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可怜,都怪侯府。 没关系,在王府就能过上正常日子了。 沈子衿还不知道楚昭帮着他把侯府又骂了一回,两人端着杯盏,开始敬酒。 楚昭带着沈子衿,先到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面前。 楚昭双手举杯,姿态郑重:“老师。” “世子,这位是我老师,岑老太傅。” 岑老太傅曾任内阁阁老,东宫太傅,也给其余皇子们授过书,如今年事过高,早已致仕,楚昭虽只在他手底下读过两年书,但对他很敬重,尊他为老师。 沈子衿也规矩敬酒:“沈子衿见过老太傅。” 岑老太傅饮了酒,但本该是欢喜的场景,他却愁容满面,饮酒时不曾道贺,嘴唇嗫嚅好几回,沧桑的眸中带了太过浓烈的情绪,很明显的欲言又止。 看出他可能有话想说,沈子衿和楚昭不好立刻走开,楚昭疑道:“老师?” 他不出声还好,这声“老师”出口,岑老太傅便再也撑不住了,情绪一下决堤,居然流下泪来。 他痛心疾首,捶胸顿足:“六殿下,殿下啊,皇上怎能如此待你,如此糊涂啊!”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这是可以说的吗! 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有些话总归不能摆在明面上,更何况这里还有宫里来的太监,王府里今日的一言一行都逃不开他们的眼啊! 岑老太傅声泪俱下,大部分人赶紧垂下头,生怕沾边,鸦雀无声。 “老师醉了。”二皇子楚照玉轻轻搁下酒杯,语调平缓,但不容置疑,“来人,扶老师去稍作休息。” 刚喝两杯,哪就会醉,都是借口罢了,仆从赶紧上前,白君行也起身:“我来帮忙照顾岑老。” 好在岑老呜咽虽不止,但没有拒绝仆从和白君行的搀扶,他自己也清楚方才的话不明智,但悲从中来,实在不是说忍就能忍得住。 “孟管事,”楚昭反应不比他二哥慢,立即吩咐,“去给两位公公斟酒,老师如今只是布衣白身,随口两句醉话,就没必要去打扰圣听了。” 孟管事心领神会,亲自上去给两位宫中来的太监倒酒,一边传达楚昭的话,一边借着宽袖的遮掩,给两人都塞了银票。 两个太监捏着袖子里的银票,喜笑颜开:“王爷说的是,岑老不过两句醉话,哪用得着提起呢。” 孟管事赔笑,回身后远远朝楚昭点了点头,前堂内气氛还很尴尬,楚昭举起酒杯,不必多大的嗓门儿就能让所有人听清:“诸位来参加本王的喜宴,便都是秦王府的朋友,方才一点小插曲,就留在王府里,大家玩得尽兴,小事该忘就忘了,本王再敬诸位一杯。” 楚昭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其余人不管心头怎么想,面上都重新堆起笑,纷纷附和,诡异的沉默一扫而空,似乎又变回宾主尽欢的场景。 沈子衿又喝了杯水,他闻到了旁边飘来的酒味。 他和楚昭身后跟着捧托盘的仆从,上面放着两个酒壶,属于沈子衿的那个里面是白水,而楚昭的壶里显然是酒。 酒很芳香,十分强烈,闻着就像烈酒。 空腹三杯烈酒下肚,楚昭面不改色,的确是好酒量,但即便是好酒的人,这么喝也伤身,不会多舒服。 ……而且方才那一杯,多少是带了点情绪。 因为眼看场面重新恢复后,只有沈子衿能注意到楚昭那低不可闻的叹息,以及淡淡的无奈。 岑老太傅替楚昭难过,那么楚昭这个当事人又该有多难受? 征战沙场,出生入死,回了京城也还得不到片刻喘息,得承受来自亲生父亲的敌意,处处波澜诡谲,光是想想,悲愤都是轻的,简直让人窒息。 堂堂一个王爷,兵马大元帅,也是真的惨。 “王爷。”沈子衿决定宽慰他一下,转移转移注意力,“岑老很关心你。” 楚昭方才完全没在为自己的事伤心,他想的是今日散宴前得再敲打敲打在场某些墙头草,别让皇帝知道岑老当众骂他。 听到沈子衿的话,他回神,点点头:“我知道。” 沈世子怎么忽然说起老师关心他的话了……啊,莫不是触景生情,毕竟沈世子已经许多年未曾有长辈关爱过了。 唉,好惨。 虽然沈子衿在现代社会里也没享受过长辈疼爱,但他真的没往那处想。 楚昭很上道,要让沈子衿知道前途一片光明,不用回想伤心事:“老师虽然介意这场婚事,但不是冲你来的,以后有机会去拜访他,他肯定也会对你好。” 楚昭搜肠刮肚:“对,还有太后,也是惦念你的。” 沈子衿:“啊?哦,嗯嗯。” 虽然不知道话题怎么拐到了自己身上,但看楚昭不再皱眉神思,沈子衿心道自己的话多少还是起到作用,放下心来。 沈子衿:好的,安慰成功。 而楚昭看沈子衿神色没有凄苦哀愁,也松了口气。 楚昭:嗯嗯,安慰有效。 沈子衿/楚昭:又做了件好事,真不错。
第11章 岑老太傅的插曲被大家默契翻篇,当没发生过,婚宴继续。 即便今日没有起哄猛灌酒的,等婚宴结束时,两个新郎官也数不清自己到底喝了多少杯了。 沈子衿喝了一肚子水,楚昭装了一肚子酒, 当然,沈子衿不仅喝足,吃得也很饱。 王府的厨子不错,道道菜都做得十分美味,鲜嫩多汁的蜜汁烤鹅、入口即化的软糯红肉,最绝的是松鼠鳜鱼,酸甜可口,鱼肉爽滑,唇齿留香。 有些客人不是奔着吃饭来的,但这么好的菜不吃也太浪费厨子心意了。 好吃,多吃,反正沈子衿不会亏待自己。 从天明到天黑,客人挨个走了,王府后院自家的桌子也散了,终于来到每个新婚的必备环节—— 送入洞房。 秦王暴戾弑杀且房里玩得残忍的威名在外,闹洞房是没人敢闹的,客人们麻溜出府,完全不想凑这个热闹,剩下那些相信楚昭人品的,也没有闹他的心思。 沈子衿和楚昭进入寝屋,不约而同长长舒了一口气。 动作太统一,两人四目相对愣了愣,随即都笑出声。 沈子衿和楚昭在圆桌边对面而坐,灯火透过琉璃罩,暖暖照着整个屋子,在夜色里直叫人懒了骨头,什么事都不想干。 楚昭虚虚握拳撑着侧脸:“没想到成婚这么累。” 沈子衿懒洋洋慢慢滑在桌上趴下,双手叠放,把下巴尖儿搁好:“的确。” 全都是些琐碎的小事,单拎出来不值一提,但凑在一块儿就让人忙得停不下来。 新房内尽是红与金的交织,大红喜烛,红罗帷幔,意在喜庆,而金线织绣,金杯进站,则寓意尊贵。 桌上放了金壶盛着的交杯酒,什么都齐全,只可惜两人不会喝,就是个周全的摆设。 楚昭:“怕你不习惯,我已经吩咐了府里的人,以后私下依然称你为世子,若是出门在外,依情况而定是否称你为王妃,可以吗?” 沈子衿点头啊点头,这个好,如果谁现在天天在他耳边叫王妃,他可能的确不适应。 由于他下巴搁在手臂上,于是整个人都随着点头的动作晃啊晃,怪可爱的。 但如果谁要说他人畜无害,被气得鸡飞狗跳的殷南侯府第一个不答应。 楚昭被他的小动作莫名戳到,脑里跑完一圈,才重新回到正事上:“这院子叫明月轩,以后就是你的,对了,秦王府的各个院落中,主屋的结构和常见的屋舍不太一样。” 沈子衿:“是旁边的门后还有什么构造?” 楚昭打了个响指:“观察得很仔细,不错。” 大齐宽敞寝屋的常见格局也就是外间里间分布,而沈子衿方才就注意到了,新房的里间还有一扇门,像是还别有洞天。 “王府里各个院落的主屋都改了格局,直接连着浴房,”楚昭直起头来,对自家房屋布局充满自豪,“里面开凿了浴池,地下埋了铜管引水,还可以通过地龙加热,冷热全凭自己喜好,非常方便。” 沈子衿眼睛骤亮,也不犯困了,一下直起身:和现代浴室比也不遑多让啊! 跟卧室相连的浴房,有大浴池,重要的是不需要众多仆从烧水后哼哧哼哧抬,可以自控水温,万万没想到在古代还能有这么舒服的泡澡环境。 秦王府是什么天堂! 楚昭看沈子衿变化,自己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他就知道没有古人能拒绝这样的浴室,抬手指了指橱柜:“换洗的衣物在那里,你可以去泡个澡然后休息了。” 沈子衿拉开橱柜,果然有崭新的里衣,他拿起一套:“那我就先去洗了?” 楚昭手一抬:“请。” “对了,出水口鱼尾往左是冷水,右是热水,别忘啦。” 里衣绝对符合沈子衿身量,之前做婚服的时候,楚昭吩咐按照沈子衿的尺寸,把里外的新衣都再多做了几套,世子在殷南侯府时穿得挺素,来了王府一定要让他感受到天差地别的人文关怀。 沈子衿抱着衣服来到浴房,里面放衣服的架子、布巾和肥皂都很齐全……不,等等。 沈子衿拿起白色的“肥皂”摸了摸,这淡淡的香气和手感,分明是更加适合清洗皮肤的香皂才对。 大齐制造,遥遥领先。 浴池很宽敞,三五个人进来都没问题,池底有漏水口,水龙头是条铜鱼,拨弄尾巴,水就从鱼嘴处喷涌而出。 好看还实用,还挺有艺术细菌。 沈子衿滑入水中,靠在池壁上,捏了捏自己紧绷的小腿,若是自己在现代的身体,今天站完绝对不会有问题,不过以如今的身子,明天腿部估计会酸疼。 沈子衿边捏边想,应该最多就酸疼,不至于站不起来……吧? 他舒舒服服泡完澡,穿着云锦锻里衣回到卧房。 楚昭一抬眼,就撞上新鲜的美人出浴图。 两滴晶莹的水珠慢悠悠滑到锁骨,映着灯火的光,晃得人心旌荡漾,苍白的皮肤在水的滋润下添上了动人色泽,胜雪如玉,还被蒸出了淡淡的红,跟轻飘飘揩了抹胭脂似的,若有若无,令人不敢在意,却无法不在意。 垂落的黑发如瀑,让黑与白都惹眼得分明,还有那把腰,愈加不堪一折。 出水芙蓉,艳而不妖。 灯下看美人,在寂夜中莫名美得惊心动魄。 楚昭头回对着一个男子用上了“非礼勿视”。 周丹墨追着沈子衿想画美人图是有道理的。 楚昭装作若无其事移开视线,实则压根不敢再往沈子衿身上看,匆忙拿了自己的衣服就往浴房钻:“接下来到我了,你先上床睡吧。” 沈子衿还没搭话,就觉一阵风刮过,再不见楚昭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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