,今日就由袁通判光明正大地借由公事查探。 陆久安不明白,韩致顺藤摸瓜追查军粮一事,怎么就摸到了自己家门里了,难道军粮失踪一案,还和应平这样一个偏僻的地方扯上了关系? 韩致当机立断:“明日我要和杨耕青出门亲自走几趟江州府上,应该最近都不回应平了。” 韩致说完,突然转过头神情严肃地看着陆久安,陆久安被他瞧得一头雾水:“怎么了?” “我给你的软甲,你穿着的吗?” 陆久安眼珠子乱转,不敢正眼看他:“阿这.......” 韩致靠近陆久安,不顾他的挣扎将手探进衣服里面去,只摸到柔软的单衣和温热的胸膛,韩致眸子一沉:“你真的将之丢弃了?” “没有。”陆久安赶紧摆手:“我只是觉得太热了,穿着不舒服。平日我一直和你同进同出,怎么会有危险。” 韩致的脸色好看了一些:“我不在的日子,把软甲穿上。” 陆久安道:“放心吧,我会穿上的。而且就算你不在,不是还有江护卫吗。” 军粮一事盘根错节,韩致投鼠忌器。那些人最近明里暗里小动作不断,韩致担心把人逼急了来个鱼死网破,到时候他人在外面鞭长莫及。 韩致看了看心大的陆久安,把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沐蔺从屋子里拎出来,耳提面令:“最近收一收四处游玩的心思,好好呆在府上贴身跟着陆久安。” 陆久安上下打量沐蔺一身广袖高冠的风雅之态,疑惑道:“韩大哥,我知道你关心我,不过让沐小侯爷保护我,不说此举妥不妥当,恐怕比起武力值,还是江护卫更为合适一点。” 沐蔺摇着折扇逼近陆久安,一只手挑起他的下巴来回摩擦:“你一个小探花居然也敢瞧不起我,是不是觉得我跟你一样手无缚鸡之力?” “你当我不知道晋南那帮子酸儒秀生怎么非议我的吗,文不成武不就?我祖父好歹曾经是威名赫赫的常胜将军,还教出过韩二这样的能人武将。我身手就算再怎么不济,最起码对付一些跳梁小丑还是绰绰有余的。” 韩致皱眉:“好好说话,不要动手动脚的。” 沐蔺收回乱摸的手掌:“知道了,你尽管出门办你的事,陆县令有我为你好好护着。” 韩致想了想,对陆久安说:“前几日递上去有关江州灾情及赈灾粮一事的奏疏已经呈到御前了,皇上看了龙颜大怒,当天下午就指派了都察院左副督御史刘善清兼任巡抚史,专门负责勘察洪灾及灾粮运转之事,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到达。” 陆久安对此人有印象:“刘善清倒是个嫉恶如仇的清正御史,他来的话应该会肃清不少贪墨腌陋。” 韩致反复叮嘱:“如果江州府那边有人借由述职要召你前去,寻个理由推了,切记,不论是哪方权势政官,都不要应答。” 陆久安疑惑:“情况这么严重?知府本人亲召也不行?” 韩致道:“江州一带鱼龙混杂,官府与山匪两相勾结,已经是蛇鼠一窝,现在我尚且不清楚有哪些人牵涉其中,就算是历来与知府一直不是很对付的卫所,我也不敢轻易调用,恐泄露此事。” 陆久安担忧:“都指挥司与你们同宗同源,你都不能相信,你和杨大哥就这么单枪匹马前去吗?” 韩致轻笑:“放心,情况最坏左右不过是多废些时日抓出他们的辫子,他们还不敢拿我怎样。” 韩致拿到沐蔺的保证,他便没有了后顾之忧,第二天天一大亮,就和杨耕青牵着两匹骏马飞驰而出。 沐蔺果然不再外出游山玩水,一直紧跟陆久安其后,还和陆久安一起见证了属于韩致那座房子的诞生。 沐蔺看着新鲜出炉的阁楼啧啧称奇,指着旁边那一片堆着器具木材的空地发问:“你说以后这儿修成生活广场?你要干什么用?” 陆久安颇有种在自家三亩地里指点江山的味道:“以后广场上会规划一小块儿地来放健身器材,就在那个角落,应平的百姓闲暇娱乐的时候可以锻炼身体。这几个地方修几个木凳石桌,除了可以休息,还能在上面下个象棋什么的。中间的空地就放置着,以后应平筹办活动就在这里举行。” 沐蔺兴致勃勃:“你准备办什么活动?” “很多啊。”陆久安一一例举:“书友交流会,服装展览会,游园活动,等以后应平发展起来后,这些都能办,到时候邀请你啊。” 陆久安说的这些东西,也就书友交流会沐蔺尚且能听明白,不过他也没有细问,只一脸趣意盎然:“那我拭目以待。” 韩致的房子建成之后,陆久安立即安排了一批老弱病残搬进去,房子里的每一个空间都放上了简易的床板,形同现代的那种大通铺。 这四百多平的地方总共容纳了300人左右,只占了现有流民八分之一不到,其余的人依然睡在那种简易的布棚子里,不稳当不说,遇到下雨到处都在流水,极度不方便。 为了更大限度地利用现有的空间,陆久安找来梁木匠,向他描述自己想要双层床铺的想法,谁知梁木匠听了,却不愿意动手:“陆大人,小人平时也就打一些家具,这东西我是第一次听说,万一没做好,睡在上面的人万一把床压垮了,砸到下面的人怎么办?” 梁木匠说什么也不愿意尝试,他成立的梁氏木业才刚刚起步,不愿意冒险砸了自己的招牌。 陆久安愁眉苦脸,沐蔺给他支招:“不是有谢怀凉吗?你招他进府上,总要物尽其用。” 陆久安当即要把梁木匠带去找谢怀凉:“梁木匠,双层床铺你如果做出来了,不仅在应平独属一份,在整个大周都是自此你一家。以后双层床铺要是风靡大周,那都是会和你梁氏木业挂钩的。眼下有一人可以解决你提到的稳固问题,你可想好了,如果你不去,我就找别人了。” 梁木匠有些心动,他到底是一个胆大心细的人,只考虑了不到一个时辰,就主动找上门来:“陆大人,你说的此人是谁?”
第043章 陆久安把梁木匠带到谢怀凉的工作坊, 虽然说谢怀凉喜欢独来独往,但是因为之前给的那个挂钟,他已经摸索出部分分路组件, 那些零件太多精细, 谢怀凉急需一些工艺精湛的木匠来帮助他共同完成。 梁木匠一到,两人一拍即合, 陆久安生出一种非诚未扰男女嘉宾牵手成功的错觉。 两个人关上大门你来我往探讨了一天, 晚上的时候梁木匠一脸心满意足地走出来, 对陆久安保证道:“陆大人, 给我五天时间,我日夜兼程给你做一套出来。” 陆久安仍然觉得时间太长:“梁木匠,你就打算这么一直单打独斗吗?不考虑招点学徒?” 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是古代人普遍的认知。 梁木匠想了想,妥协道:“这样吧陆大人, 我让我侄儿来帮忙, 争取两天之后给你。” 毕竟是第一套, 尚且需要留出点摸索的时间, 陆久安知道这已经是梁木匠的极限,整个应平再也找不出比他更快速度的人了。 第一座商铺建成以后,后面3套接二连三开始动工,陆久安也着手给房子的主人写信, 希望将房子征用做成收留难民的场所。 陆久安通篇采用骈文形势, 字里行间极尽华丽煽情,他在信里面言辞恳切,又是泣血又是讴歌, 整篇骈文穷尽了毕生之所学,势必达到一种, 就算是再铁石心肠的人读了都能潸然泪下的效果。 三篇一模一样的信件隔天分别送到几家主人手上,陆久安不光信的内容绞尽了脑汁,连信封也做得非常用心,纸张是上好的印衾笺纸,入手简洁如玉,细薄光润,其上不仅贴花封漆,还用香薰浸染了一整晚。 谢岁钱拿着这样一份雅致清香的信笺,仿佛自己也成了一名附庸风雅的乡贤名士。 待他通篇诵读下来,尽管已经知道了这个小县令的真实性情,还是忍不住大骂陆久安厚颜无耻! 什么叫“竞标列甲的韩致都一马当先作了表率,你们不如一块儿振振衣袖扶倾济弱”。 那韩致尚且不知什么来路,这一点谢岁钱也感觉匪夷所思,不论他们几家如何摸排探查,通通无功而返。 这韩致背后是谁不得而知,不过陆久安有一句话确实说的不错,韩致是真真切切挑了大梁的人,有他珠玉在前带头行善,还有陆久安这么一封情真意切的惋民书,谁要是拒绝了,传出去肯定会被人在背后骂得狗血淋头。 所幸不是什么在人身上割肉剔骨的事,无伤大雅,谢岁钱也只好回了一封信表示自己举双手赞成。 只是心里到底咽不下那口气,跟几个堂兄弟大儿子说起陆久安的时候特意交待得清清楚楚:“这陆久安浑身上下都是心眼子,花花肠子九曲十八弯。往后跟他打交道的时候,无论他说什么话,做什么事,一定思考透了再做决定,千万不要着了他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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