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也下去休息了,小福子重新安排了皇帝宫中侍奉的内侍:“殿下,这些宫人尽可用,保证不敢多嘴。” 沈子衿刚点点头,就有宫女来报:“殿下,殿外燕婕妤求见,说是想为陛下侍疾。” 沈子衿愣了愣:“燕婕妤?” 承安帝为了享受,证明自己身体康健凶猛,后宫莺莺燕燕太多,沈子衿除了听过皇后和两三个妃子名头,其余的都不认识。 小福子看他神情,贴心提醒:“就是青蛇部进奉的那位,皇上最近常召的是她,赐了燕字,以示宠爱。” 皇后和嫔妃连一个来的都没有,她一个婕妤倒是着急。 沈子衿:“北疆部落进犯,大齐正与他们打仗,青蛇部的婕妤此时不好好待在自己宫中,还敢求见陛下。让她回去,找人看着,不可随意出来。” 这就等同于禁足,一个王妃照理在宫中可禁不了皇帝后宫的足,但今非昔比,沈子衿说什么那都是太后允许,在替陛下传递旨意。 他守在皇帝殿里,那就是人形圣旨。 小福子吩咐宫女:“听见了?还不快去。” 宫女领命,沈子衿还把锦衣卫指挥使尹洌叫了过来。 “陛下病中,内外安危理应更加小心应对。光有禁军巡视宫中不够,你去调派锦衣卫人手,在寝殿周围,加强值守,护卫陛下周全。” 要把禁军撵走是不可能的,他们本就负责宫中安全,真这么干了,沈子衿立马就得被朝臣的奏折和唾沫星子淹死,有些早就蠢蠢欲动的世家公卿,还能顺理成章勾结禁军哗变,冲进宫来,搞个“清君侧”。 朝中无太子,承安帝一倒,底下魑魅魍魉也各自开始心思活络起来。 努力争权夺势,希望承安帝死后扶持傀儡自己好当权臣的,这些年又不止前首辅和次辅。 但只是加派锦衣卫人手,就完全说得过去。 尹洌知道,他们锦衣卫的好日子终于来了,按捺下心中激动,铿锵有力:“是!” 一条条命令,各种稳妥的安排,沈子衿有条不紊吩咐下去。 他已经露了锋芒,也不用再藏,今日之后,所有人都该知道,被秦王锦衣玉食养在府里的王妃,从不是朵柔弱无能的菟丝花。 他愿意窝在秦王府的小院里,被人养着,只是因为,他心中住着楚昭这个人,那里是他的家。 沈子衿白皙的手指摩挲过杯盏,说不好谁更瓷白秀美:“还有,请偏殿的阁老们先出宫,皇上凶险期已过,但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让他们不必在宫中等,明日的小朝会免了,一应事务,先由内阁定夺,张阁老知道怎么办。” 安排完了其余所有人,沈子衿叫来了小甄。 “今晚我在此守着,你们把东西带过来,再准备提神茶,今夜我不睡。” 小甄一惊,忙道:“侯爷何必如此辛苦,我们来守着,到时知会您,是一样的。” “不。”皇帝宫中奢靡非常,宫影重重间,沈子衿在帘影中歪了歪头,“我要让他先看到的是我。” 说了不会再让他有翻身机会,就一定会做到。 “宫里这些细节到时候不必告诉楚昭。”沈子衿摩挲了下腰间的玉佩,“等他回来,他肯定也只会说些好听的,说怎么快速就把仗打完了,不会给我说自己吃了什么苦。” 沈子衿手指慢慢扣在同心佩上:“我们扯平了。” 小甄红了红眼眶,这口糖好吃,但……也有些酸涩。 入夜后,宫灯一盏盏亮起,皇帝殿内灯火通明,沈子衿就直接守在内间,东宁执意要陪他,于是在窗前摆了棋盘,一人一壶提神醒脑的茶,慢慢落子,消磨时间。 即便有提神茶,小孩儿也很难熬得住,没过多久,东宁小脑袋就一点一点,睡意惺忪。 沈子衿失笑:“别撑了,快去睡。” 东宁晃了晃脑袋,小小年纪倔强劲儿可不轻:“我还可以,我陪皇嫂!” 沈子衿忍不住捏了捏他小脸蛋,还待说什么,床榻上板正了大半天的承安帝突然抽了口气。 沈子衿和东宁同时顿住,再大的睡意都该醒了。 两人立刻来到床头,看着承安帝在梦里挣扎许久,嗬嗬抽气,简直快直接背过去时,才又一哆嗦,而后慢慢睁开了眼。 刚睁眼时,他显然不知今夕何夕,没能立刻看清东西,沈子衿就这么耐心等着,等他那双浑浊的眼睛一点点聚焦,然后把目光落在了他脸上。 承安帝似终于看清了,倏地睁大眼。 他费力张嘴,嗬气如个破烂风箱:“你、你、你、怎……” 承安帝眼神变得更加惊恐了:他怎么连句话也说不全了!? 居然还能挤出几个音呢,沈子衿冲他笑了笑:“陛下,您睡太久,太后名我侍疾,我与你讲讲您昏迷这几日发生的事,比如瑞王殿下。” 几天,他竟已经昏迷好几天了!?外面情形怎么样了,还有楚照玉,逆子,那个逆子—— “他、他!” 承安帝四肢果真动弹不得,费劲所有力气,只不过换来浑身抽搐,抽得他险些又直接背过去。 沈子衿好整以暇点头:“嗯,他。他好着呢,前大理寺卿已经上京,把什么都说了,还有当年的仵作等一干证人,全都招了,满朝皆惊呢陛下。” 沈子衿垂眸居高临下瞧着他:“那么好的儿子,您怎么说杀就杀了。还有我夫君楚昭,这些年他打仗,守的不是大齐,不是你的江山吗?” “蛮人摆明了有大举进攻多方作战的打算,你却连虎符都不肯给,许他一点兵马仿佛给了天大好处,”沈子衿笑得格外好看,语调很轻,“将士们守家国,赤胆忠臣,忠的是百姓,不是你这个昏君啊。” 昏君两个字当头砸下,砸得承安帝头晕眼花,他仿佛第一天认识沈子衿,拼命挣动,想伸手来抓他。 敢骂他昏君,乱臣贼子! 其余人呢,其他人呢!? 还有,还有太子的事,不可能有证据,这么多年了,实证都淹没,消得干干净净,仅凭几个人站出来说话,能耐他何! 没人能奈何他,没人能! 没人…… 沈子衿本就美得惊心动魄,殿中烛火摇曳,他漂亮的皮囊在承安帝眩晕的眼中变得幽魅可怖,如同索命的艳鬼,他恍惚间,好像真的看到了太子。 那个曾经光风霁月,却被他下令杀死的太子。 承安帝口不能言,身不能动,终于从心头生出无尽的恐慌:“来、来——” “来人?”沈子衿微微直起了身,离床边远了些,“没人了,太后也不要你了。” 承安帝微微睁大眼。 沈子衿字字诛心:“孤家寡人,万岁,万万岁。” 他慢慢说完,不消片刻,就从抽气声中听到了噗地一声,随即是虚弱的呛咳。 东宁死死拽紧了沈子衿的手,咬着唇,没有作声。 沈子衿牵着他走出内间,朝外道:“来人。” “陛下醒后咳血,传太医。” 柔和的光打在他玉白美艳的脸上,冰冷无情。 今夜宫中注定谁也无法入眠。 院判圣手,忙活半夜,又抢回承安帝半条命,但先前他不敢断定,只说陛下醒后可能会偏瘫不能言,现在他可以断定了。 承安帝的确是废了。 “陛下半夜醒时,念着瑞王殿下名字,边疆正在打仗,朝中不能无人做主,陛下的意思,分明是要瑞王监国,代行天子权。”沈子衿在昏死的承安帝榻前,身姿玉立,“陛下把玉玺所在也告诉了我。” “诸位觉得,陛下是这个意思吗?” 满屋子的人纷纷跪了一地,除了还被沈子衿牵着手的东宁。 皇帝就算真念了瑞王殿下,八成也是想让楚照玉死。 但承安帝废都废了,他们几个国师太医和内侍,此刻有胆子说你秦王妃瞎编乱造吗? 而且他连玉玺在哪儿都知道了,皇帝跟玉玺都在他手里……这下真要从人形圣旨,变成真的圣旨了。 东宁拽着沈子衿的手:“本宫作证,王妃所言俱实。” 皇室子弟作保,而且外面还有带刀的锦衣卫呢,指挥使被沈子衿亲自召见,他们都是看着的。 他们还能说什么呢? 众人齐声:“臣等谨遵陛下旨意,听从王妃安排!” 沈子衿:“看来诸位和我一样,觉得陛下是如此安排,那么日后其他人问起,各位也记着今晚说过的话,记着陛下的旨意。” 众人跪伏在地,深深拜下去:“是。” 沈子衿有那么一瞬间想去摸摸腰间的玉佩,但忍住了。 他不贪慕权势,也不需要他人跪拜,这些人伏在他面前,他其实觉得分外不适。 但他要保护楚昭。 秦王镇山河,他来为秦王扫清障碍,护他身后无忧。 承安二十年,皇帝病重,着二子瑞王楚照玉监国,外敌来犯,楚照玉与内阁还兵马大元帅虎符,遣朝中使臣,送往边疆。
第76章 楚昭到月山关那日正好下了一场雨,他淋着雨跑马入关,进了议事厅,刚拿了帕子擦水,远望营的将军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他刚要开口,却被楚昭毫不留情截断。 楚昭:“起来。” 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滑落,他擦着:“胜败乃兵家常事,什么请罪领锅都拿回远望营再说,我不听废话,说说现在具体情形。” 远望营将军红了眼眶,月山关的祁将军拉了他一把,朝楚昭汇报情形。 “蛮人占了远望营,跟我们在这二十里草场上打了几次游击,斥候探到,他们把远望营扩了,留了两万人上下。” 祁将军推了沙盘:“鸣沙关外留了小拨兵马,他们分成小队,不打正经仗,连驻地也没有,扎营的东西都绑在马上,收拾起就能跑,贼得很,专在鸣沙关外骚扰,百姓都撤回了关内,暂时都不敢出去放牧,展炎带人追了几回,因为远望营不在手,没敢深追,这么溜着也是我们吃亏。” 溜着吃亏,但不防也不行。 “我们自己的地盘,谁跟他们玩你追我赶。”楚昭在沙盘上一点,“跟展炎说,鸣沙关三十里外设几个临时哨所,蛮人骑兵不过线就不管,过了线就弩箭伺候,杀多少算多少,跑远的不必追。” 等远望营拿回来,这些临时哨所就能撤了,不必再这么被动。 楚昭不轻不重的声音中杀机四伏:“看他们有多少条命敢这么玩。” 好几个传信官候着,立刻就有人领命而去。 楚昭又把视线挪到远望营原驻地。 远望营虽然吃了败仗,但撤退路线选得很好,当时两边打着,鸣沙关的消息还没传过来,可在鸣沙关和月山关之间,他选了月山关,避免了被从鸣沙关撤退的骑兵包饺子,保住了剩下的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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