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觉得奇怪,所以验尸的时候,特意请尉迟主簿认真查验了一番——” “尸身面容没有异常,陈家人也皆指认此尸身就是陈婉。”宋祁韫接话道。 陆阳点头,“对。” 白开霁挠了挠头,“我怎么觉得这一幕有点似曾相识?” 尉迟枫托着下巴认真道:“因为在逍遥王府刚发生过类似的一幕。” “啊对!”白开霁震惊,“两具尸体都是损毁了容易被人的辨识的部位。难道说碎尸不是苏世子,这具尸体也不是陈婉?两桩案子竟有关联?” 尉迟枫道:“是不是陈婉,再审一审那劫匪,确认当时死者颈后或手腕上是否有红痣即可知。” 不多时,去大牢审问的陆阳便回来了。 “一个说记不清,一个说好像是没有。” 宋祁韫料到劫匪当时杀完人后慌张,可能会有记忆不清的情况发生,已经提前派人去陈家请伺候陈婉的贴身丫鬟前来辨认。 纵然这世间人可能会有容貌或身形相似,但终究是两个人,各有许多不同,比如头发的浓密、牙齿的参差、手指的长短等等。所幸这具尸身只是被野狗咬过,并非是碎尸,对比出这些细节很容易。 一炷香后,陈家来的梳头丫鬟和婆子经过对比后,确认这尸身不论是头发、还是牙齿长得都与他们家小姐有不同。陈婉头发多,黑泽顺滑,这具尸身的头发少一些,不光泽,手感也比较干涩。陈婉牙齿整齐,尸身却长着一颗虎牙。 如此可以确认,这具尸身不是陈婉,那真正的陈婉又去哪里了? 陆阳:“这陈婉是个美人,还颇具才名,听说有不少人爱慕她,意欲求娶。陈员外挑挑拣拣了很久,才选中了一名最满意的女婿,下月就打算给他们订亲。莫不是这陈婉早有意中人,拗不过父亲的安排,便打算与情郎私奔?” “太有可能了!”白开霁拍一下陆阳的肩膀,夸赞他推断的合情合理。 尉迟枫看向宋祁韫:“你们别忘了,陈婉还有可能与苏世子案有关。” 白开霁骤然打个激灵,做了更大胆的推测:“难道说陈婉的情郎是苏世子?” 陆阳恍然大悟:“所以说那劫匪其实是劫持了苏世子与陈婉两个人。二人是在私奔的路上,被劫匪给……不对啊,女婿若是苏世子,陈员外会不乐意?俩人干嘛要私奔啊?” “没想到你这回比我还笨。”白开霁笑话陆阳道,“有没有可能是苏世子家世太好,逍遥王府那边不同意呢?” 陆阳拍了下脑门,感慨自己一定是这两天日夜忙活,累得脑子不会转了。 陈家虽然家境殷实,却非达官显贵,远远攀不得王府那等高门,更不要说这逍遥王还是众王爷中最得宠的那位。 “真是一对苦命鸳鸯,可惜运气不太好。” 尉迟枫皱眉:“不太对,若说这二人准备的替身是为了私奔时声东击西,那为何苏世子的替身之前不曾出现过?匪徒劫持二人,针对他们二人就罢了,为何要这样弄死他们的替身?而且替身身上有特点的部位都被特意遮掩了,似乎有意让世人认为死的就是他们本人。” “啊,好复杂,想的我头疼。”白开霁双手揉着太阳穴。 陆阳看向一直沉思的宋祁韫,求问他的想法,请他做一个决断,示意大家接下来该怎么做。 “乖乖孩儿,受命不殆,椿萱桃花不兼爱,世事再无奈,不会被打败。” 宋祁韫在他们分析案情的时候,心里一直反复念着沈惟慕给他的这句话。 椿萱和桃花不兼爱,那就只能二择其一。这答案呼之欲出,显而易见了。 见宋祁韫没回应,白开霁推一把陆阳。 “别催老大了,发生了这么多桩案子,错综复杂的,一时间谁能那么容易想明白?那个逍遥王也真是的,竟然逼老大签什么军令状。搞笑呢,大理寺又不是军营,立什么军令状,要立也该叫生死状。” “眼下紧要的是叫生死状还是军令状吗?是抓凶手啊!” “你以为我不想抓?怎么抓?凶手在哪儿呢?你告诉我在哪儿,我立刻去抓!”白开霁白一眼陆阳,怪他就只会说废话。 陆阳嗤笑反问:“你难道说的不是废话?” “你们俩都消停些吧。”尉迟枫温言制止二人,令二人耐心静等宋祁韫的吩咐。 陆阳和白开霁或许不了解,尉迟枫却明白,此时宋祁韫必然已经有头绪了,甚至很可能已经想到了抓凶手的办法。 因为真遇到复杂难解的问题时,他会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状态中,完全无视外界的声音。而刚刚他只是思考片刻之后,便收回思绪,眼神清明,还旁观了陆阳和白开霁的斗嘴。 若非心中有了主意,他岂会有这等闲情逸致? “宋少卿,属下等已将二十万两的银子安全运回。”余岁将银子安全运送到大理寺后,就立刻前来复命 “我的嘱咐你都照办了?人钱一个不少?” 余岁恭敬行礼,点头应是。 “让人夜里出力干活,总该备些吃食,犒劳大家。” “小人明白,这就去安排。”余岁应承后匆匆离开。 宋祁韫净手后落座饮茶,也让白开霁、陆阳等人歇息片刻,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才好有力气和精神继续办案。 白开霁吃到第六块点心的时候,宋祁韫突然起身。 “走吧,去抓凶手。” 话毕,宋祁韫就率先大步流星地走了。 抓凶手?陆阳和白开霁双双愣住,俩人互看一眼后,都激动地去追宋祁韫。 “老大,我们现在去抓凶手?您知道凶手是谁?” “去哪儿抓?要不要备马和出城令牌?” “知道,不用马,就在这抓。” 宋祁韫一一回应了问题后,就领他们到了大理寺库房。 二十万两白银数量巨大,也比较沉重,此时差役们和码头的脚夫们正一起努力,将一箱箱白银搬运进库房。 “还剩十箱,大家加把劲儿,干完了有宵夜吃,羊肉包子羊杂汤!” 众人一听有肉吃,铆足劲儿将最后几箱银子搬完。 脚夫们都累坏了,也不在乎地上脏不脏,反正他们平常都习惯了干脏活儿累活儿,干脆就坐在地上擦汗歇息。 厨子端来羊汤和热腾腾的包子分给大家吃,脚夫们十分积极地过来排队取吃食。 拿到肉包子和羊汤后,便就近找地方席地而坐,大口大口地吃喝起来。 宋祁韫带着白开霁和陆阳等人,只站在院边的角落里,静看着这些脚夫们领饭吃饭。 “这羊肉包子看起来真香,一咬冒汁儿呢,我想吃一个,你要不要?”白开霁问陆阳。 刚才那些脚夫们举着脏手争先恐后地去抢包子,哪怕蒸笹里还有包子剩下,肯定也被碰脏了。 陆阳一脸嫌弃,“你也不嫌脏!”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不干不净吃了没病。你这人就是矫情!” 白开霁可不计较这些,便要去拿个包子来。他刚迈出一步,肩膀就被宋祁韫按住了。 “给那个人也送一个包子去。” 白开霁顺着宋祁韫目光所指的那名脚夫看过去。这脚夫没有像其他脚夫那样拿包子和羊汤吃,也没有席地而坐,有些局促地站在被众人忽视的角落里,呆呆地发愣,不知道在想什么。 白开霁笑着应承,拿着包子就送到那脚夫跟前。 “吃吧。” 脚夫看到包子一愣,笑着道谢接过,就将包子托在掌心,没有送到嘴里。 “怎么?不舍得吃?那还有呢,我再给你拿几个。”白开霁十分热情。 “不用不用。”脚夫推辞。 “你就吃吧,别客气。”陆阳凑了过来,眼睛直勾勾盯着脚夫。 脚夫应承后,低着头将包子送进嘴边,咬了一小口。 “我记得你,会编草蝴蝶,叫式子藏?”宋祁韫问。 脚夫愣了下,忙行礼应是,有几分唯唯诺诺的样子。 宋祁韫对他笑:“你这名字可是‘世子藏’之意?”
第78章 式子藏疑惑地对宋祁韫行礼,“草民愚笨,不太懂宋少卿的意思。” “苏锦多,到这种时候还装就没意思了。”宋祁韫命人控制住式子藏,令尉迟枫检查其面部是否易容过。 “不必。”式子藏声音冷淡下来,他挺直腰板矗立,平视着宋祁韫,整个人的气质骤然改变,从唯唯诺诺转变成了矜贵桀骜。 式子藏抬手撕掉脸上的面皮,露出真容来。 宋祁韫身后的随行人员中有不少王府的侍从,当他们看到面皮下露出一张世子爷的脸,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有的甚至嘴巴张得很大,足够塞下一颗梨。 “世、世子爷?” “真是世子爷?” 王府众人围上前去,纷纷问候苏锦多,并查看他身体的情况,同时不忘向他回禀王爷王妃多么担心他。 苏锦多都淡漠置之,只是看着宋祁韫:“你如何知道是我?” “世子爷矜贵,与他们终归是不同。” 宋祁韫这话听起来有几分耐人寻味,既像是夸赞,又像是嘲讽。 苏锦多看了眼那些坐在地上吃饭的脚夫们,立马明白过来宋祁韫意指的“不同”在哪里。他做不到跟那些脚夫们一样,随便席地而坐,张口就吃不干净的食物。 他说得对,终归是不同,虽然他一点都不想要这种不同。 “但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何忽然来了这里?” 如果一开始宋祁韫没有怀疑他,如果没有跑到这来观察他,即便他露出这点破绽,也不会被宋祁韫发现。 “这两日虽案子发生得多,却没什么有用的线索留下,尤其是那躲在幕后的主使,叫人摸不到一点头绪。想必苏世子也是这样认为,才会狂妄到亲临现场,主动送上门来。倒便宜了我们,给我们省下不少力气。” 苏锦多脸色阴沉下来,“宋祁韫,少说废话。” 越来越多的官兵被调遣过来,将四周围得水泄不通。 宋祁韫自然不说废话,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在确保这次的缉拿万无一失。毕竟苏锦多的身后还有防不胜防的蘑菇教,那自当该一防再防,以防万一。 “‘风过留痕,雁过留声’,这世上从不存在完美犯案,凶案只要发生,就必有破绽。” 又是一句在苏锦多听来是废话的废话。 “宋少卿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啊?我怎么有点听不明白了。” 张莽十分不解地走到二人中间,阻隔了宋祁韫与苏锦多之间的对峙。 “你难道在怀疑我们世子爷是那些凶案的幕后黑手?这怎么可能!” “你这脑袋,啧啧!”陆阳将张莽拽到自己身边来,“行,那就由你来解释解释,你们本该被绑架的世子爷,如今为何会易容了,混在这些脚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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