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外,秦王府的马车略微动了动,白枭翻身落下,拍了拍心口:“王妃出来了,哇好险,我差点被发现。” 负责驾车的黑鹰诧异:“侯府还有高手?” 不然以白枭的身手,谁能发现他,黑鹰在侯府蹲了几天也没见到还有这等厉害的人啊。 “不是,王妃呛人太有意思了,我没忍住笑出了声,对不起。” 车内传来楚昭饶有兴致的声音:“他说了些什么?” 白枭就把方才的事复述一遍。 楚昭愉悦笑出声:“这人是真有意思。” 他笑够了,才不紧不慢道:“去探个消息差点暴露,按照侍卫的规矩,该罚,白枭,你接下来三天没糖吃了。” 白枭垂头丧气,但心服口服领罚:“是。” “还有,待会儿看见人别叫错了,是沈世子,还不是王妃。” 白枭摸着脑袋的手停下:“哦对,还没过门呢。” 楚昭要说的却不是这个:“他未必乐意嫁给我,我和他谈妥前,王妃的称呼先按着吧。” 在楚昭看来,都是身不由己,沈子衿比他还可怜。 当然,他不知道在沈子衿眼里,他才是那个更惨的。 楚昭掀开帘子,下车等着。 白枭说得没错,沈子衿很快出来,被楚昭亲自扶上了马车。 沈子衿觉得自己不需要扶,但楚昭手速很快,动作又周全,沾都沾上了,沈子衿总不能把人甩开,否则别人还以为他有什么不满。 昨儿楚昭来是骑马,今天因为要接沈子衿,特地换了马车。 沈子衿注意到秦王府的马车外表没有过多坠饰,但浮雕刻纹都很精美大气,入内后会发现车厢比从外部看上去更为宽敞,车内一角挂着镂空木球,是时下流行的一种香囊,里面装着香料,散发着怡人的清香。 沈子衿在楚昭对面落座,底下垫子松软,外面是毛皮,里面有点像羽绒。 简单概括,就是低调奢华。 楚昭明明不受皇帝喜爱,但还挺有钱?又或者,是赐婚后,皇帝把从前该给的赏赐都给补上了? 楚昭拉开马车内的格子,里面放着几种点心:“世子用过早膳了吗,可要尝些点心?” 吃过了,不过沈子衿闻言抬眼瞧去,就见五六种精致的糕点整齐排列,有松软乳白的奶糕,还有色泽鲜艳的花饼等等,带着温热的气息,香味扑鼻,颜色和样式看着让人食指大动。 沈子衿本来饱了,但突然觉得胃还可以再努力努力。 他道了谢,便拿起糕点开吃。 沈子衿动作文雅,但速度不慢,楚昭留意到椒盐酥他只吃了一块就不再动,而桂花糖饼、奶糕却都吃了两块。 哦,是个甜口呢。 楚昭拎起块椒盐酥,他脑子里很应景地冒出了现代社会网络上曾流行一时的咸甜之争。 楚昭是咸口。 但在这里跟人开玩笑提豆腐脑咸还是甜,无人会心一笑,他们只会觉得莫名其妙,然后直接给你端两碗上来。 唉,楚昭嚼着咸酥,人生真是寂寞如雪。 沈子衿吃了几块便不再吃了,王府的马车减震功能做的很好,四平八稳,完全不颠,沈子衿赞叹了下大齐制造,悄悄观察起楚昭。 楚昭今日一身玄色衣裳,腰间是显眼的白玉带,黑白分明,勾出劲瘦腰线。 同样是窄腰,别人看沈子衿的腰,不堪一握;看楚昭的腰:好腰,一看就很会后空翻。 人与人,当真是很大的不同。 沈子衿照例外面罩了件披风,裹住了身形,他暗暗摸了把腰,承认自己有点羡慕,等身体痊愈后,要不还是健健身?不仅能改善身材,也有助于延长寿命。 正想着,马车就停了。 黑鹰勒马:“王爷,世子,到了。” 定国公府的庄园前,马车轿子等交通工具正络绎不绝,很多人还没进园,下了车就现在门口客套,很是热闹。 秦王府的马车一到,热闹的声音却骤静。 众人视线齐刷刷落在王府车架,有的高深莫测、有的唏嘘怜悯,还有的轻蔑不屑。 之所以有人还敢在王爷面前高高在上,是因为在如今朝堂许多官员脑子里,形成了皇子不如权臣勋贵的刻板印象。 当朝皇上承安帝,刚愎自用,在国事上无才无得,但摆弄人心的帝王学术高分结业,一手朝堂制衡玩得炉火纯青,若只是这样,他还有做个守成之君的可能性。 但坏就坏在承安帝脑子有病,年纪越大越有病。 他享受着无可匹敌的权贵,做起了万岁长生的美梦,特地开设国师职位,不干别的,就给他炼长生丹。 他追求长生到了疯魔地步,随着自己变老,勃勃生长的年轻皇子们就成了他的眼中钉。 承安帝有六个皇子,楚昭排第六。 四皇子和五皇子几岁便因体弱早夭,没什么阴谋,可其余皇子遇上的变故就不对劲了: 太子文韬武略,礼贤下士,在巡视州府返回京城的途中,死于流寇之手; 二皇子德才兼备,上朝听政不到俩月,在某次宫中夜宴中摔断了腿,从此只能靠轮椅。 两个成年皇子的遭遇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是皇帝动的手,但皇帝的态度让聪明人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 都说天家无父子,承安帝的皇子们还没怎么着,但皇帝自个儿坐不住了。 一时间后宫人心惶惶,钦天监及时占星卜算,高呼皇子接连遇害乃大凶征兆,若再有皇子亡于非命,恐损大齐百年气运。 承安帝虽然大怒,但到底有所顾忌,收了手。 钦天监敢冒死觐见,是得了太后旨意,如若不然,楚昭这个有兵马大元帅做外公的皇子,说不定早就出了什么“意外”。 皇帝只玩权术,正经事儿没做几件,官场很快就被搞得乌烟瘴气。 其实几乎没人相信承安帝能找到长生法,都明白他迟早要死,但部分人不在皇子身上押注,而是利用现在朝堂的情况争权夺利,只要大权在手,下一个皇帝还不是他们说了算,谁在乎无权无势的皇子王孙呢? 挟天子以令诸侯多香。 众人各怀心思,无声看着楚昭从马车上下来。 马车上居然还有一个人。 当楚昭搭手将那人接出来时,安静的人群里响起了清晰的抽气声。 有人脑袋里翻出了平生所学诗词歌赋,有人直接滚过了粗俗的惊叹,殊途同归都能化作一句: 人居然能好看成这样! 苍白病气不仅没有摧折他的样貌,反倒衬得眸光与唇色更加鲜艳惑人,真真是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众人好奇起来:谁啊这是? 沈子衿搭着楚昭的手,他怀疑楚昭真把他当成了柔弱不能自理的瓷瓶,只好跟他们讲道理:“王爷,其实我真能自己上下马车。” 楚昭:“嗯嗯。” 沈子衿:“……” 你要不要敷衍得这么真诚。 国公府的门童迎上来,行了礼,笑着捧过一个箱子,请两位抽签。 原来今日进门前还有个花样,那就是抽取对联,来客需要对出下联,当然,客人们都是接了帖来的贵宾,无论对不对得上都能进门,但若是能捞到几个好对,便是锦上添花,也给赏花宴更增风雅。 对子出的都不难,都很简单,讨个春日彩头。 门童念出楚昭抽到的上联:“金燕展翅迎春来。” 楚昭十五岁就去了北疆,一年前才回到京城,大家知道他功夫不错,但不知文章水平如何,纷纷竖起耳朵凝神静听。 楚昭眼也不眨,飞速对出了下联,看他信手拈来,某些人诧异:难道又是个文武双全的皇子? 就听他胸有成竹:“咸鱼躺平等过冬。” 其余人:“……” 有人脖子抻过了头,脚下一个趔趄;有人揉了揉耳朵,确认自己没听错。 不是,对的啥玩意儿?? 可以对的不好,但不能对的邪门。 门童的笑也是凝住,只有沈子衿诧异抬头:咸鱼? 是、是他想的那个咸鱼吗,都和躺平联系在一起了,难不成真的是—— 沈子衿感到自己心口噗通两下急速跃动,然而还不等他擅自想象,楚昭就跟门童一本正经胡说八道:“我对得挺好啊,金燕是大齐特产,咸鱼也是,并且许多人家选择在冬天做……世子怎么这样瞧着我?” 沈子衿蹦跶起来的心缓缓落下,思绪还没飞起来就被掐死了。 ……原来只是巧合啊,唉。 沈子衿微微一笑:“无事,只是觉得对得很妙。” 是真的很妙,把咸鱼和躺平结合在一起,是现代人的智慧,没想到楚昭跨越时空,竟然触碰到了这美妙的比喻。 沈子衿心想,没准自己和楚昭很能聊得来。 其余人只觉得好好一个美人,竟长了张说瞎话的嘴:哪里妙了! 门童倒是迅速恢复镇定,提笔记下楚昭的对子,下一个就该沈子衿了。 上联:“满园繁花争奇斗艳。” 这样的对子按理来说怎样都不会对错。 沈子衿也没有犹豫和斟酌,直接开口:“一只猫儿春困夏眠。” 门童:“……” 他怀疑字数要是多一点,这位爷还得加上秋倦冬乏。 一年四季睡觉,听起来就好懒好懒。 也就是其余人不懂咸鱼的梗,若是能懂,就会发现沈子衿和楚昭的中心思想分明一样: 摸鱼躲懒,幸甚至哉。 楚昭抚掌:“好对好对。” 沈子衿谦虚:“谬赞谬赞。” 其余人麻了。 楚昭则摸摸下巴:嚯,在这个卷生卷死的京城,该不会沈世子才是他遍寻不得的知己吧?
第06章 对完对联踏进园子。 按理说先该去拜会主人家,但沈子衿和楚昭一路被领到了个僻静的湖心亭。 去往亭子的桥头有人把手,沈子衿看着桥头带刀的护卫,脚步不由顿了顿。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真是杀人抛尸好去处。 楚昭:“世子?” 沈子衿不动声色移开视线:“风景真好,我看入迷了,抱歉。” 楚昭不疑有他,因为这里是不错。 两人在湖心亭的石桌边坐下,沈子衿脑子里正不由自主疯狂脑补各类场景,楚昭在沏茶的流水声中开口:“我想跟世子聊聊真心话。” 沈子衿霍然抬眼。 终于来了吗? 即便原著说楚昭无心争权,但被人压着头成婚谁能没怨气,沈子衿打起精神,严阵以待。 他明白,今日谈话不仅关乎自己接下来的生活质量,更可能关乎自己小命。 楚昭面上带笑:“我想对世子这样的人,迂回试探并不合适,不如直言,赐婚仓促,我二人皆是身不由己,但世子嫁我为妃,是帮了我大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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