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大军问林易:“福利院有耗子没得也?” 林易点头:“我才到的时候有,现在没得了。” 他才到福利院的时候,别说厨房了,睡觉的屋子都有老鼠,后来实在忍不下去了,花了好几个晚上,干脆不睡,就等着打老鼠,当然是没打到的,等到下了笼子,这才把老鼠给抓住了。 许大军把拍好的蒜从菜板上捧入碗中,又从筲箕里拿出新鲜的笋子开始切,问林易:“没看到你喂猫儿,你整了耗子药唛?” 林易摇头:“没有。” 这次轮到许大军诧异了:“那是你啷个把耗子整没得了?” 林易有些得意:“卧室的老鼠我是下笼子,把它们抓了之后,平时注意着随手关门关窗,老鼠就进不去了,至于厨房,通风是必须的,而且得炒菜,所以抓也抓不绝。” 他笑着说:“我就想老鼠来厨房就是为了找吃的,要是什么吃的都没有,时间一长它就不来了。” “所以后来我把所有食材都给放进了冰箱和柜子,锁得严严实实,连垃圾桶每天都清理得干干净净,保证它晚上来了,一点渣渣都吃不到,渐渐的,还真的不来了。” 许大军笑了起来:“你这个也是个好方法!” 这时候,他们听到外面响起了许晨月的声音,小姑娘有些苦恼,说:“妈妈,你怎么又出来了?今天不能出门玩的!” 许大军听到了,手上的动作停下来,喊了一声:“月月,月月,把你妈妈喊到厨房来!” 许晨月在外面说:“好。” 很快,林易就看到小姑娘牵着她的妈妈走了进来,小姑娘喊:“爸爸,大哥哥。” 喊了人之后,她端了个小板凳,放在她爸爸旁边,对自己妈妈说:“妈妈,你坐这里。” 女人真的乖乖坐下了,然后许晨月又跑出去看电视了。 许大军对女人说:“你冷不冷嘛?” 女人也不给什么反应,许大军也不在意,转头继续切菜,林易收回视线,继续烧火,把支在灶洞外的大木头往里塞了塞,又加了几根细短的树枝,微微起身,看了眼锅里的腊肉和香肠,问:“锅里的好了吗?” 许大军放下菜刀,拿起一根很长的筷子往锅里的腊肉上一扎,筷子轻松地扎入了腊肉,他把腊肉放在了菜板上,说:“好了好了!” 火是没办法灭的,只能用锅铲把锅里的东西给舀出来,许大军拿起了锅铲,相比起平常见到的锅铲,他手上的锅铲要长得多,保证他就算坐在灶台边,拿着锅铲也能触碰到大铁锅的每一个地方。 香肠被舀了出来,放在了一个碗里,许大军还说:“等它冷一冷再切,不然切着就要散。” 林易点头,看到许大军开始洗锅。 这样的大锅,也就注定了洗它的方式跟洗平常的小锅不同,小锅可以握住锅柄,直接拿到洗碗池里清洗,可这么大的锅,一个正常的成年男人在锅不烫的时候拿起来都有些费力,更不要说锅现在还是滚烫的,谁敢拿? 许大军先是用一把柄同样很长的瓢把锅里煮了腊肉和香肠的水都舀了出来,然后拿一个红色的同样长柄的塑料瓢舀放在旁边不锈钢大盆里的清水入锅,再用一把很长的竹子做的刷把在锅里洗洗刷刷,最后用不锈钢瓢把洗锅水舀出。 这样洗了两次,锅也差不多洗干净了,然后林易看到许大军又往锅里加了清水,接着拍扁的姜被他随手丢入锅中,再把放在一边的新鲜的鸡肉倒入锅中。 他对林易说:“这个鸡是我早上起来现杀的,是老母鸡,炖汤肯定好吃!” 林易点头:“好!” 许大军嘿嘿一笑,一边给鸡肉焯一边说:“还记得月月她妈怀起月月的时候,我第一次炖鸡,以前我根本就不在屋头个人煮饭吃,就算是吃,也是随便煮点面条就得行了,哪里晓得炖鸡之前还要焯水嘛。” “把鸡杀了,砍成一大坨一大坨的,直接甩到锅里头,放点水,放点盐巴,记得别个好像放了枣子和枸杞,我也放点,就恁个炖,结果炖出来的鸡肉熟是熟了,汤浑浊得很,看到起都没得啥子胃口!” “也就是月月她妈不嫌弃,还是吃了,后头去问隔壁的嬢嬢,才晓得炖鸡之前,鸡肉要焯一道水才得行!” 他说得轻松,林易听着脸上就不自觉带上了笑容,一个右腿截肢的残疾人照顾一个精神存在问题的孕妇,外人看来明明是一件很心酸的事情,可许大军说起来却充满了诙谐。 他的脸上也没有半点阴霾,满是轻松的笑意。 鸡肉焯好了水,许大军说:“时间还早,先把鸡炖起。” 然后,他说:“糟了!” 脸上也露出了懊恼的神色。 林易问他:“怎么了?” 许大军说:“炖鸡的佐料放在柜子里头,搞忘了拿出来。” 林易:“那个柜子在哪里?我去拿。” 许大军指了指自己身后靠墙的木柜子,说:“就在这里头,最下面那层,放了一包炖鸡的佐料。” 林易站起来,走到他身后打开柜子,看向最底层,果然看到了一包炖鸡料,是超市里卖的那种现成的炖鸡料,只需要把料包倒入锅中就好。 他拿了出来,递给许大军,许大军说:“谢谢了!” 也是这个时候,一直坐在许大军身边安安静静的女人突然站了起来,目标明确地走向了烧火的地方,在林易刚刚坐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林易惊讶了一下,许大军赶紧说:“你快点起来,那是别个坐的,你就坐我这边!” 坐在灶洞前的女人充耳不闻,抱着手臂,应该是冷了,还把手放在灶洞前烤火。 林易赶紧说:“没事,就让她坐那边吧,对了,她会烧火吗?” 许大军摇头:“平时我只准她坐到,不准她烧火,怕她把里面的火扯出来,把后头的柴全部烧了。” 林易看了眼堆在灶边的柴,确实,这样很危险。 他端起许大军身边的小凳子,说:“那我坐旁边,烧火。” 许大军赶紧对女人说:“你让一哈,让别个烧火,你坐在边边烤火就是了。” 这次,女人听话了,端起凳子坐到了一边,让林易坐在灶洞前。 坐下之后,林易看了眼灶里,火还算大,不用添柴,虽然没必要,但他还是顺手挟了根细树枝进去。 转头一看,就发现女人目不转睛地盯着灶洞里面,林易很怀疑,从她那个角度可能根本就看不到里面的火。 他没跟女人说话,主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看许大军跟许晨月跟她说话的结果,估计他主动说了也得不到什么回应,还是不说为好。 隔了一会儿,锅里的鸡肉已经炖上了,女人突然起身,跑到外面,没多久又进来了,手里拿了好几个红薯。 走到林易身边,她把手里的红薯都递给了林易,林易一愣,问:“这是给我吃吗?” “不是得。”许大军在坐在灶台边解释,“她是喊你把这些红苕放到灶里头,她想吃烤红苕了。” 林易接过几个红薯,有些拿不稳,还有一个红薯掉在了地上,女人赶紧躬身捡起来放在林易手上,林易哭笑不得,说:“可是灶里烧着火呢。” 这么大的火,把红薯放进去,估计里面的还没烤熟,外面的就已经给烧焦了。 许大军说:“没得事,把红苕放在边边,用灰盖到,烤得熟!” 林易一看灶洞,发现除了燃烧的地方之外,灶洞里果然还有空间,他把红薯放在面前的地上,用火钳挟着一个红薯放在了火堆边,也不能太靠外,否则温度就不够了。 一连放了五六个红薯,他对站在旁边眼巴巴的女人说:“全部都放进去了。” 女人还是不说话,就坐在了他旁边,继续盯着灶洞口看,还把手伸向了灶洞的方向,烤火。 林易注意到,单从她的相貌来看,其实看不出来她是个智力存在障碍的人,除了长得有一点点胖之外,她五官看起来还挺端正,能说一句清秀。 于是林易忍不住问许大军:“月月妈妈是生下来就这样的吗?” 许大军坐远了一点,在杀鱼,听到这话,摇头:“不是得,是她小时候发了烧,把脑壳烧傻了。” 林易问:“没有去医院治疗吗?” “去了的。”许大军刮着鱼鳞,“听她妈说,发现烧傻了就带她去了好多医院,结果都没医得好,还教她说话认字那些,她现在也还是说不到好多话,没得办法得。” 许大军突然嘲讽一笑,说:“要不是她是个哈宝儿(傻子),我也娶不到婆娘。” 林易只能说一句:“不会的。” 许大军摇头:“你不晓得,我长得不好看,人又矮,还是个残废,屋头又很穷,根本没得女的愿意跟到我,也就是遇到了她,不然我现在都是个单身汉。” 林易默默叹气,说:“现在很好啊,有了她也有了月月,月月很聪明呢。” 许大军笑起来,“对头,我现在也是有家的人了,我的姑娘长得好,脑壳也灵光,我也有盼头了。” 他对林易说:“你莫看她好像是个哈宝儿,其实她还是晓得很多事情,你看嘛,她现在就在生气,她不喜欢我喊她哈宝儿。” 林易转头一看,果然发现月月的妈妈气呼呼的,但她也不看着生气的对象,还是盯着灶洞看,不了解她的人,根本不知道她在气什么。 许大军轻松地说:“我也不嫌弃她,她要是个正常人,哪里看得起我嘛,她跟我在一起,我也没亏待过她,只要是我买得起的,我都买给她吃,比她在娘屋过的生活还要好。” 林易想起来,问:“她的父母呢?” 许大军:“在城头去了,跟到她的弟弟了。” 林易:“会来看她吗?” 许大军:“头两年还是多,这几年就少了,一年可能都来不到一回。” 他说:“他们还是怕,怕我有了娃儿就不要她了,到时候,他们又要啷个办嘛?当妈老汉儿的年纪大了,不可能照顾她一辈子,那个弟弟跟她又没得好多感情的,就是有,也不可能照顾她嘛,带起这么一个姐姐,根本就找不到媳妇。” 坐在林易身边的女人又起身了,径直出了厨房,再进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三盒牛奶,一盒给许大军,还拿一盒给林易,林易拒绝了,许大军也把牛奶放在一边不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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