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玉折审视的目光,扫过他们每个人的脸。 底下跪着那名黑衣男子,左手边是一身风尘仆仆的车灏,他气息不是很正常,显然也是怒气难平。 “师尊,匡姜此人虽是妖修,但师从万重宗渡长老,是他的得意门生之一。” 车灏站出来,拱了拱手:“但是入我翰辰书院以来,便一直挑衅生事,品行恶劣难驯……今又擅闯紫阳殿,险些伤及无辜,我身为师长也难辞其咎,请师尊处罚。” 匡姜被五花大绑,却还满脸不服,叫嚣道:“什么挑衅生事,还不是你们浮仙宗规矩多,不让干这不让干那……” “狂徒住口!”车灏向来是温和先生,此时也难得显了怒火。 “嘁。” 在大殿之上,车灏不好再发作,默默退了回去。 “……”陶执被吵醒了,他迷迷瞪瞪地睁开眼,便发现自己不在水池里了。 他顺着放在桌上的手往上看,萧玉折正坐在他面前,神色透着股慵懒随和。 陶执想起了昏迷前,最后一眼见到的人就是他。 是仙君把他带到这里,还治好了他的伤?这感觉有点魔幻。 “匡姜,你所说的句句属实?”萧玉折举起一盏茶,轻轻啜了一口。 闻言,陶执往下看到了大殿中的两人,除了车灏他认识外,那黑衣服的不知道是谁,眼神却很可怕。 就像是艳丽的毒蛇在暗中算计,陶执打了个寒战。 而此时匡姜脸色尤其难看,仙君这句话意外深长,严重程度可大可小,他说过的话真假参半,可如果现在不答“属实”,那不就证明自己在说谎? 忽然,一盏灯从上面飘下来,停在他面前微微浮动。 匡姜顿时心头巨震,“仙君,您这是何意?” “如你所见,炼魂灯面前无人敢说谎。” 炼魂灯除了炼制魂魄之外,还能搜魂寻物!匡姜脸色铁青,恼羞成怒道:“仙君,你无法证明我有罪,怎能对我动这搜魂之术!我是万重宗的来客,这就是贵宗的待客之道?” 魂魄六神乃是修士重中之重,若是随意就被人搜魂,将是对人格何等的侮辱! 炼魂灯打开,淡淡的金光充盈整座大殿,它们仿佛有意识般,凝成的结界禁锢住匡姜。 萧玉折用一缕灵力,灌入匡姜的眉心,此时匡姜六神不稳,轻而易举就被打开了识海。 片刻后,一张羊皮信纸在半空中敞开。 信上的内容,墨字徐徐浮现,让所有人看的一清二楚,大意如下: 弟子匡姜听令,前往浮仙宗之后,切记遵守规矩,向车先生刻苦求学,务必悬梁刺股,囊萤映雪…… 前面一大堆都在训诫匡姜,甚至是吃饭也要跟别人一样,不要吃老鼠、鸟儿之类的。 最后一段就值得反复赏析了,原文是“暗中刺探紫阳殿情报,如有机会便偷走青莲,千万不能留下把柄,否则……” 突然,匡姜脸色发紫青筋暴起,元神隐隐有自爆之势! 萧玉折从容不迫地收回灵力,同时封住了匡姜的元神,阻止了他自爆。 “证据确凿,可还有话要说?”他目光冷如寒冰。 “我无话可说……” 匡姜跪倒在地,神色恍惚不定,他刚刚从鬼门关外走了一遭。 “你给渡长老回信,交代事情始末,便可自行回去。” 几人闻言俱是不解,难道仙君一念仁慈,竟要放虎归山? 连匡姜都觉得不可思议,他悄悄去打量仙君冷淡的脸,内心不由自主的恐慌起来,直觉告诉他这人比死亡更可怕。 一支墨笔漂浮在他手边,匡姜惴惴不安地低头书写,关于自己在浮仙宗犯下的错。 羊皮纸浮在半空中,萧玉折掀起眼皮看了一眼,他轻轻摸了摸青莲,道:“你可以走了。” “谢仙君饶命,仙君宽容大度,匡姜此生铭记大恩,将来如果贵宗需要我,我必为仙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匡姜神色激昂,把羊皮纸一把塞进怀里。 “尊上,这恐有不妥……”车灏站了出来,想要劝阻的话却噎住了,因为他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滚烫的的热浪。 ——是九重幽火,能焚烧淬炼神魂的神火。 匡姜感觉丹田在破裂,冰蓝色的焰火烧遍全身。那阻止他自爆的封印在缓缓消失,这意味着他元丹正在爆裂,一旦开始就无法阻止。 除非像是北衡仙君……或是渡长老那样的大能出手相助。 “你还有半个时辰活命……”萧玉折的声音漫不经心,却让人如坠冰窖。 匡姜身体僵硬,痛苦地怒吼着,原来放他走……并不意味着他能活。 他咬牙切齿,眼底血红道:“多谢仙君,在下告辞!!” 然后他化作一小簇幽火,冲上浮仙宗上方云霄最后变成一个点,眨眼间便消失了。 “此事我也有错,擅离职守没看好青莲,自知罪无可恕,请尊上处罚。”窦祯走到底下,也跪了下来。 萧玉折沉吟片刻,忽然垂眸问青莲:“他险些伤你根基,你想如何处罚?” 大殿内落针可闻,连车灏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青莲,仙君这语气是认真的? 陶执确实认真思考了,他向来是个眦睚必报的人,要是平日被魔修这么整,他绝不会饶过对方。 可是现在他还在浮仙宗,里外没一个人可信,昨日的伤势相比于雷劫,显然不值一提,不如…… “窦仙侍平日对我细心关照,我能有今日也多依赖他,金鲤鱼偷袭之事,想必是一时疏忽,还请仙君从轻发落。” 窦祯听完,当场热泪盈眶。 他以为青莲会借此添油加醋,将他赶出浮仙宗,没想到啊……却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在他眼里青莲形象骤然拔高,周身散发白光,宛若一朵盛放的圣洁白莲花。 萧玉折听了觉得有趣,微微挑眉道:“哦,那我待你又如何?” “仙君是我的衣食父母,于我有再造之恩,真心可鉴愿发毒誓,将来仙君一句话,便是刀山火海我也愿意走一趟!” 萧玉折点了点头,“你若说谎,便去炼魂灯走一趟。” “……”好像装过头了。 窦祯:问就是感动。 车灏嘴角抽搐了一下,头一回有人敢在仙君面前发毒誓的。五雷轰顶尚有一线生机,在炼魂灯面前可就是神魂俱灭。 “你不怕后悔?” “无悔!” 于是,窦祯千恩万谢,叩了几个响头离开了,出了门呼吸的空气都格外清甜。 方才有其他人在,车灏不便多言,可是现在仔细看,仙君看起来神色阴郁,气息隐隐有紊乱的迹象。 就在他一颗心高悬之际,仙君又忽然平静了下来,原因便是面前那颗青莲。 轩窗雕着花卉,镂空的间隙间透进日光,柔软地流淌在案前,白衣仙君斜坐在梨花椅上,半托着脸用手指逗青莲。 青莲不耐烦,浑身花瓣都透着“拒绝”。 车灏:“……” 等了半天无事发生,车灏决定先开口,将方才的疑虑说出来。 他目光担忧,道:“师尊,您身上的禁咒已经保持稳定,为何今日九重幽火还会现身?” 匡姜是罪无可恕的奸细,但是不见得要仙君亲自动手。 萧玉折扶了扶额头,眼底也有些困惑,“自从昨日起,我的情绪便有些难以控制。” “或许跟匡姜有关,只是敌在暗我在明,不知渡长老是否还有其他阴谋。” 他们与万重宗向来不对付,一旦遇上什么变故,十有八九是对方搞的鬼。 大约三百年前,浮仙宗经历过一场灭门的灾难,仙君是唯一的幸存者,后来重新招揽门徒,才慢慢重建了浮仙宗。 直到最近几年,仙君久病不愈,又不理世事,万重宗的人又开始动歪心思,妄想打垮浮仙宗。 尤其是那位渡长老,处处与他们为敌。而且有传言,他们的四师叔英年早逝,当年便是死于渡长老之手。 四师叔这个人,是仙君的一块逆鳞,没人敢在他面前提起。 “来一个便杀一个。”萧玉折声音冷冷的,细听之下竟含着笑意。 车灏发觉他状态不对,压下心中惊骇,连忙说道:“师尊,这次药浴应当提前,否则难以控制您体内的禁咒。” 禁咒植根于神魂,一旦发作会摧毁理智,即便是分神期的大能,也会沦为只知杀戮的武器。 这件事情鲜少人知晓,通过药浴治疗,车灏能帮助仙君控制禁咒,已经很久没发生气息紊乱的情况了。 “不必着急,此事我有分寸。” 车灏心中暗潮涌动,“还请师尊明示,接下来该怎么做?” “我亲自照看青莲。” 车灏:?
第8章 那天以后,陶执就换了“新家”,他这才发现仙君的生活多么的无趣。 仙君喜静,紫阳殿便一向冷冷清清,内外更是无人伺候,其他弟子也无事不会来叨扰。 虽说仙君没事喜欢养花草,但都是挑好了苗子让别人去照顾。 在紫阳殿的案桌上,放着一只透明的小水缸,青莲安安静静漂浮着,与世无争地躺平了。 萧玉折一手执书卷,不时地用余光留意。 陶执肚子咕噜噜的,目光总是不自觉瞟向他,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怎么了?”仙君问。 “仙君,我饿了……” “嗯。”萧玉折拿起一瓶灵液,倒进了水里。 仙君给的灵液比在园子里强不少,反正陶执感觉体内灵气倍增,还有源源不断渴求的冲动。 他看着那淡蓝色的液体,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温星露。” 温星露?陶执想到了温星树,那是一种昆仑山上的神树,果子千年结一颗,无比珍贵。 总不会有人这么败家,用温星果养花吧? 应该就是取个好听的名儿,跟神树沾不上边,于是陶执心安理得地喝着露水。 仙君把他养在身边,一日三顿没有少,就是不按时喂,每次都要他望穿秋水,才愿意喂他。 半个时辰后,萧玉折放下书卷,掸了掸衣摆起身,看起来是要出门。 陶执双眼一亮,喊道:“仙君,您要去哪儿?” 然后又觉得不妥,补救道:“我……我的意思是,如果不是公务的话,不如带上我一起?” 萧玉折声音淡淡的,“去园子看看。” 带上我一起!带上我! 青莲身上发着淡绿色的光,萧玉折觉得比外头的太阳还要刺眼,他不作他想将青莲放在手上。 当陶执沐浴在阳光下的时候,简直像是重新活过来一样,也许是这具身体的原因,比起室内他更喜欢待在室外。 之前萧玉折就经常会去园子里,但是他都不曾留意他来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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