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久安自我反省:是他一碗水没有端平。 韩大将军平时这么正直友善乐于助人的一个大好人啊,无条件出钱又出力地支持他,第一份礼物,说什么都理所应当先送给韩致,这会儿被他撞破了,不知道临时补救还来不来及。 陆久安一边脑筋急转一边期期艾艾地看着韩致,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韩致自怀中掏出一物递给他。 上一次韩致从怀里掏出来的还是房契,这次掏出来的又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韩致的声音没有波澜起伏:“我贴身用的软甲,让人按着你的身量改过了,给你。” 这下子,陆久安满心的愧疚像一壶刚烧开的热水,咕嘟咕嘟冒着泡泡,把他全身上下熨得滚烫,堵得他说不出话来。 韩致看着他面如冠玉一样的脸飘出一抹红云,嘴巴张张合合,心里面那股无名怒火和酸涩噗得就熄灭了。 韩致见他不接,皱眉道:“怎么,因为我贴身穿过的,你嫌弃了吗?” “啊不......”陆久安怎么会不识抬举做出这样打脸的事:“我只是在想韩大哥为何要给我软甲,你是将军,战场上刀剑无眼,时时刻刻都行走在危险边缘,软甲就如同你的第一道防线,你才最需要他。” 韩致道:“前几日我让杨耕青撒了点消息出去,以便引蛇出洞,现在他们已经有所察觉了,估计最近会有所行动,只怕他们狗急跳墙,我不想因为我的决定害你进入危险之境。” 韩致讲到此处,不由分说把软甲扔陆久安怀里,眼看着软甲顺着布包一路滑动就快要掉到地上,陆久安眼疾手快一把抓住,软甲硌在手里冰凉硬质。 “你若不需要,就扔了吧。”韩致不留给他任何拒绝的机会,抬脚转身离去。 “行吧,一个个都这么犟。” 韩大将军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他贵重的东西,按照人之常情,确实应当给个回礼,只是送给将军的礼物却让他着实犯难。 算了,眼下先把谢怀凉这人搞定再说。 陆久安这才离开没过多久,又神神秘秘地怀抱一物推门而入,谢怀凉一再强调:“县令大人,你说的去你府上做发明设计什么的,我真的不感兴趣。” “谢公子,你先别急,我此番来来找你却是另有其事。”陆久安从黑色布袋里掏出早已经准备好的挂钟:“你快帮我瞧瞧,我就是好奇,它是如何转动的。” 谢怀凉不明就里,不过是一块儿木头,缘何值得县令大人专门跑这一趟。 谢怀凉接过来,入耳一阵极有规律的咔哒咔哒声,他将手中的物什翻了个面,便看到了挂钟的真面目,三根长短不一的指针,周围一圈刻度,最长的一根针缓缓转动,刚才听到的正是这毫不起眼的东西发出来的声音。 谢怀凉把东西举在眼前凑近了看,一边观察一边不确定的问:“这是......计时用的吗?” “正是,此乃家父偶然所得。我初看时便觉得神奇,就这3根针,是怎么做到有规律地转动,达到计时的作用的?” 谢怀凉果然被这样一个事物吸引住了,陆久安说了什么也没仔细听,丢开手中的活计,就这么在满地的木屑渣滓上一坐,静静研究起来。 谢怀凉不声不响静坐了多久,陆久安就在旁边陪了他多久,直到过了半个时辰,分钟转了一圈,时针前进了一个刻度,谢怀凉才一脸惊喜地一蹦而起,喜悦的神情根本止不住。 “最细的一根针转动带动中间那根针转动,中间那根针转动又带动最粗的那根针转动,计算得如此精妙,这是何人研制的,真是巧夺天工。” “不对不对,虽然表满上只有三根针,里面一定暗藏玄机。”谢怀凉自言自语,分明一副已经狂热痴迷的神色。 谢怀凉把挂钟翻转过来,手一寸一寸细细摸索,真让他摸到一处暗扣,他两指并用,就将暗扣给拔出来。 “我就知道。”谢怀凉信心暴涨,还未顺着此处将后盖整个掀开,旁边伸出一只手来,将挂钟拿了过去。 陆久安小心翼翼抱在怀里:“这样独一无的稀罕之物,谢公子,你可不要弄坏了。” 谢怀凉大急:“我不打开来看,怎么知道它是如何运作的。” 眼看着鱼儿一步步上钩,陆久安反复思虑,一脸为难,最终痛下决定:“既然谢公子如是说,那么作为条件,能否在格物致知以后,协助我大量生产,你也看到了,此物计时巧妙,于人们来讲可以起到不小的作用。” “可以。”这会儿谢怀凉答地得毫不犹豫。 陆久安轻轻勾了勾嘴角:“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却不能放任谢公子在此地独自研究,请随我移步县衙府吧。我会为谢公子准备一套完善的器材。”
第037章 因为之前陆久安的安排, 在人口普查问题上又做了进一步的完善,因此每天应平来了多少流民,男丁几成, 妇幼几成, 从哪些地方流入,之前是做什么的, 隔天这些数据都一一呈现在陆久安的案几之上。 当初规划的那块地, 很快被除了杂草, 平了场地, 打好了地基,五天的时间,就建起了房子的木头框架,远远望过去,就犹如空旷的山野间拔地而起的巨人身躯。 不过到了9月上旬, 就是应平百姓收割水稻的季节, 做工的汉子纷纷停了工地上的活计, 欢天喜地地回家抢收庄稼去了, 估计没个七八日不能返回,因此店铺的修建进度开始逐步放慢。 谢怀凉到了府上以后适应良好,也不知道他怎么给谢岁钱沟通的,自从来了以后, 他便显少回家。 陆久安抱着将人招揽进来就不放走的心思, 把谢怀凉的实验室安排在最偏僻最安静的角落,采光好,空间大, 又没有人打扰,可谓是安置到了他心坎上。 房子里面的一面墙改成了工具墙, 墙上一一铺开了整整齐齐的各种工具,房屋中间放着一张由梁木匠新打的工具桌,木质沉重坚硬。走近些还能看到桌上铺陈的手工垫板,上面标注了简单的刻度。 这个工具房大概是所有工匠的梦中情房,谢怀凉看到第一眼就把自家那个别院抛在了脑后。 “需要准备两三个助手吗?” “助手?” “哦,就是辅助你帮你打下手的人。” 谢怀凉坚决地摇头:“不要让人来打扰我。” 所幸还没到真正用上谢怀凉的时候,他一个人也忙得过来,陆久安便为他关上门,给他留下独立的空间。 沐蔺不知从哪儿听说了此事,兴冲冲地来问:“人招来了?” 陆久安含笑看他一眼,慢吞吞行了个不甚标准的礼:“要多谢沐小侯爷友情赞助的工具房了。” 沐蔺双眼怒瞪:“我可不是友情赞助的,我们当时可是约定好的,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你可不要耍赖。” “自然不敢。” 陆久安早就瞄上了这闲散世子的零钱兜了,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时机。 那日韩致花费600银子,又正好见他对九连环如此感兴趣,陆久安便计上心头。 他花费了整整一下午的时间与沐蔺在书房商谈,说服他赞助谢怀凉做各项试验研究。作为条件,研究出来的东西必须第一个送到沐蔺手上供他把玩。 沐蔺何许人也,吃喝玩乐在晋南城的富贵公子哥里面没人比得过他,平日结交的狐朋狗友一大串,他这一玩,就是现成的免费广告。 陆久安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让他以自己的名义成立一个展览阁。 陆久安此举的目的不过是为了在谢怀凉真正研究出有用之物后,能够在大周境内推广普及,不曾想这个提议不知哪里戳中了沐蔺,刚一说出来,就被他一口答应下来。 现在钱有了,致力于格物研究的人有了,就看什么时候出成果。 而谢怀凉在搬进来的当天,便迫不及待把挂钟给拆了开来,露出了精密的运转系统,这套复杂又精巧的工艺,着实大开他的眼界,将他震惊在当场足足愣了几分钟。 随后就是无休止的赞美和感叹,然而一旦看到挂钟内部的构造,谢怀凉当初的信誓旦旦顷刻间化为乌有。 他人生第一次无从下手,不敢下手。 就如陆久安所说,这个东西如今尚且只有一个,他没有信心在将其拆得七零八落以后还能复原如初。 陆久安听了他的苦恼,暗自发笑:要是让你轻易就研究出来了,我费尽心思选的礼物不就白选了吗。 嘴上却恰到好处地安慰:“谢公子,不要气馁,以后有的是时间,你可以和其他东西同步进行,慢慢研究。” 谢怀凉:“县令大人,今日我就回府了。” 陆久安笑意僵在嘴角:“你不干了?” “我让下人帮我收拾点衣裳过来。” 这个啊,好好好,看来是要长期住下了。 “明日就是中秋了,不回去,我家老爷子要提着罗汉杖对我动用家法了。” 陆久安一愣:“中秋了啊。” 原来来到古代,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啊。 大周的中秋也有赏着月亮吃月饼,玩花灯的习俗,一到晚上,整个晋南城灯火通明,街道上游人摩肩接踵,内城河里游船伴着丝竹声,热闹到天明。 应平自然没有这样的盛况,不过这一天,家家户户都会一大早上打开院门,成群结队地到街上赶集,简单买了要用的物品,一路相伴着谈笑回家。 陆久安直接停了今日的工事修建,又让陆起到县城里请了不少临时帮工,发动县衙里手艺灵巧的丫鬟婆子一起做月饼。 月饼一共选了3种馅儿,一种肉食咸味的,一种坚果甜味的,另外一种听从石大夫的建议,选用了一道叫姜洋的草药,味道偏当地的一种水果,先苦后甜,有着滋补的作用,价格在药房里的药材当中算不得昂贵。 县衙府里的月饼还没做出来,来自应平四面八方的富户就把中秋礼物送上门,那些富户知道他不收贵重的物品,就捡了些雅致的东西装在里头。 韩致收了队伍,出了一身的汗,刚洗净了手,陆久安笑嘻嘻地靠近:“韩大哥,今日还这么尽职尽责的操练我的衙役啊。” 他的声音不怀好意,韩致不由升起一抹警惕心,不过一想到这人是陆久安,他就放松了全身的肌肉,若无其事地对他笑笑。 随后,他就看陆久安伸出双手,快速地往他脸上伸过来。 韩致一时心跳如擂,眼睁睁看着他的手越靠越近,连他手里抓着什么东西没顾得上分辨,直到两颊一凉。 “哈哈哈。”陆久安看着他脸上被抹得东一坨西一坨的面粉,笑地乐不开支。 韩致没什么表情地用手将东西擦下来,待看清是什么后,一脸无奈。 陆久安自己一个人笑够了,才问道:“韩大哥做的一手好野味,不知道会不会做这种糕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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