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非常清醒。 当然,也同样疯的非常彻底。 毕竟最坏也不过是一死罢了,顶多不过是换个惩罚世界玩玩,再加上,戈修非常肯定,惩罚系统是不会专门创作出一个世界出来,只为了折磨他两三个小时的。 ——大约五成把握…… 吧? 被怪物消化的感觉非常奇妙。 犹如一头栽进滚烫的沸水中似的,覆盖于表层的皮肤瞬间被黏液腐蚀融化,然后是其下的肌肉纤维,血管在破裂的瞬间,饥肠辘辘的腐蚀液就将所有涌出的鲜血吸吮干净,贪婪地攫取着肢体里每一丝鲜美的汁液。 不过,认真比较的话,这种感受比起刚才的疼痛实在不值一提。 对于他那因抽搐结束而感到神经性幻痛的四肢来说,甚至是种解脱。 戈修在黏液的包裹中艰难地抬起头,“看向”头顶不远处的地方。 说“看”其实并不完全准确。 尤其是在他的眼皮和眼球已经被溶解的情况下,但是他却能切切实实地“看到”身边所有的东西,清清楚楚,分毫毕现。 这种感觉实在新奇。 戈修能够看到,他刚才觉察到的那种在空气中的诡异物质仿佛被高度压缩提纯,在他的身边凝成黑暗的固体,混合在粘稠的腐蚀液中,在侵蚀咀嚼着自己的身体,戈修甚至能够清楚地看到自己的生命力被吸收的样子。 身边的一切都是深深浅浅的浓重灰黑色,只有他头顶不远处,一块赤红的肉块在有规律地鼓动着。 刚才在怪物体外时,它被厚厚的血肉骨殖包裹着,再加上视觉的干扰,戈修并不确定自己看到了什么。 只是隐隐约约知道自己好像“看到”了什么。 但是具体位置和形状却无从得知。 但是现在,在眼睛无法发挥作用的情况下,戈修终于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它的一切—— 它那勃动的,滑腻的表面,鲜艳赤红的颜色,肌肉和肌肉相互缠绕纠结的方式,蜿蜒跳动的青筋,以及缓慢向着外缘辐射出来的微弱热量。 戈修探出手,指尖艰难地在消化液地包裹下穿行。 皮肤和血肉迅速地从森白的骨骼上剥落,神经裸露出来,然后又飞快地溶解,最终只剩下坚硬而细长的骨骼。 身边围绕涌动的黑暗阴影仿佛觉察到了什么,开始疯狂地挣扎起来,以最快的素的咀嚼拉扯着戈修的躯壳,试图阻止他的尝试,但是每当它接触到少年胸腔时,却总是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逼退——某种鲜红的图腾覆盖在他的躯体深处,阻止着外界物质的侵蚀。 终于,他被融化到只剩下白骨的指尖,缓慢地碰到了那在眼前勃动着的赤红肉块。 耳边隐约传来愤怒的咆哮,仿佛身边的一切都在因此战栗而波动。 但是戈修无法听到。 毕竟他已经丧失了听力。 他只是抬着头,专注地端详着眼前温暖的肉块,然后缓缓地将自己尖利的指尖插了进去,用力收紧,握住,挤压。 肉块辐射的温度再一次被缓慢地感知。 下一秒,那温热的暖流顺着他的指尖流淌向全身。 就像是…… 他在吸收对方身体内部的能量似的。 地位仿佛瞬间倒转。 掠食者成为了猎物。被消化的人反过来消化了对方。 一切都在颤抖,一切都在战栗,天翻地覆般的失重感蔓延,那浮动奔涌的暗流,裹挟着戈修的身躯在其中无力地起起伏伏。 那些漆黑凝滞的诡异物质被无形的力量牵引吸收进戈修的身体当中,如同潮水般冲入他的躯壳,然后再迅速地解构重组,构建出血液,肌肉,神经,皮肤—— 怪物在月光下拼命挣扎着,咆哮着,绝望地翻滚着,地面上的血沼也在因它的疯狂而沸腾,但却无计可施,它那丑陋而多汁的躯体仿佛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缩水溶解,仿佛正午阳光下迅速消融的残雪。 坚硬的骨殖跌落在地,再也无法定性的粘稠血液渗入地面。 最终,随着一声巨大的爆裂声,那高如小山的庞大身躯塌陷下来,露出了位于其中心处,唯一保持着形状的存在。 一个浑身赤裸的少年站在沸腾的血泊中。 血滴飞溅,犹如一场大雨,但却没有一滴残留在他的皮肤上。 只有黯淡的红色月光静静地倾泻而下,给他白皙的身躯笼罩上一层浅淡的血色冷霜。 深渊之下,少年静静地站在这场无声的杀戮中央,神圣而洁净,犹如圣迹。
第25章 诸神黄昏 戈修睁开了双眼。 他低下头,细细地端详着自己张开的五指。 白皙,洁净,骨骼匀称,完好无缺。 从指腹到掌心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红膜,也不知是月光还是鲜血。 用残缺的白骨尖端戳入温热勃动的肉块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他的指尖。 他试着收拢手指,在虚空中缓缓收紧。 奔涌在血管里的力量更加清晰,生命力随着血液泵向四肢百骸,带来战栗般的欢畅。 虽然被腐蚀又重构的神经在皮肤下隐隐抽动着,带来鲜明的痛楚感。 但是与之相比,疼痛是那样微不足道。 他在上个世界的身躯实在羸弱,垃圾星带毒的水和土地侵蚀着那具尚未发育完全的身体,导致了长期的暗疾和营养不良,他的身体弱的惊人,几乎无法进行消耗过大的运动,不得不每天花更多时间恢复体力,即使没有最后的器官衰竭,那具身体的寿命也不会太长。 而现在则不同了。 戈修缓缓地深吸一口气,干燥而寒冷的空气带着浓重的铁锈味,如同刀刃般划过他的喉咙,涌入胸腔,细微的痛感带来的却是一种惊人的愉悦感。 力量感在他的血管中涌动,心脏在胸腔内生气勃勃地跳跃, 戈修几乎醉心于这种新奇而微妙的感觉当中。 除此之外,在刚才那个吸收和转化的瞬间,戈修还感受了一点其他的,新的东西。 某种破碎的意识,残缺而断裂的信息,随着力量的奔流被裹挟涌入自己的身体,犹如闪光的碎片一般在他的脑海中回旋跳跃着。 虽然不多,但是透露出来的信息量却格外惊人,甚至远远超乎他的想象。 这里和他接触过的世界完全不一样。 这里名为艾利索大陆。除了人类,这个世界还存在着精灵,矮人,魔族等其他智慧生物。 大陆上存在光明和黑暗两种元素,和以此相划分的两个庞大阵营,两个阵营分别以光明神和黑暗神两位主神为首,以及分属于两个阵营的其他众多神明。而这个世界中的神,并不是第一个惩罚世界中那种被人人挂在口头的宗教概念,给人以精神寄托的虚幻偶像。而是某种强大的,有实体的存在。每个神明都拥有自己的信徒,教会,祭司,神像,有偏爱的种族和追随者。信徒之间会因不同神系信仰而相互倾轧,甚至神明和神明之间也能够掀起战争。 这个世界中所有的种族都可以通过学习来掌握操控元素的能力,有的成为法师,有的成为战士,为各自的阵营效力。 戈修用裸足踩踏着脚底温热而粘稠的血浆,暗红色的液体从脚趾间挤压出来,犹如被碾碎的玫瑰花汁液。 他踏出血池,脚掌重新接触到了坚实的地面。 戈修环视一周,空气中的诡异物质在视野中游荡着,阴沉潮湿,仿佛没有具体形态的漆黑雾气,似乎比刚才要清晰的多。 这应该就是所谓的元素了。 戈修好奇地端详着空气中的元素,尝试着拉扯感知着那些逸散在空中的阴沉物质,看着它们在自己的指尖压缩凝结成没有形状的柔软小球,然后再尝试着将它们塑造成脑海中的模样。 他的额头上沁出细小的汗珠,微阖的双眼没有聚焦地凝视着远方,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的频率颤抖着。 一次,两次,三次。 灰色的烟雾在他的指尖聚拢又消散,然后再次被强行拽回原位。 失败了没关系,那就再来一次。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一件长而尖锐的器物在他的掌心中缓缓成型。它漆黑的表面光滑而坚硬,反射不出丝毫的光亮,尖端极锐,一点冷芒凝聚在其上,带着利器特有的寒意,仿佛能像划开布帛一般撕开空气。 戈修喘了口气,指尖因脱力而有些颤抖,但是眼底的神采却蓬勃明亮。 他睁开双眼,将手中的利器置于月光下,尖端反射出的猩红剪影在他的眸底游曳闪烁,犹如渊薮深处诡谲的微芒。 一丝压抑着战栗的笑意掠过他紧闭的双唇。 ——这个世界足够陌生,也足够有趣。 他非常喜欢。 · 髑髅地内没有昼夜之分。 无论什么时候,这里的天空都是永远的幽暗阴沉,黑漆漆的看不到一丝光亮,无数奇诡邪恶的生物潜伏在阴暗中,等待着时机将彼此撕成碎片。不过,戈修倒是逐渐归纳了自己的一套计算时间的方法,在在深渊底部,只能看到一线被黑暗遮蔽的天空,每当那弯血月移动到这道天幕上之时,那就是“夜晚”到来。所有深渊内的危险生物在血月的照耀下会加倍强悍和嗜血——在吃了几次亏之后,戈修开始尽量避免在夜晚离开能够映红悬崖边缘的尖锐岩块时行动。 而每当残月位于天空给正中央时,那就是“午夜”。 那诡异的剧痛便会在此刻来临,仿佛某种残酷的生物钟,次次如此,从未缺席。 这也是戈修为什么会避免在这段时间“狩猎”。 是的,狩猎。 戈修飞快地适应了深渊底这个弱肉强食的冷酷生态链条——不是杀就是被杀,不是吃就是被吃。 在深渊中活下来的前提,就是以其他生物的血肉与能量为生。 所以,自从凝聚出第一件武器开始,戈修就开始尝试狩猎,并且在和怪物的对峙中锻炼提升着自己的技巧。 他极富创造力地使用着自己所能接触的一切东西,压缩空气中游弋着的黑暗元素覆盖自己的每一寸皮肤以达到遮蔽气息的效果,将用元素熔炼锻造的长矛尖端在兽类剧毒的血液里浸泡,然后再用它毫不留情地捅入怪物粘稠的皮肤,穿透它带着热气,缓慢勃动的心脏。 当然,一开始并没有那么顺利。 戈修在开始狩猎的时候也曾失手过好多次,但是或许是每天晚上经受的折磨提高了他神经的忍耐阈值,所以,无论怪物的利爪有多么锋利,肚子里的酸液腐蚀性有多强,又或是有多么恐怖的麻痹与致幻能力,他总是能以强悍的意志力操控命令着自己七零八落的身躯,等待着对方放松警惕的时刻——最后吞噬,吸收,同化。 感觉到对方的生命力融入自己身躯的感觉非常愉快,就连重构身躯时窜过神经的剧烈灼痛都令人上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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