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他冷眼看着,看着平日对澜生宠爱不已的慕家人只因一点挑拨便与澜生离了心,看着澜生明明难过还在为他们开脱揽责。 那便将计就计吧,既然慕家人已经做出了选择,澜生何必再做那备选选项。 沈頫早已活了不知道多少个年头,再加上宁在灵族原世给澜生下的复生术,救下澜生一条性命虽难,却不是不能。 这一招虽险,但可以绝了后患。 澜生死祭,鬼妖便会因为两世规则对撞失去规则庇佑,不再是死不掉的东西,也再不能逃到某个地方再次潜伏。 而他也可以在那之后救回澜生一条命,两全其美,一举多得。 但现在,似乎有什么脱离了他的掌控。 澜生不愿醒。 但为什么? 因为慕家人下药? 几个凡人罢了,分开便分开了,澜生的心思虽敏感却是最洒脱,总不至于因为陪伴不过十余年的养父母的抛弃便要放弃生命。 因为他明明知道慕家人会对他下药还是让他去了? 可他明明知道自己不会害他,澜生自戕,难道不是知道了他的打算吗? 但澜生不愿醒。 沈頫能感觉到他的身体仍然在渐渐失去温度,他腕间红痣红得刺眼,宁的复生术竟也不起作用。 暮岚姜跌跌撞撞地跑进来,正要冲进去就被院门口的伏苏拦住,她这才注意到护生阵的莹白灵气,思及自己的不详连忙后退几步,停在了能看见澜生的范围内最远的地方,目不转睛地关注着,瞪得双眼酸涩。 第51章 “不好意思啊小妹妹,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 张氏府邸,单嵘吊儿郎当地靠在门口,看着石子路上眼眶通红神色憔悴的女孩。 他身后门扉半开,但从慕怡乐的角度什么都看不见。 慕怡乐艰难地咽了一口气,说:“让我见见张女士吧,我不会耽误太久的,一分钟也好啊,就一分钟。” 单嵘看着她摇摇头,语气无奈:“别为难我啊,张董事忙着呢,哪有空见你。” 慕怡乐看看他又看看身边警惕的保镖,心一狠竟直接越过单嵘就要往里冲,眼见着保镖靠近,她连忙冲里面喊道:“张女士,你在的对不对,让我看看我哥吧,就一眼,张女士!” 单嵘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将她拦在门外,却没阻止她说话,保镖站在台阶下,没有贸然动作。 慕怡乐还喊着,里面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单嵘暗暗叹了口气,张氰和师叔们都在里面,慕怡乐一大早就来了,在外面喊了这么久了也没得到回应,还是他眼看要下雨才出来劝劝,没想到这丫头轴得很,死活不愿意走。 “妹妹,你冷静一点,私闯民宅可是犯法的。” 一通挣扎慕怡乐头发乱了不少,听到单嵘的话她动作一顿,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单嵘松开她,没了支撑慕怡乐腿一软,又连忙反应过来站住了,她转而看向单嵘,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看着他:“我记得你,你跟我哥认识的,我不,不见他好吗,你告诉我他怎么样了好不好,告诉我行吗?求你了。” 却不想单嵘听到这话表情冷了下来,他看着慕怡乐,语气莫名:“你不知道吗?” 慕怡乐浑身一震,眼泪瞬间掉了下来。 昨日下午他在张家正琢磨着晚上吃什么,张氰一通电话过来,让他去派出所领人。 他匆匆忙忙上车往派出所赶,听闻澜生自杀了,救护车到时他已经被沈頫带走,医院的人光看着满地血没看见伤员,慕家人又什么都不说,便当机立断报了警。 张氰莉娜不知怎么的知道这个事,反正单嵘接到消息的时候她俩已经查清楚了慕家人被带到了哪个派出所,还给了他一些照片和文件资料,说伤员被张家私人医院带走了。 证据链充足,经过查证无误后派出所便放了人。 当时慕怡乐满身的血,精神恍惚,单嵘将他们送回家后便去了二路处理现场,那么多或未干涸的血,那样触目惊心。 张家一夜灯火通明,不仅张家姐弟,尤瓦里亚和埃亿暮岚姜也待了一晚上,灵潭院那边的要求是从许扶锦下手,张氰等人紧急调整了针对明辉的方案,一夜未眠。 好悬暂时事毕,结果一大清早慕怡乐便找了过来,一直待到现在,一副见不到张氰问不出澜生下落就不走的样子。 单嵘看着她,说:“你亲眼看到的,现在来问我吗?” 单嵘对慕家人是有不满的,对慕怡乐和颜悦色也不过是因为澜生耳濡目染,现下倒是被她一句话惹出了火气。 早干嘛去了。 慕怡乐几乎要站不住,她语无伦次道:“我,我知道我错了,我知道,但你告诉我好吗,我哥哥还好吗,我不见他,我可以不见他的,我只想知道,他——”还活着吗? “托你们的福。” 一道冷冽的女声突兀地打断了她的话。 单嵘让开位置,披着西装外套的张氰抱臂走了出来。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慕怡乐身后,声音冷漠:“你家养育澜生等等付出的钱我已经让人十倍打回你父亲卡上,如你们所愿,以后澜生与你慕家再也没有关系,我不会让你们再打扰,葬礼也请别来。” “几位请回吧。” 张氰抬眼,没什么情绪地扫过慕怡乐身后不知什么时候闯进来的夫妻,在他们难以置信的表情中冷嗤一声:“陈叔,送客。” 单嵘跟着张氰走进客厅,头也不回地关了门。 白发苍苍的老者对他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慕妈妈视若无睹,目光空茫地看着紧闭的门,自言自语般哑声问:“什么,葬礼……” —— 暮岚姜离门口最近,将他们的话尽数听到耳里,听到“葬礼”二字,哪怕知道只是张氰为了让他们死心随口扯的一句话,也还是下意识一颤。 她昨晚离开灵潭院时澜生还没醒,沈頫和伏苏寸步不离,还是埃亿联系张氰后顺便把她带走的。 她本来不愿意离开,但埃亿只说了一句话她就跟他走了。 埃亿说:“害了澜生的人如今正春风得意。” 那怎么行,暮岚姜想。 门外在单嵘关门那一刻陡然尖利的声音消失,应该是管家陈叔已经把人送出张家了。 暮岚姜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心情。 张氰坐回首位,闭眼揉了揉眉心。 张阳下发完最后一条指令合上笔记本电脑,收拾起杂乱的茶几,他看了一眼疲惫的姐姐,说:“阿姨做好饭了,吃点东西然后去休息一会吧。” 张氰摆摆手,说:“休息什么,趁热打铁免得夜长梦多,看好网上动向,第一步要走稳。” 张阳点头,答道:“父亲已经和谭老爷子谈妥了,网上预热也差不多了,目前局势大有利,我们的人时刻盯着的,放心吧。” 张氰沉思着没答话,看向单嵘又道:“别去打扰你师父,晚些他起了就通知厨房给他重做。” 单嵘应下的同时,阿姨刚好端着汤从侧门进来,张氰收了声,示意几人先吃饭,路过暮岚姜时顺手将她拉起来拍了拍肩膀。 暮岚姜僵硬地顺着她的动作走到餐桌前,要坐下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她还要去灵潭院,刚要说话,却听张氰先一步道:“澜生不挑食,我记得他席间偏爱辣口,但蒜泥土豆他倒是更喜欢,尝尝味道怎么样?” 暮岚姜一愣,若有所觉地看向张氰,张氰微笑着看回来,摸了摸她的发顶。 暮岚姜仓惶地收回视线,匆忙抹了一把湿润的眼睑,说:“嗯,谢谢。” 待她回到灵潭院时,后院门已经被关上了,法阵荧光被隔绝在里面,从外面看什么都没有。 暮岚姜一慌,手足无措地左顾右盼,也没看见沈頫和伏苏。 晚她一步过来的埃亿说:“先生应该在地牢,跟我来。” 暮岚姜看了看后院门,纠结再三还是跟了上去。 地牢阴冷,埃亿领着她往地牢深处走,暮岚姜走到一半敏锐地感觉到什么。 是陈棣的气息。 霎时间警铃大作,暮岚姜下意识甩出一道黑气,黑气打到石壁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 埃亿看她一眼,简明扼要道:“里头关的傅长生,他想复活他哥,但假的,那残魂是陈棣捏造的。” 暮岚姜惊魂未定,想起来无论是傅长生还是陈棣都不再有威胁,这才松了口气,继续跟着埃亿往里走。 一进入地牢深处,原本接受良好的阴冷瞬间附骨而上,眼前间隔锁上的牢房里的东西没露出一分一毫,暮岚姜却能感受到那些让灵魂都震颤的深刻恶意和恐惧,甚至错觉有无数人在她耳边不停地低语。 好在她到底也是不详之物,同源生不受太大影响,没多久就恢复过来。 见她没事,埃亿也没解释这些东西是什么,只径直带她来到一件牢房前。 暮岚姜注意到挨着这间牢房的另一件似乎关着一个没妖气的女人,不同于其他牢房,这一件门上甚至没有禁制。 她没多关注,在埃亿的示意下大开牢房门。 几乎是瞬间,扑面而来的滚烫热意几乎将她烧着,她下意识后退一步,又感受到一股比牢房更冰冷的冷意从牢房中传出来。 针对阴邪之物的火刑和水刑本就强大,同时上刑,沈頫和伏苏又皆非常人,由他们掌刑,寻常邪物根本承受不住,难怪其他牢房的东西这么乖巧。 暮岚姜定了定神,稳稳走进牢房,不顾这刑的余波打到她身上也是剧痛,步伐坚定地走向池前。 痛感慢慢消失,沈頫帮她隔绝了余波。 暮岚姜抿唇,后知后觉反倒有些难受起来。 她抬眼看向一侧墙壁上被刻着咒文的索链死死扣住的人,眼神晦暗不明,互相抓紧的手发出来一声清脆的骨折声。 她恍若未觉,缓步上前以手为刃想要杀了他,又堪堪忍住,用单手扣住了他的脖子,力道之大,修剪干净的指尖硬生生划破他的皮,狠狠掐进肉里。 被限制了力量,许扶锦如今甚至不如一个凡人,暮岚姜这一下生生掐断了他的颈骨,他咳了两声,被血污挡住的眼睛看向暮岚姜,看了半天才确定眼前的人是谁,随后笑出了声。 他声音很低,落到暮岚姜耳中却清楚得很,他说:“他记得你吗?” 暮岚姜看着他,也露出一个笑,那笑难看极了,配上她被血液溅上的脸犹如一只恶鬼。 她凑近许扶锦的耳边,说:“无所谓呀。” 她笑着,厄运于鬼妖这类阴邪之物与生俱来的压迫是压倒性的,女孩儿乖巧的笑容竟让许扶锦心狠狠一抖。 “你嫉妒我哥哥,所以设计他,让慕家人背叛他要他死。你害怕我,所以设计我,让我洗掉厄力去送死,再用厄力间接害死我的哥哥。你好算计啊,但是许扶锦,你失败了,我哥还活着,我也仍然是灾厄,但你已经被规则抛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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