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雪是战马,跟着楚昭出生入死,精力旺盛,需要定时溜马,今日来东庄,把它也牵出来了。 沈子衿闻言扭头,视线落在飞雪身上。 第一次见他就赞叹过飞雪真是好漂亮一匹马,油光水滑,银丝白雪,黑鹰牵着马从他们身边走过,沈子衿看着眼前晃过的散着光泽的毛发,不由很想伸手摸一摸。 于是他问了:“我能摸摸飞雪吗?” 黑鹰牵马的脚步一顿,楚昭扬了扬眉:“当然,稍等。” 他走上前,拍了拍飞雪的脸,揉揉它脖颈,打了个呼哨,而后指了指沈子衿,似乎在与马交流什么。 飞雪瞪着漆黑的大眼睛,转过马头定睛瞧了瞧沈子衿,而后嘴里咴咴出声,踏了踏马蹄。 楚昭笑着再拍了拍他,而后扭头,冲着沈子衿颔首:“来。” 沈子衿新奇地瞧着楚昭跟马交流,愈发觉得飞雪很有灵性,走上前,在楚昭含笑的眼神里试着伸出手,小心顺着马背摸了摸。 啊,果然跟他想得一样,手感很好! 沈子衿双眸亮起,忍不住来回多摸了摸,他没什么手劲,很轻,飞雪被摸得亭舒坦,扬起马头抖了抖毛。 楚昭见沈子衿爱不释手的模样,若有所悟:“世子,想骑骑看吗?” 黑鹰闻言讶异:王爷居然肯让别人骑飞雪! 要知道战马跟主人处出感情来后,总会变得很特别,飞雪又傲得很,看着雪白优雅,实则是匹烈马,除了楚昭,谁也不让骑,当然,楚昭也惯它,除非有要紧事,否则不会跟人分享飞雪背上的位置。 沈子衿蓦地扭头:“可以吗?!” 他大约都不知道自己此刻眼神有多亮,楚昭还是头回见他在吃到好吃点心以外的时间露出这种目光,嘴角不由微微弯起:“当然可以。” 沈子衿刚张嘴要答应,却忽的想起什么,顿住。 “唔……”沈子衿兴奋的劲儿小了一点,“我不会骑马。” “不会可以学啊,”多大点事,楚昭道,“我教你。” 飞雪跟听得懂人话似地,扭过头来“咴”了声,不安地急促踩踩蹄子,楚昭给他摸摸毛:“乖,这人可以,你记着。” 飞雪眼里映出了沈子衿的身影,沈子衿略显紧张,飞雪眨了眨眼,躁动的蹄子停了下来。 这就是同意了。 楚昭满意,朝沈子衿伸手:“世子来。” 沈子衿欢喜又局促地靠近,在楚昭指导下踩着马镫翻身上马,有楚昭托了他一把,非常顺利就在马背上坐稳了。 爱看古代文章的人谁不想亲自体验一把纵马奔腾呢,沈子衿坐在马背上,视野骤然拔高,体验新奇极了。 “握紧缰绳,朝上提,但不要勒得过紧,控马的力道要适中,咱们先慢慢走,用腿轻夹下马腹——对,就是这样世子。” 楚昭是个很有耐心的老师,他边说着,边从黑鹰手里牵过缰绳,亲自当沈子衿的马前卒,牵着飞雪往前走。 行过田间小道,渐入桃林深处,马蹄踏香,沈子衿在马背上晃晃悠悠,老实说,心悬着不太踏实,但这种细微的刺激刚刚好,能让人把诸多烦忧抛在脑后,只沉浸在当下。 楚昭在他身前牵着马,哪怕背影也是玉树临风,很难说是景衬人,还是秦王的风姿衬高周围美景,但无论景还是人,都很值得欣赏。 楚昭在恰到好处的时候出声:“所以方才做了什么噩梦?” 沈子衿握着缰绳,展颜一笑:“忘了。” 不重要。 这个时代确实哪儿哪儿都不好,落后、封建,与现代相比一个天一个地,但沈子衿无疑很幸运。 他在糟糕的地方,遇上了最好的人。 身畔点桃花,过去的噩梦忘了就忘了。 楚昭没回头,但听出了他话语里的洒脱,也笑:“好。” 附近山中正是桃花成片盛放的时候,走出一段小路,面前出现了宽敞的大道,飞雪高兴地扬了扬蹄子,似乎很想畅快的跑,沈子衿不知不觉顺着它,马儿的速度略微快了一点。 楚昭察觉到一人一马的兴奋,勒住缰绳停了脚步,回头对上沈子衿的眼睛:“世子,想跑一段看看吗?” 沈子衿重重点头:“嗯!” 楚昭莞尔一笑,脚下一点,飞身上马,快到沈子衿根本就没看清他的动作,只觉一阵风呼啸而过,回过神,身后就撞上了一个结实的胸膛。 楚昭坐在沈子衿身后,握住缰绳,将沈子衿整个圈在了怀里。 沈子衿拽着缰绳的手不由紧了紧,不知是为即将到来的疾驰而感到紧张,还是不太习惯如此亲近的姿势。 楚昭瞧着他的收紧的手,往前靠了靠:“放心,不会摔着你,世子坐稳——驾!” 楚昭带着沈子衿一甩缰绳,飞雪扬起头颅欢快地咴咴,撒开蹄子就朝前肆意狂奔! 沈子衿心脏高高提起,难以控制惊呼出声,而在奔驰的疾风中,他的惊呼不知什么时候就变成了笑音,随着马蹄踏响,越来越纵情,越来越惬意。 人间几回走,策马笑平生。 楚昭看不到沈子衿的面容,明明是习惯马上生涯的他,竟也被这次跑马唤醒了沸腾的热血,喧嚣的心脏擂如战鼓,与沈子衿的笑声一同响彻在他耳边。 风很凌厉,呼啸不停,风很温柔,卷过路边飘下的花瓣,柔柔一点,缀在沈子衿发间。 风与飞花中,沈子衿和楚昭不约而同想:真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就让他们肆意奔腾下去,那该多好啊。
第35章 路肯定是有尽头的,而且还没到尽头,楚昭就勒紧了缰绳。 “吁——!” 飞雪的马蹄高高扬起又落下,缓缓踢踏着停住了脚步,沈子衿的心口还在怦怦直跳,没从肾上腺素飙高的状态下缓过来,一瞬间面上闪过茫然。 “怎么停下了?”他呼吸不稳地问。 “虽然我也很想继续这么跑下去,但不行。”楚昭拉着马绳,“再跑下去,你腿和手都受不了。” 手的话沈子衿能理解,毕竟他得死死握紧缰绳,这幅身体娇贵,掌心肉嫩,已经被缰绳磨得生疼,加上是个容易留印的体质,此刻松开,掌心两道红痕显得触目惊心。 但关腿什么事,又不是他在跑……啊,等等。 好吧,沈子衿发现了问题所在。 方才太尽兴了,所以没注意,此刻停下来,才能感觉到大腿内侧有些许的不适。 骑马原来真的会蹭着大腿。 再跑下去,沈子衿回头估计就得上药了。 楚昭:“新手骑马容易这样,不急,咱们来日方长,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沈子衿长长呼出口气。 上头的劲渐渐缓和下来,肾上腺素一退,腿侧的感觉就更明显了,他点点头,赞同了来日方长的说法。 楚昭越过他肩头瞧见沈子衿摊开的手心:“红成这样了,得上药。回程你别握缰绳了,往后靠一点,我撑着你。” 沈子衿立刻合拢手心:“没磨破,也不疼,你知道我体质,就是看着吓人。” “你演戏的时候吓人,真疼的时候反而不吭声。”楚昭已然看透沈世子爱嘴硬,摆明了不信,“来,坐稳。” 沈子衿不往后坐,楚昭就主动朝前靠了靠,确保自己能好好圈着他。 当刺激带来的麻痹退去,一些细微的感知就会重新放大,楚昭靠上来时,沈子衿只觉得耳边都有灼热的呼吸擦过,下意识偏头一缩。 侧身再缩的结果就是,左边躲远了,右边却直接撞在了楚昭肩膀上,贴得更近了。 沈子衿:! 楚昭:! 两人同时僵住。 沈子衿被吓了一跳的同时条件反射重新勒住缰绳,飞雪被勒得不太快活,哼哧哧甩甩脑袋,马背一下子晃悠起来。 沈子衿惊:“欸!” 楚昭:“小心!” 楚昭直接单手拽绳,空出一只手来揽过沈子衿的腰,这下两人之间的距离从还有点缝隙变成了零,结结实实紧挨一处。 飞雪马蹄哒哒哒,深藏功与名。 沈子衿:“……” 他听到耳边有重重的心跳声,但一时分不清是他自己的,还是楚昭的。 楚昭属火的吗,怎么这么能烫人啊,太热了,沈子衿垂下头去,他耳朵都要给烫熟了。 楚昭从身后看到沈子衿白玉般的耳垂已经染成一片绯色,身手高强的王爷难得束手束脚,不知手脚该往哪儿放。 他轻轻吸了口气,确认沈子衿稳住后,慢慢撤开了放在腰上的手。 ……世子腰是真的窄,自己一手就圈住了。 楚昭生硬地转移话题:“咳,飞雪调皮了。” 沈子衿垂着头含糊应声:“呃,嗯。” 飞雪:? 你们礼貌吗? 仗着马不能说话就把什么锅都甩给马儿背是吧,狡猾的人类! 楚昭重新双手掌绳,赶着飞雪用散步的速度往回溜达:“我们先回去,驾。” 飞雪走得很慢,老实说,沈子衿手掌和手指还是疼的,他在硬着头皮握住缰绳和跟楚昭贴贴之间犹豫了片刻:前者要忍疼,后者要耐热。 沈子衿听着耳边鼓动的心跳,脑子里天马行空胡思乱想,但飞速运转,花了不到几分钟后,他突然悟了: 不是,他纠结个什么劲儿啊? 选后者,舒舒服服还不用疼,他又不是受虐狂,至于心跳加速带来的燥热……他不害羞不就行了? 楚昭教他骑马,就是正常的帮助,举止也都守礼没有过分的地方,他为什么要觉得不好意思,就该大大方方啊。 他和楚昭又不是谈恋爱的小情侣,何必拘泥于一些正常的触碰,别别扭扭反而令人尴尬。 是我不对,沈子衿长舒一口气,深刻反省了自己。 他抿抿唇,大胆地松开了缰绳,给自己壮了壮胆,然后主动往楚昭怀里靠了靠。 楚昭被贴得猝不及防,手指一颤,好在他马术精湛,将马匹控得很好,不用再让飞雪背锅。 虽说是自己的建议,这样的确更方便,但沈子衿踟蹰了半晌,怎么突然就肯放心放松地靠过来了? 楚昭一边告诉自己不要想太多,一边又不受控制的心乱。 怀里的人飘着淡淡的木香,楚昭觉得自己要被香味熏得飘飘然:……他这到底能不能多想啊? 倒是沈子衿靠在楚昭怀里,越靠越坦然,鼓噪的心脏也恢复了正常律动:对嘛,思维打开,简单一点,看,气氛一下就自然了不是? 他从前是不习惯跟人过于密切,但没关系,以后他会努力适应和楚昭的相处,保持良好关系。 他是自然了,但不知道楚昭脑子都要□□烧了。 两人共骑一马,一个看破红尘大彻大悟,一个被乱花迷眼晕头转向,就这么在哒哒的马蹄声中回了东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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