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跟京纾说就不必顾忌这些了,于是柳垂稍顿了顿又说,“这次方渚来兰京是为着参加故友婚宴,他刚出现不久,那个刺客也跟着出现了,而且巧合的时间不只是这一点。当年少爷去蜀地游玩结识方渚,少爷的狗被李二炖了,这两件事前后发生在同一年里。但我想不通三点,其一,少爷真心待他,他有心思何不坦诚相告,干什么要作变态行径?其二,方家与皇室无关,他为何要牵涉储位之事?其三,他是怎么知道寒惊师傅的?” “能辨出寒惊师傅招式的只有天家暗卫。”花谢从暗处现身,手里把玩着一根野草,对京纾说,“我去试试他?” 柳垂说:“他若死命遮掩,你也试不出什么。” “那就下死手啊,生死之际他还能装出朵花来?”花谢朝他挑眉,“放心,此事你不说我不说,你家少爷不会知晓,就算是误会一场也坏不了他们的情谊。” 柳垂抱臂,“那面具人武功很高。” “我知道,比你还厉害一点,这不巧了吗?”花谢用一种很欠扁的语气说,“我也恰好比你厉害一点。” 柳垂面无表情地盯着他,说:“滚啊。” “想去就去,”京纾此时发话了,“注意分寸。” “放心,我就去玩玩。”花谢说罢就去了。 京纾点着桌面,唤了声“鹊一”。 鹊一现身,“主子。” “传信梁州,把方家的祖宗十八代都查一遍,着重查方渚及其父兄。另外再替我书信一封传给付邺,”京纾说,“让他派人马不停蹄地滚过来把他妹妹带回去,否则日后来给付清漪收尸的时候别来兰京闹。” 如今这情况,付清漪待在兰京的确不太安全,鹊一应声:“是,属下这便去。” “就原话转述,不必美言。”京纾提醒,“把‘滚’字写得醒目些,用朱砂笔。” 正寻思该如何换一副客气说辞、免得付少将军看了书信不顾规矩亲自马不停蹄地滚来肃王府大闹的鹊一顿了顿,道:“是。” “那我也先告辞了。”柳垂行礼,跟着出去了。 屋内霎时安静了,京纾闭眼揉了揉太阳穴,眼前蓦然又出现那双微红瞪圆的眼睛。他指尖一顿,突然起身向外走去,卧房的窗开着半扇,徐篱山正趴在上头看月亮,见他走过来立马就缩了回去,还把窗关上了。 “……”京纾走过去,在窗边站定,“饿不饿?” 徐篱山的肚子都叫了三轮了,闻言说:“不饿。” “那怎么大半夜还不睡?” “你管我呢。”徐篱山说,“我年轻,我就爱熬夜,我就爱通宵!” 京纾伸手推窗,被徐篱山双手抵了回去,他没有再用力,只说:“饿的话,厨房的粥还热着,菜需要费些时辰。” 徐篱山抿了抿嘴巴,正想说那我的面子往哪儿搁啊,又突然灵光一闪——诶,他硬不过京纾,不如来软的,先假意投降,再伺机而动! 于是他怒了努嘴,假装冷漠地说:“饿一天又饿不死。” 京纾听出他逞强的意思,抬手示意廊上的近卫,而后说:“喝了粥就乖乖睡觉。” 徐篱山没答,打开了半扇窗,用很冷酷的眼神盯他,“我吃不下。” 京纾说:“我陪你。” “我们又闹起来怎么办?”徐篱山说,“我现在肚子饿,吵不过你。” “那就保持安静,老实吃饭。”京纾说着转身走到门前,推门而入。 徐篱山走到桌前落座,没和京纾再说话,等粥端上来,他扒拉过碗,埋头就嗦,很不文雅,像是故意要发出些噪声来跟谁置气似的。 京纾想笑,不过一息又把嘴角摁了下去,就静静地坐着看徐篱山喝粥。徐篱山一口接一口地往嘴里刨,腮帮子鼓得圆圆的,像是要把脸埋进碗里了,只露出纤长浓密的睫毛和被遮掩着的眼睛,于是京纾又想起徐篱山瞪他的眼神了。 根本就是快得吓人的速度,徐篱山喝完了一大碗粥,还打了个嗝,说:“喝完了。” 京纾说:“饱了?” “嗯!” 京纾便让人将空碗端出去,起身要走,但腰上一热,被徐篱山伸手抱住了,整个人都贴了上来。他浑身一僵,没有说话。 “我检讨过了,昨夜说了很过分的话,对不起。”徐篱山贴着他的背,声音闷闷的,“我说要去找陛下告诉他那个秘密,这句话绝对是假的,我知道你倾尽一生都想隐瞒它,我不会那样做。” 京纾转身看向他,看他耷拉着脑袋,看起来委屈极了。 “我知道你说了气话,我也动了气。”良久,京纾这样说,抬手轻轻地办握住了他的侧颈,没有碰疼那里的伤口,“我……不该掐你。” “你也没有真的用力,但我确是还是有一点难过。”徐篱山鼻翼翕动,语气更低了,“以后可不可以不要在很正经的时候掐我脖子,因为这样我不会兴奋,只会心死。” 京纾还来不及说话,徐篱山又说:“我知道我和刺客单独面谈确是不够谨慎,若不是你替我收拾打点,此事叫旁人知道了,会对我不利。我也知道我那样做确实很冒险,但是我当时真的太生气了,我真的想把他剁成人肉酱我!” “我知道。”京纾虚虚地握住他的脸,往上抬了下,不许他低头,轻声说,“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我仍旧不赞同你这样做,那夜但凡出丁点差错,我该如何?”他蹙眉,用质问的语气,“你是想吓死我吗?” 徐篱山抿抿嘴巴,说:“我知道错了。” 知道错了,但是不一定会改,若重来一次还是会这般选择,或者说若有下一次,还是要如此做?京纾摩挲着徐篱山的脸颊,眼神变得晦涩,片晌,他说:“下次不要再涉险了,好吗?” 这语气听着着实悬乎,徐篱山一时拿捏不准京纾到底在想什么,不禁抬头看去,霎时四目相对,京纾眼底的深蓝远比浓郁的夜幕阴沉瘆人。 徐篱山心尖一颤,不禁仰头亲了下京纾的嘴唇,见对方没有不许,又熟练地撬开那苍白的唇瓣,伸出舌头去放肆纠缠。 这一吻缠绵而动情,但京纾没有闭眼,他看着徐篱山面上洇起薄红,片刻后睁眼看向他,果然露出了虚伪的、乖巧的笑意,向他讨饶,“好逾川,好哥哥,我真的知道错了,你不要关我了,好不好?” 骗子。 骗子! 京纾盯着他,在良久的沉默对视直至徐篱山显然有点支撑不住的那一瞬露出一道意味不明的笑来,说:“过几日,我带你出去。” “真的?”徐篱山太过惊喜,一时竟然没注意他用的是“带你出去”而不是“放你出去”。 “嗯,真的。”京纾安抚地啄去他唇上的一点津液,语气很轻,“兰京绣坊有一匹好料子,只供天家。留青,我带你去做一身漂亮衣裳。” 徐篱山纳闷道:“你觉得我以前的衣裳不好看吗?那都是我亲自选的,你不能质疑我的审美。” “不一样。”京纾深深地凝视着他,笑道,“这一身是不一样的。”
第79章 试探 褚凤在出门前被褚和拦下。 “又要去哪儿?”褚和说。 褚凤拍拍手,说:“玩啊。” “和谁?” “山儿呗。” “撒谎。”褚和盯着弟弟,“再答。” 褚凤嘴唇嗫嚅,老实道:“师鸣。” “不要和师家走得太近……罢了。”褚和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摇头说,“去吧。” 奇奇怪怪的,褚凤“哦”了一声,“那我走了啊。” “阿弟。”褚和叫住他,“出去玩就高兴地玩,要去做什么事,就务必稳妥点。” “知道啦。”褚凤挥挥手,转身出了府。 小厮早就把马车牵到门外了,褚凤上了车,看见柳垂正坐在里头喝甜梨酿。他坐过去,着急地问:“山儿呢!” “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柳垂说,“放心。” 他都这么说了,褚凤自然万分放心,于是一改面孔,兴奋地说:“我们要去做什么大事?” “不是大事,但也许很重要。”柳垂单手打开一本小册子,上头标了九个不同的名字。见褚凤不解,他便解释说,“之前少爷在德安香楼卖了一款帐中香,一共十只。” “这事儿我知道。”褚凤戳一下折子,“这九个名字是买主的名字。” “真聪明。”柳垂说。 褚凤狠狠一抬下巴,“那当然!” 柳垂几不可见地笑了笑,说:“这十个人中,两位兰京贵妇、兰京绣坊管事、花魁娘子、五皇子、文定侯、褚世子、郁玦各买一只,师五小姐买了两只。这两日我和一位朋友寻隙偶遇了前面那四位,她们身上俱是这款香的味道,且我借人从前三位的丈夫、花魁娘子的情债们口中探得她们这几月都是擦这款香,确定是留为己用。五皇子买香赠给清澧、文定侯、褚世子、郁玦自用,且咱们以前都常常在他们身上闻到过这款香味,这四人也不可能跟别人共用一只香。” “不对。”褚凤纠正,“我哥当时把香买回来的时候,我也用了好几次呢。” “清澧不出门,在五皇子府中谁敢和他一起用?文定侯不用说,他在香料、配饰之类上很讲究,绝不会与人共享,至于郁玦,”柳垂嫌弃道,“属他用得最快,一次能用五次的量,还想着让少爷再给他制,他也不可能。至于褚世子,”他瞥了褚凤一眼,“你们是亲兄弟,自然不同,你哥留在安平城的那些娶媳妇儿的家底都要被你掏空了。” 褚凤嘿嘿一笑,又说:“可是师流萤身上也有果梅味儿。” “但她买了两只,也许有一只送人了。”柳垂说,“我们必须从这十个人之中查。” “可是为什么偏偏到了师流萤,要用到我呢?”褚凤摩挲下巴,“刚才我哥也让我不要和师家走太近……你们都奇奇怪怪的。” 柳垂看了他一眼,说:“此事或与二殿下遇刺一案有关。” 褚凤眨巴两下眼,一拍手,“我懂了,你们怀疑师家,所以查师流萤要比查别人更谨慎,以免打草惊蛇。” “不错,如今少爷不便行事,你也常和他们姐弟俩一起玩,你找个合适的机会随口问问,不会招惹太大怀疑。”柳垂合上折子,“别怕。” “我怕个锤子。”褚凤拍拍胸脯,“放心,三两句就给你套出来。” “不是怕师流萤对你如何,是以防万一。”柳垂说,“最近兰京不安生,少爷也担心你。” 皇子遇刺跟我有什么关系啊?褚凤挠了挠头,脑子跟着一转,说:“这件事是不是和山儿有关系?” “没——” “不许瞒我!”褚凤抱住他的胳膊,“你不告诉我,我就去闯肃王府找山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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