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刚刚一心想着这顿饭,想着爸妈妹妹,一直都没注意到。 他突然有点想笑。 慕妈妈说:“不吃饭吗?” 慕澜生看着她,慢慢摇头,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转身要走,慕怡乐站起身想说话,慕妈妈又叫住他:“汤不喝完吗?” 慕澜生回头看她,隔着一张餐桌,慕妈妈神色冷淡。 一碗汤见底。 慕怡乐完全不知道哥哥和妈妈之间为什么突然剑拔弩张,明明慕澜生还没回来的时候,妈妈还很期待地关注着门口,到后来还特地留门。 慕妈妈侧过头,视线落在一边不看他。 餐桌上饭菜热气腾腾。 慕澜生转身离开,门轻轻关上。 关门的风把门口挂历吹起,慕怡乐眼眶红了,她看了慕爸慕妈一眼,转头开门飞快地追了上去。 她喊道:“哥!” 慕澜生回头看她,没说话。 慕怡乐说:“你什么时候再回来?” 慕澜生不知道,他沉默了一会,说:“你不是要考A大吗?好好读书,哥哥有空再回来看你。” “为什么?”慕怡乐问。 她看起来要哭了,慕澜生说:“二路那边的房子装修好了,我要搬出去。” 慕怡乐不说话了,慕澜生要搬出去她早就知道,只是这个时候说,她总觉得不太对。 就好像她要失去什么了。 她开口:“可是……” 话没说完,她见慕澜生微微偏头,手背捂了一下鼻底。 他说:“回去吧。” 随后走进电梯,直到电梯门关上都没再看她一眼。 良久,慕怡乐沉默着回到家里,看也没看慕爸慕妈一眼,径直回了卧室。 她拉开书桌抽屉,挪开一堆东西从最里面摸出一个小盒子,里面是哥哥送给她的项链。 桃花锁是属于她的东西,慕怡乐能看见锁心发着微光。 一滴眼泪砸到桃花锁上。 哥哥,你再等等。 她握着项链,力道之大,项链冰冷的银边咯得她手心生疼。 恶人一定有恶报的,从前是她不懂事,但是她已经知道了真相,也知道问题的关键在谁。 妈妈把手链还她,却把项链偷偷藏起来不给她,她顿时就想到什么,趁爸妈和许扶锦都在厨房偷出了项链。 她意识到自于悦那件事以来,所有事都有许扶锦的身影,他温润的笑,有几分真? 哥哥的项链害她?分明是忱光。 自出院后的每一刻,她每次看到,想到许扶锦就是一阵恶心,就连对他和颜悦色的爸妈也被她迁怒。 拿她的安危威胁她的哥哥,许扶锦该死。 她就这样坐了很久,脑子思绪纷纷扰扰,直坐得她脖子僵硬。 忱光对他好像没用啊,她给沈老师发了好多条消息了,却全都石沉大海。 焦心不已。 桃花锁突然开始发烫,慕怡乐猝不及防,条件反射松开了它。 项链砸到地上发出摩擦的声响。 慕怡乐连忙跪坐在地上捡起它,不顾手指被烫得通红。 项链烫得突然,桃花锁中微光忽明忽灭。 脑中一片炸响。 她慌乱地爬起来,跌跌撞撞跑出房间门,却着急怎么也打不开紧锁的玄关门。 门被反锁了,她转头看向沙发上的慕爸慕妈:“钥匙在哪?” 明明听见了她的话,爸妈却不看她,完全没有给她开门的意思。 慕怡乐愣住了,她走到两人身前,艰难地问:“你们做什么了?” 慕妈妈低下头,眼泪落下,却不看她。 她的爸妈真的做了什么,对她的哥哥。 慕怡乐只觉着一阵晕眩,她摇摇头强打起精神,开始翻箱倒柜找起钥匙。 她把翻出来的东西胡乱扔了一地,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慕爸爸上前阻止她,被她反手狠狠推开,撞歪了电视。 她抓着钥匙手忙脚乱地开门,被慕爸爸抓住手臂叫她冷静。 慕怡乐停下动作,眼眶通红,眼泪淌了满脸:“哥要是有什么事,我绝对不会原谅你们。” 她眼里的恨意那样真切,惊得慕爸爸下意识松开了手。 慕怡乐避开他拉开门,身影迅速消失在门口。 慕妈妈哆哆嗦嗦道:“这是……” “不是说,只是帮他洗掉妖力的吗?” 她抓着慕爸爸的手臂,迫切地要一个肯定的答案。 却见慕爸爸神色凝重:“跟上乐乐。” 他开车跟上前面开得飞快的出租车,看着慕怡乐在二路下车飞奔向一座复式小楼跑去。 他们追过去,却见慕怡乐站在门口,满室血迹映在她眼底。 第49章 本来还想跟妹妹多说几句话,但心底难忍的疼痛让他有些站不稳。 这待下去慕怡乐就真的要哭了,慕澜生偏过头,在电梯门关上后才扶住把手弯下腰,手心下心口像有尖锐的滚烫锥子扎着。 他素未谋面的灵族长辈兄姊们,死前都这么疼吗? 手机屏幕亮起,一个陌生号码发来一条短信,慕澜生扫了一眼,良久,他按熄屏幕,轻轻笑了笑。 二路这幢小楼是他挑了很久才确定下来的,这里空气很好,风景也美,远离闹市便时常静谧,偶尔只能听见海浪的声音,和一些轻灵的鸟鸣。 但这他以往最喜欢的地方,有一位不速之客已经等候许久。 直教这幢小楼都令人厌恶起来。 中午时刻,外面阳光很亮,许扶锦把所有的遮光帘都拉上了,室内灯火通明。 他说:“午饭还可口吗?” 慕澜生看也没看他一眼,也没接他的话,心口窒闷,喉咙也痒,他缓步进厨房打开冰箱想拿瓶饮料,一只手从他耳边擦过替他拿出一瓶果汁,动作间带起一股刺鼻的香水味。 “葡萄味吗?”许扶锦问。 慕澜生厌恶地偏头,转头出了厨房跟他拉开距离:“你不是知道吗,还做什么问我?” 许扶锦笑着靠在厨房门上,拧开果汁喝了一口,说:“阿姨手艺不错啊,昨晚她亲手煲的鱼汤可真是美味极了——” “——只是,妹妹胃口似乎不大好。” 慕澜生看着他,语气淡淡:“怎样呢?你还能做什么。” 提起最在意的妹妹他仍然态度平淡,许扶锦倒诧异地挑眉,似乎又想到什么,他笑说:“别这么沮丧嘛,妹妹可是很关心你呢。”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条手链,拎着锁扣微微晃着,在慕澜生冷漠的视线里说:“她是个聪明丫头,只是太不自量力。” 慕澜生不吃他这套,只说:“威逼已经过时了,换一招吧。” 许扶锦不置可否点点头:“好吧,那我就说些你不知道的。” 他还有什么不知道的,从父亲的死到妹妹的病,他还有什么是不知道的? 许扶锦说:“别冤枉了我啊,你的老师可是你哥哥害死的呢。” 慕澜生无动于衷,说:“是吗。” 他用的问句,语气却是陈述的,就好像他什么都再清楚不过,许扶锦的话无法动摇他分毫,许扶锦顿了顿,这下是真的有些疑心起来。 慕澜生歪头看他:“到底老师与沈哥没关系,你想告诉我沈哥不救他就是杀了他?但对老师下手的是你不是吗,我看起来很蠢吗?” 老师放在花园的生日礼物,他没有去取,总想着离他的生日不久了,便想留着到时候再取,好歹算老师陪自己过了。 但沈頫今早取给他了,那是一只水晶灯,老师年纪大了,总以为他们这些年轻人喜欢这些制作精巧的漂亮小东西,他雕琢了许久。 礼物盒底下有一个u盘。 老人都有些莫名的预感,文档中冰冷的文字说他知道自己年岁到了,便想着用最后这点时间为他这个最疼爱的小徒弟做最后一点事。 尤瓦里亚家族有些灰色,维夫列特地在许扶锦送来让他染上灾厄的物品上放了毒药。 厄力人类查不出来,毒药便是实在的了。 待证据一放出去,维夫列的死亡就算怪不到许扶锦头上,他的罪名也是板上钉钉。 维夫列看得出来许扶锦眼里野心之盛,或许明星的身份只是他计划中的一环,但许扶锦现今是真的享受这种众星捧月的生活。 他要许扶锦在眼看成功之前身败名裂,留下遗嘱让尤瓦里亚和莉娜全力辅佐沈頫,再借张阳家的家底,毁了他处心积虑夺来的一切。 沈頫跟他说,维夫列的死真的是意外,灾厄只是让慕澜生救不了他。慕澜生不知道该不该信,只想着沈頫不会骗他,但现在他又不太确定了。 “我全知道,你的身份,你的计划,你的行动。鬼妖,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慕澜生走近许扶锦身前,说。 许扶锦盯着他,背后维夫列算计着许扶锦。 而沈頫纵观全局,冷眼看着事情如他所愿的发展,只有他慕澜生什么都不知道,像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你是不是以为,你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慕澜生说。 他看着许扶锦变得有些凝重的表情,轻声道:“那你何必以傀儡之身来见我呢?” 许扶锦浑身一震,下意识看向胸口,那是灵株傀儡点魂之处。 慕澜生垂眸,继续道:“我知道你听得见,鬼妖,你赢了。” 鬼妖满盘皆输,但他的目的某种程度上也达到了。 澜生快死了。 他不明白,沈頫明明待他那样好,为什么又要这样对他。 为了他好,就要老师付出生命的代价吗,为了他好,为了一个似是而非的可能就要抹去他关于暮岚姜的记忆将她赶走?要不是诅咒生效他想起一切,会不会到死也不会记起来他还有一个叫暮岚姜的妹妹? 又为了他好,放任他的养父母和妹妹误会对他下毒,让他独赴一场鸿门宴,从此彻底对慕家人死心? 沈頫明知这样他会死,他从前从不信沈頫会对他不利,哪怕他警惕着养父母掩藏着自己非人的身份,也从没怀疑过沈頫一分一毫。 到现在他也相信,沈頫不会害他的,沈頫对他说起鬼妖,说起八百年前见过他的父亲,他一定另有打算。 但他问过他吗? 他愿或不愿,想或不想,他跟他说起过吗?哪怕走走过场敷衍一下以示尊重? 他所信任的人,到头来竟然没一个人能留在他身边吗? 被点破身份,傀儡被时刻关注它的主人焚烧。 满室寂静,慕澜生孤身一人站在偌大的客厅里,居高临下看着傀儡倒地。 他信手捡起桌上的水果刀,意味不明道:“你死不了,即便是识守也没办法察觉你,没办法杀了你,这就是你的底气?” 他确信自己被背叛了,于是诅咒应验,唇边溢出鲜血,他没有擦,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烧成灰烬的灵株傀儡,手指有一搭没一搭轻轻扣着水果刀刀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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