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圣命要三人一起查,那便缺一不可。 本想着沈惟慕身体情况不好,等他来了,就让他坐在铺着厚厚软垫的罗汉榻上休息便好。没想到人是精神抖擞来的,身上带着股烤鸡味儿,指尖还沾着油花。 “你这身子又大好了?”宋祁韫狐疑发问。 “对,这一阵儿觉得挺好。” 吃饱喝足的沈惟慕心情很是不错,他还期待明天能吃上宋祁韫做的蘑菇宴,此刻自然要积极来配合查案。 宋祁韫在沈惟慕靠近的时候,又闻了一下,是沈府到大理寺必经之路上的那家李记烤鸡。 沈惟慕惊讶问:“你怎么知道?” 宋祁韫没想到他把“李记烤鸡”的名字说出来了,沈惟慕更是没心没肺,居然坦率承认了。 宋祁韫低声解释道:“因为他家的烤鸡胡椒味儿重。” “那我应该喜欢胡椒味儿,所以觉得他家的烤鸡最好吃。” 当下这场景,逍遥王刚刚身亡,他们着实不适合谈论美食。宋祁韫轻咳一声,示意沈惟慕不必再继续说了。 “但还是没你做的好吃。” 沈惟慕专注于食物,自然察觉不到宋祁韫的示意。他说完就目光炯炯地看着宋祁韫,期待他接下来说“那下次我做给你吃”。 “咳!咳!咳!” 周如愿本来想假装没听见俩人的对话,但他着实被对话的内容吓呛着了。 这大理寺的人果然对凶案、尸体司空见惯了,在这种场合下居然聊烤鸡。他正眼睁睁地看着两具血淋淋的尸体呢,叫他以后如何再正常面对烤鸡? “这逍遥王的尸身还需要再行勘验么?”周如愿问他们。 宋祁韫薄唇轻启,刚要说话,被沈惟慕抢了先。 “不用,死因如大家所见,没什么可疑。” 宋祁韫和尉迟枫都惊讶地看向沈惟慕,不懂他刚来没多问也没验尸,怎么会如此肯定俩人的死因。 沈惟慕见他们都看自己,不解反问:“我说错了吗?” “没有。” 接下来就是审问狱卒。 “在上方明确下令不准任何人探望苏锦多的情况下,你为何不核实逍遥王所谓的圣旨,就随便放逍遥王进来?” 这种审问其实没太大意义,是人都知道小小狱卒肯定抗不过王爷的威压,更不要说对方还假称有圣上的口谕。 当时看守大牢的狱卒有二十几名,无一人敢真按照流程核实,去质疑或反抗逍遥王的吩咐。 二十几名大男人此刻被吓得屁股尿流,纷纷哭着解释他们人微言轻,不敢冒犯逍遥王,求饶命。 周如愿刚清净下来的耳朵,又被吵闹的哭声填满了。 打发走二十几名狱卒后,再审逍遥王的随从、车夫以及管家等人,又向逍遥王妃打听逍遥王的反常情况和情绪状态等等。 最终这桩简单的案子,在一个时辰内非常清晰明了地结案了。 周如愿要立即带着彻查结果去面圣,走之前不忘问沈惟慕:“你说的那家烤鸡在哪儿?” 沈惟慕指了下临街,周如愿道了声谢,便率禁卫军们赶回皇宫。 “你说逍遥王为何要这样杀了苏锦多后又自尽?” 经过郑成梁的提点之后,宋祁韫才猜到了答案,但他想知道沈惟慕会有怎样的想法 “逍遥王一辈子都在维持人淡如菊、不贪慕权势的好名声,因此也一直深受圣宠眷顾。如今苏锦多这一遭闹腾,将他苦心经营的名声毁了个彻底。名声大过天,他的天塌了,他如何能不发疯? 杀了儿子,再自尽请罪,是他继续维持逍遥王府爵位与荣耀的唯一出路。如此死了,皇帝会怜惜他,世人会可怜他,再提起逍遥王只会叹他倒霉,骂他那个混账儿子拖累了他。名声保住了,家族荣耀也保住了,便是他当下最好的路。” 沈惟慕猜测逍遥王留下的那封请罪书里,必然字字泣血地向皇帝忏悔请罪,但也一定会提及他曾与皇帝的年少情谊,请皇帝善待他的子嗣。 宋祁韫不得不承认沈惟慕说的都对,没想到他比自己年少,对人性的剖析竟比他深刻许多。 “是啊,哪有什么真的淡泊名利,所谓不争不过是另一种‘争’的方式,否则这么多年逍遥王早就远离朝堂中心。” 陆阳不知何时跟在了俩人身后,闻言后也来了一番长吁短叹。 “之前我还有些不懂,苏锦多为何要如此发疯犯案,现在我才明白过来。 有这样一位心机深沉、为了名声杀子并自杀的亲爹,想必苏锦多从小到大一定活得很窒息。” 宋祁韫:“是很窒息,但这不是他为了报复亲爹就伤害无辜的理由。” “这就是儿肖父,老子疯,儿子也疯。”尉迟枫跟着叹道。 陆阳看向沈惟慕:“哎呀,说到儿肖父,那咱们就不得不提沈府尹了……” “什么?我爹说郑公难逃玩忽职守之罪?”沈惟慕惊讶问。 宋祁韫:“你爹说的没错,的确是玩忽职守之罪。虽说逍遥王假传圣命错在先,但大理寺审查不严谨,并让逍遥王成功刺死苏锦多且自尽于大牢里,自然罪责难逃。” “可也情有可原,逍遥王身份高,他的命令谁敢不从?我回头说说他。” 沈惟慕的话令尉迟枫、白开霁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随即纷纷笑起来。 “瞧瞧,谁说沈府尹的儿子在大理寺不好?有用着呢。” “这下能结案了吗?”沈惟慕不理他们的调笑,只关心结案的速度。 “待审过吴鱼之后便差不多了。” 宋祁韫将话毕,掏出一张纸递给沈惟慕。 沈惟慕接过来看,发现上面写的都是蘑菇名字。 “这是什么?” “蘑菇宴上所有用到的蘑菇,咱们可以一一寻来试试,到底哪一种能解你身上的奇毒。” 陆阳开心鼓励:“太好了!等沈兄弟的身体大好了,我定要在我们陆家大摆宴席,拿出我们陆家的陈年佳酿,为沈兄弟好好庆祝一下。” “那我就在我们白家设流水宴!我们白家的曲水流觞可是天下一绝!”白开霁跟着攀比道。 沈惟慕立即看向陆阳和白开霁:“我现在就大好了。”
第88章 众人笑起来,叹沈惟慕果真是馋猫,为了口吃的竟骗大家他痊愈了。 “你这身子要是真这么容易就好了,我们宁愿天天请你吃饭。” 沈惟慕注视陆阳:“说这话可要算数。” “自然算数,我们大家都盼着你身体好。” 陆阳承认自己以前对沈惟慕有些偏见,但大家在一起经历这么多,早就成朋友了。至于他舅父与沈玉章之间的宿怨,不该影响到他们这一代。 沈惟慕知道他现在再怎么说自己身体好,大家也不可能信了。不如缓几天,按照宋祁韫的推理,找蘑菇宴上的蘑菇“解毒”,然后痊愈。 “走吧,去提审吴鱼。”宋祁韫吩咐人准备堂审。 “这折腾了一天了,都快深夜了,不休息一下?”尉迟枫担心宋祁韫一直劳累,身体会承受不住。 宋祁韫犹豫了下,意识到大家都忙到现在,还没来得及吃饭。 “那就先吃碗面再审。” 尉迟枫:“……” “我去买!”白开霁自报奋勇。 沈惟慕主动表示要跟随白开霁一起。他突然想吃东街钱婆婆家的鱼丸粗面了,要让钱婆婆多加些鲍鱼和蟹黄才好。 …… 大理寺,大牢。 孙牢头带人清理干净地面上残留的血迹后,擦拭脑门的冷汗,缓缓松了口气。 好在逍遥王的事有惊无险过了,圣人没迁怒他们这些狱卒,不然此刻他们都脑袋搬家了。 “从今往后,大家都提起十二分精神注意了,切莫再发生类似的意外让人钻了空子。再有外人来探监,一定要再三核实,不可再出纰漏。” 众狱卒们都知道其中的厉害,纷纷严肃应承,各自归位,尽忠职守。 胥长余岁来到大牢门口的时候,见到孙牢头坐镇,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余胥长来提审犯人?” “来看看犯人情况,别再出什么纰漏。” 孙牢头点头表示理解。 余岁进了大牢后,四处查看一番,最后走到吴鱼的牢房跟前做重点检查。 吴鱼在草垫上打坐,闭着眼睛不知在冥想什么,听到有人来的动静她也没睁眼,直到她听到一记熟悉的轻笑声。 “马上受审了,可想好怎么说?” 吴鱼抬眼打量着余岁,她没见过这个人,但对方看她的眼神儿让她觉得和一个人很像,都让人一种的莫名压迫感、恐惧的颤栗感。 “是你。” “是我。” 吴鱼沉默了片刻后,说道:“若非我早一步送你出去,你就被埋在山里了。” 言外之意,她于对方而言有救命之恩,对方理当报恩。 “这话倒说错了,我应该感谢的是沈惟慕,多亏他假扮的苏锦多恶心到我了,才令我先走一步。” 一想到假苏锦多当时对他说出的那些油腻的话,多变的心情就十分复杂。 当时他不知苏锦多是沈惟慕假扮,真以为苏锦多“逃脱世俗”后要发泄欲望,所以他就被恶心走了。 阴差阳错之下,他竟然躲过了那场天灾。 “你今日不是来救我的,那便是来杀我灭口了。”吴鱼对此结果也不意外,闭上眼睛,伸长脖子,坦然赴死。 她相信对方看在以往的情义上,会给她一个痛快。 多变冰凉的手指触碰在吴鱼纤细的脖颈上,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盘踞其上。 “我不杀你。” 耳侧传来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轻笑,吴鱼感觉自己整个身体像被麻痹了一样,一动都动不了。 “乖乖听话,我会让你没有痛苦地离开。” …… 钱婆婆鱼丸粗面,鱼丸鲜嫩弹牙,面条顺滑劲道。再斯文的人吃都会不顾形象,大口地吸溜面条。因为如果不把面条及时地吸进嘴里,它会很快地从筷头滑落,畅游于浓郁的骨汤之中,叫人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会再次艰难地夹住它。 钱婆婆家的面最特色之处就在于此,粗、圆、滑顺,香味十足,满京城找不到第二个她家这样味道的面。 沈惟慕这加了蟹黄和鲍鱼的面自然是更香,他连吃了三碗才停筷子。其实若不是顾及周围人看他的态度,他还可以再吃两碗。 见沈惟慕没露出满足的表情,白开霁摸出一个油纸包递给沈惟慕。 “糟鸭肠。” 沈惟慕笑了,道了声谢。 宋祁韫堂审吴鱼的时候,沈惟慕人在窗外观望,就为了吃鸭肠,因为公堂上不可以吃东西。 吴鱼对于自己创立蘑菇教,教唆人行凶犯案,挑唆苏世子复仇杀人等恶行供认不讳。吴鱼随后还交代了蘑菇教另外六处分堂的地址,对于她早年的经历、创立蘑菇教初衷等等,也都如坦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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