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咳咳!”沈子衿忙抓住他手腕,边咳边道,“是我,咳,不小心、岔气、咳咳!” 楚昭听言,伸手轻拍沈子衿后背,替他顺气:“好好,我不叫大夫,你不用急着说话,慢慢呼吸。” 礼官没能拦住楚昭,灰头土脸滚进来,绝望:“哪有新婚当天踹门而入的啊!” 有道理,但楚昭不管。 他拍着沈子衿后背,方才他闯进来时,沈明鸿与沈子衿靠得极近,两人明显起了争执。 楚昭扫视院中情形:殷南侯铁青的脸、罗夫人瞪圆的眼……还有两个看到他就明显变得慌乱的仆从。 宫里来了太监,要替皇帝看着他俩成婚,反正门已经破了,赶紧继续下一项:“殿下,吉时快到了,不好耽搁啊。” 楚昭:“不急。” 楚昭不急,太监很急。 太监还想说什么,刚张口,就被楚昭打断了。 楚昭浑身的气压沉下,笼罩在整个院子上方:“我想听听,大喜的日子,殷南侯却对……” 说到这里,楚昭顿了顿,换上某个称呼,把话续了下去。 “殷南侯却对我的王妃横眉冷眼,是要做什么?” “我的王妃”这称呼具有一定杀伤力,刚把气顺匀的沈子衿猝不及防听了一耳朵,险些再度爆咳。 还好他锤了锤心口,忍住了。 他知道楚昭故意这样说,更方便给他撑腰。 殷南侯听到楚昭的话,面部肌肉不由抽动。 近来的日子里,他愈发觉得选楚昭成为他的儿婿,这步棋是真走错了。 可后悔也来不及了,这婚没法撤回。 沈子衿终于把气喘顺了,既然楚昭已经进来,沈家肯定也不敢强行拦他,走出门去就完事儿,沈子衿半点不想在此处多待。 “王爷,我们先走吧。” 楚昭看着沈子衿的眼睛,发现他很认真,脚尖已经朝向门口,显然是迫不及待想离开。 行,那就先放放,在心里给殷南侯府记一笔,楚昭点头:“好。” 然而他们刚要走,礼官忙道:“哎呀殿下,按照礼制,该由家中兄弟背世子出门啊!” 沈子衿和楚昭脚步同时一顿。 沈子衿叹了口气,就让他简简单单出个门不行吗? 沈子衿:“我不想让沈明鸿背我。” 他说这话时,只看着楚昭,楚昭终于明白今天沈子衿跟沈家人闹了什么冲突。 礼官头都大了,每个出乱子的地方都在他预想之外,开口就劝:“王妃,您让人背出门,寓意着趋吉避凶,前路无坎,大好的兆头啊!” 他也听出来沈子衿跟沈家人有龃龉,但他今天可是要完成任务的,管你们什么矛盾呢,把婚事办完再说! 沈子衿:“反正我——” 楚昭:“好兆头啊,这个听着倒是不错。” 沈子衿倏地扭头看向楚昭。 楚昭摸摸下巴,似乎很在意礼官说的好兆头。 沈子衿抿了抿唇,脑子飞速旋转,古代人士大多迷信,在乎这些很正常,但楚昭这票必须拉稳,他正思索着要怎么切入,就听得楚昭开口:“照你的说法,其实有人把他背出去就行了,究竟是谁不重要。” 沈子衿到嘴边的话停住,若有所感,眨了眨眼:咦? 礼官还没反应过来:“啊?” 楚昭嘴角微微勾起,他撩开衣摆,在沈子衿跟前蹲下:“世……王妃,来。” “我背你出门。”
第09章 堂堂秦王就这么在沈子衿面前放低身段,半点没有犹豫。 礼官大惊失色,不顾形象张开双臂扑上去:“使不得呀!” 沈子衿本来还在怔愣,被他狂风般的动作惊到,“啪叽”一声就下意识趴了上去。 礼官:“……” 他的手跟沈子衿衣角擦过,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礼官惊呆,而太监眼观鼻鼻观心,笑嘻嘻把傻掉的礼官往回拽:“行,怎么不行,吉时已到,新人出门,愣着干什么,奏乐啊!” 反正皇帝陛下要的是结果,楚昭连门都踹了,规矩坏一个是坏,坏两个也是坏,不要紧。 礼官虽然也想完成任务,但还保留了最后一丝职业素养,哆哆嗦嗦,“成何体统”几个字已经在嘴边,但队友不给他发挥机会,太监一把捂住他的嘴。 剩下的礼官就有眼见力多了,立刻让迎亲队伍接着奏乐接着舞。 方才若不是礼官急吼吼上前阻拦,沈子衿也不会趴得这么快,等人到了楚昭背上,他才后知后觉蜷了蜷手指。 反正下去已经不可能下去了,沈子衿抿抿唇,试图缓解只存在于他自己的尴尬:“我可能有点重。” “瞎说。”楚昭轻轻松松背着他站起,“这么轻,以后得多吃点。” 双脚骤然悬空,沈子衿心脏也跟着蹦了蹦,赶紧搭好楚昭的肩膀。 楚昭背着他往门口走,门外震天的喜庆乐声砸进沈子衿耳朵里,鞭炮齐鸣,热闹非凡,但眼看着离门口越来越近,离这股喧嚣越来越近,沈子衿却愈发觉得不真实。 好像热闹都是别人的,这一切与自己无关。 从没人背过他,他也从没把自己的重量交给谁,这么完全倚靠在楚昭的背上,让他的心根本静不下来。 沈子衿缺少安全感,但他从不表露,只有自己默默知道。 加上周围越是热闹,他越会觉得自己格格不入,明明今日他是主角,可他却不觉得那欢快的乐声是为他而奏。 沈子衿抓着楚昭肩膀的手无意识收紧。 楚昭若有所觉。 他没有侧头,但在锣鼓喧天里,用沈子衿和自己都能听清的声音道:“别怕。” 沈子衿回神,他低下头,不去看周围的人,就算是逃避,嘴也还很硬:“我没怕。” 楚昭轻笑。 在跨过侯府的门槛时,沈子衿被噼里啪啦的鞭炮炸得缩了缩,楚昭却抬头,比天光更明朗的是他口中高高扬起的唱祝:“趋吉避凶,前路顺遂——” 他背着沈子衿出了侯府。 楚昭清越的嗓音穿过纷乱嘈杂,袅袅高飞,越过侯府大门的阴影,光线一暗一明,沈子衿眼前晃了晃,稍稍抬眼看去。 人间红妆十里,天边霞光映彩。 沈子衿微微睁大双眼。 名为侯府的牢笼被甩在身后,黯淡无光,本以为与自己无关的热闹,却好像都在为自己脱离牢笼而欢呼。 一瞬间,他就从个局外人,真实融入此情此景。 ……真神奇。 是因为楚昭的声音太有感染力? 沈子衿慢慢放松,竟也应景地笑了笑。 虽然成婚只是演戏,但总算不用困在侯府,所以今天确实该喜气洋洋。 沈子衿的穿越属于天崩开局,一个无权无势不受宠的世子,拖着病躯,还被迫成婚,毫无金手指,怎么看怎么惨。 但幸好,他遇到的是楚昭。 泥石流里唯一的清流,让沈子衿开局只是困难模式,而不是地狱模式。 在乐声的间隙中,沈子衿轻声道:“谢谢。” 楚昭恰到好处听见了。 “我说过,你帮了我,我自然也该照顾你。”楚昭眉目疏朗,“今天是个好日子,我俩犯不着因为不相干的人愁眉苦脸,嗯?” 好家伙,直接就把沈家打成不相干的人了啊。 但沈子衿喜欢。 两人的衣摆交叠着在空中划出好看的弧度,红衣胜火,金丝浮光,两道身影迈入迎亲队伍,扬长而去。 楚昭动作太快,殷南侯府无人敢拦,在他们都还没反应过来时,迎亲队伍已经走远了。 热闹散去,侯府门前剩下满地红纸,风一吹,呜呜拍在沈明鸿脸上。 红纸尾巴打着旋,愉悦地嘲笑傻子。 呆愣半晌的沈明鸿这才回过神,愤怒地把纸拽下来。 连张沈子衿留下的废纸都敢欺负他! 罗夫人看上去快晕了,抓着殷南侯的手声泪俱下:“侯爷!” 沈明鸿:“爹!” 殷南侯耳朵嗡嗡,一个头两个大。 喊什么喊,人都走了,还能叫回来重新来过不成! 但沈子衿此番做派,等于把殷南侯府面子放脚底下踩,殷南侯当然也气得不行。 “等过段时间,我就去求皇上,换世子。”殷南侯捏了捏眉心,“别吵了,头疼。” 罗夫人被沈明鸿扶着,她有些急:“侯爷,不应该尽快办吗?” “秦王刚成婚,皇上龙心大悦,短时间内面上可能也会向着秦王府,我会在合适的时候上奏。”殷南侯看着满地红纸,甩了甩袖子,攒的气都撒在下人头上,“都傻了吗,还不快来扫干净!” 看出主子在气头上,下人唯唯诺诺不敢吭声,赶紧干活。 扫帚唰唰声在院中响起,无人交谈,莫名让人心慌。 与热闹散去后的侯府对比鲜明的,自然是此刻的秦王府。 前来送礼的人非常多,挑夫们挑着大箱小箱,往来络绎不绝,可谓是人声鼎沸。 按照大齐风俗,沈子衿入王府后在婚书上写下名字,随即他的名字就会被刻上玉碟,入皇家族谱,没有拜堂这种流程。 沈子衿和楚昭同为男子,也要一起在前堂招待客人。 很快,沈子衿就发现,送礼的人虽然多,但基本都是家丁仆从,带着礼品和清单,交完礼品就走,真正来赴宴的却没有几个。 不管朝中官员们怀揣什么心思,是观望还是不屑,总之,对一个王子皇孙来说,如此备受冷落的婚宴,无疑是耻辱,非常扎心。 沈子衿立刻扭头看向楚昭。 若是楚昭失落或愤怒,他作为刚牵手成功的合作伙伴,少不了要安慰几句。 楚昭正笑吟吟的,沈子衿不知他是否强颜欢笑,斟酌了语句,委婉开口:“王爷,今日宾客都是颇为交好的人吗?” “嗯?不一定,今天能来的,大部分交情不错,一小部分揣着他自己的心思,想从‘秦王’头衔里得到点什么。” 楚昭边说着,对上沈子衿的眼神后,再瞧瞧没坐满的前堂,他福至心灵,悟了。 “是觉得客人太少?” 沈子衿先表明自己的立场:“其实我觉得人少些正好,也不过分吵闹。” 楚昭抚掌:“巧了,咱俩想法一样。” “而且你看,”楚昭抬抬下巴,双手抱臂,笑得满意,“礼送到了,不来吃席,王府血赚。” 王府管事孟老刚上前就听到楚昭的话,简直眼前一黑:说什么呢您! 虽然心腹们都知道成婚是走过场,但沈子衿日后也是要在王府长住的,听到此等发言,误以为楚昭是个极为抠门苛刻的主怎么办! 孟管事可不乐意别人误会自家王爷,准备挽回楚昭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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