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才没有!我是明烛天的少尊主,如今明烛天有难,我应该负起责任保护这里,而不是一直躲在你的羽翼下。” 虽然他这样嘴硬,可萧澜玥还是懂他藏起来的那些小心思。 她像是突然放下了一直悬在心里的某些东西,整个人仿佛都在那一瞬间释然了。 她冲萧澜启笑了笑,笑意疲惫又温柔: “知道了,阿启。若想去,便同母尊一起吧。同母尊并肩作战,是你从小到大都有的梦想吧?” 听见她对自己的称呼,萧澜启愣了一下。 他没敢看萧澜玥的眼睛,只微微垂着眼,抿起唇角,点了点头。 萧澜启同萧澜玥一起去了前线,这是他第一次步出母尊为他搭建的保护壳,是他第一次见识天魔战斗时的残忍,也是他第一次见母尊战斗时的模样。 在他面前永远温柔的母尊,在敌人面前就像一尊修罗杀神。她手持魔族圣物斩荒剑,让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来自上古魔物六首蛟的威压。 萧澜启跟在她身边,会在敌人偷袭时站在她背后保护她,而萧澜玥会在萧澜启遇到危险时如天神下凡般及时出手相助。 这是萧澜启第一次经历真正意义上的战斗,在拼杀间,他似乎懂了楚听雪同他说的那些话。 有了信念,有了想守护的东西,才会变得更强。 爱你的人会永远在你身后支持你,让你知道,你并不是孤身一人。 一场战斗很快接近尾声,等到最后清扫余孽时,萧澜启站在萧澜玥身边,犹豫半天,轻轻敲敲她冷冰冰的战甲: “母尊。” 这个称呼令萧澜玥愣住了。 她记不清自己有多少年没听萧澜启唤自己“母尊”了。 她有些欣喜,又有些无措,她看着萧澜启,发现自己如今不用蹲下身,也能同他平视了。 “怎么了?” 她不自觉放轻了声音。 这么正式的开场让萧澜启有些不自在。 他将目光投向别处,别别扭扭地道: “我一直觉得爱是一种坏东西,但我认识了一个……一个同兄长一般的朋友,他告诉我,爱很美好,而非负担。我不信,但他让我试着告诉你……” 萧澜启抬手挠挠头,语速很快地说了一句: “我好像,有点爱你哦。” 听见这几个字,萧澜玥出神很久。 而后,她看着萧澜启那不自然的小表情,突然弯唇笑了。 她忍不住想再确认一遍: “你说什么?” “……” 萧澜启龇牙咧嘴,要他再说一句这种肉麻的话简直比登天还难。 他别扭半天,最终咬咬牙,皱起眉道: “没什么!没听见就算了,反正也不重要,不是什么好话!” “阿启,这很重要。你能跟我说这话,我很高兴。” 萧澜玥抬手摸摸萧澜启的头发,神色认真了些: “但你可以告诉母尊,你为什么觉得爱是坏东西吗?是什么原因让你有了这种想法?” “啊……因为……” 萧澜启张张口,正想说什么,却突然注意到萧澜玥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眉目突然一凛。 他没出口的话音也顿住了,只歪歪头,不知她这是怎么了。 接着,他便见萧澜玥抬手打个手势,原本在旁侧收拾尸体的护卫得令走来。 “尊主有何吩咐?” 靠近的是如今明烛十二卫的领主芳纵,也是萧澜玥的贴身护卫,是她最信任的人。 萧澜启看看她二人的模样,知道现在不适合继续进行自己的话题,便默默闭了嘴,退开几步,没有再听。 萧澜玥的脸色再不如方才对萧澜启那般温柔,她眉眼染上些许凌厉,沉声同芳纵道: “芳纵,他出现了。”
第113章 黯然神伤 魔族和人族以鬼哭崖为界,人族修士在鬼哭崖以北,魔族则以鬼哭崖南为领地。魔族的地界不小,天魔又生来独立,明烛天能将势力发展到如今这番模样,全靠明烛天历代尊主用实力一点一点拼杀着逼同族臣服。 原本一切都很顺利,但近年来,明烛天外出现了一支新势力,名唤呼星客,他们的首领是一只镜魔,他们不满明烛天,更不满萧澜玥,总是想方设法为明烛天和萧澜玥找麻烦。可以说,这些年来萧澜玥面对的大大小小的战斗,皆与呼星客有关。 萧澜启对呼星客的了解并不多,他只知道,是呼星客逼得母亲征战不断,而呼星客的首领镜魔,便是当初杀害自己父亲的凶手。 “镜魔久居幕后,本尊多年寻不见他踪迹,如今他露出马脚,本尊不能不追。若今日将他拿下,呼星客将是一盘散沙,无他挑拨,我明烛天至少可得千年安稳,还有阿慎……若本尊今日将镜魔斩于剑下,也算是为阿慎报仇了。” 萧澜玥皱起眉,说出的话像是在安抚芳纵,也像是在劝服自己。 她擦干净斩荒剑上的血,正想追去,芳纵却突然单膝跪地挡在她身前: “尊主,不可!您身上有伤,谁知镜魔突然暴露气息是否还藏有后招?等下次,等您养好伤,下次再杀他也不迟!” “就算是陷阱,本尊也得去。” 萧澜玥眸色坚定,她抬脸望着天空灰白色的阴云: “镜魔心思狡诈,极善藏匿,多留他一日,便多一日祸患,本尊上次伤到心脉命数将尽,可以放手不管求一时安稳,但本尊不能不为阿启打算。错过这次,下次镜魔再主动现世,就不知是何时了。 “今日,即便前方藏着刀山火海,本尊也必须得去。” “……” 萧澜启站在她们旁边看着她,见状,他主动道: “我跟你一起去。” “不必。” 萧澜玥提起斩荒剑: “芳纵,看好少尊主,本尊去去便回。” “是!” 见她如此,萧澜启的魔心突然有一瞬空落,他看着萧澜玥提剑带着人离开的背影,心里难得涌上一股慌乱。 他想跟随母尊的脚步,可芳纵捉住了他,不让他离开自己半步。 萧澜启张张口,想说点什么,但大脑一片空白,最终什么话也没说出口。 他茫然地睁大了眼睛。 他看见天空阴云被破开,看见橙红色的晚霞穿过云层洒在萧澜玥的剑和战甲上。 那时,他觉得那些红色的光映在母尊身上很耀眼,很美,可他没想到,再见母尊时,她身上还是同离开时相似的红色,只是那不再是晚霞的光,而是猩红的血。 萧澜玥用斩荒剑撑着身体,她手里还握着一颗已经失去生命的魔心,可自己的右肋处也被利器穿出了一个血洞,正大股大股地往外冒着血。 右肋是魔心所在,是魔族要害,伤到一寸都会危及生命。 不能……不能…… 萧澜启试着用手捂住那个伤口,可没一会儿,暗红色的血就透过战甲染红了他的指缝。 “……阿启。” 见他如此,萧澜玥无奈地轻唤他道。 她半张脸都是血迹,一只眼已睁不开了,可望向萧澜启时,她眼里依旧是数十年未曾变的柔和。 “镜魔已死,阿启……你的路,母尊帮你铺好了。” “什么路?我不要!谁叫你铺了?你铺了我也不走!” 萧澜启的语气携了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像小时候那样用袖子帮母尊擦去血迹,可这次,母尊脸上的血怎样也擦不净。 从小到大这么多年,他第一次尝到“恐惧”的味道。 “你需要。阿启,明烛天在你手里,天魔的未来,也在你手里……咳……” 萧澜玥重重咳了两声,吐出一大口血,再开口时,嗓音已沙哑许多: “母尊今日听到你说的话,真的很高兴。是阿启的爱打消了母尊的顾虑,给了母尊勇气,让母尊知道,你已经有能力,也做好准备成为明烛天的君王了。” “我没有!” 萧澜启有些无措,他只能胡乱否认着。 可是…… 楚听雪要他试着表达爱。 他照楚听雪说的,告诉萧澜玥自己爱他,可没人告诉他,说爱的后果是死别。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母尊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他的话打消了她的顾虑,给了她勇气? 是因为他说爱她吗?是因为这样,母尊才会选择孤注一掷与敌人同归于尽吗? 可是……可是…… “我骗你的!我根本不懂爱,也不想懂!我讨厌人类,讨厌人类那些麻烦的感情!我……我没有做好准备,我不想当君王!” 萧澜启乱七八糟地反驳着自己的话,似乎试图以这样的方式让萧澜玥活下来。 但萧澜玥听过后却笑了。 她用满是血污的手轻轻摸了摸萧澜启的脸颊,哑着嗓子道: “阿启,口是心非可不是个好习惯。” “我没有,我……” 萧澜启说不出话,他咬住了自己的唇。 萧澜玥用指腹蹭蹭他,而后用前额抵住他的额头,微微闭上眼。 她的体温已有些凉了。 她轻轻弯起唇,叹息般轻轻道出一句: “阿启,母尊也很爱你哦。 “可母尊太累了,做尊主很累,不断征战也很累,如果可以,我真想回到很多很多年前,那时你还那么小一点,我每天只用抱着你给你唱歌讲故事,别的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做。 “很抱歉,母尊这么早就把这么重的担子丢给你,但你会是个好君王,你能做得比母尊更好。 “爱真的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可母尊学得也不好,没法教你太多。但没关系,母尊知道阿启懂了,阿启知道爱是什么了,未来,阿启会有爱的人,也会有人爱你。 “无情与杀戮并不是天魔的道,启是开创之意,阿启才是那个能改变天魔现状以及未来的人。 “因为阿启……” 萧澜玥的声音愈发微弱,她缓缓合上眼睛,用最后一丝力气轻轻叹道: “因为阿启,是带着爱降临的孩子啊……” 萧澜玥抚在萧澜启脸颊上的手滑落了,她的人也软软倒在了萧澜启肩上。 母尊的战甲好冷,硌得他好痛。 萧澜启紧紧抿着唇,片刻,他咬着牙,低低道: “我才不要。什么爱,我才不要。” 如果懂爱要以此为代价,那他宁愿永远都不懂。 他好后悔,后悔那么早跟母尊说那句话,如果他还是像以前那样,一直装一个冷漠的小天魔,母尊是不是就不会离开了?是不是还会觉得他没长大,还会想办法多教教他,多护着他? 骗子,都是骗子。 母尊是骗子,楚听雪是骗子。 说什么有了爱的人,就会在做选择时多留一点余地,根本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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