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玄钰知道这个故事有不足之处,但是这是经过思量后最适合当前奉贤城百姓体质的故事。 果然如晏玄钰所料,没见过这种“戏”的奉贤城百姓都被吸引了,于是府外的人越聚越多。 府内受邀的人坐在前面,自然看的最清楚,感受也最深。 戏里说到的一些事都是真实发生的,地名、人名也是,所以即使一开始说过这是杜撰的故事,但大家都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在最后姜氏女和丈夫执手相望的时候,就连王员外等人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戏演完之后就到了募捐环节,冯光纬早就说过义演的钱是用来帮助城外百姓重建房屋的,原本一些铁心不捐的人红着眼眶捐了甚至比之前就打算意思意思的人捐了更多! 比如现在的赵员外,他瞪着王员外悄声道:“你怎么回事?你不是不捐吗?为什么给了这么多?!” 王员外嗫嚅道:“我....我不知道怎么了,看完戏之后,一冲动....” 他说完又给自己找了个理由:“这些钱可都是拿去帮范喜良这些劳力的。” 赵员外:“....” 原本冯光纬只打算从富户这里筹集一些银子,因为富户们不缺钱,捐出来的一些对他们来说只是毛毛雨,可是府外的百姓不一样,他们也只是普通百姓而已,所以在有百姓也想给铜钱时被冯光纬拒绝了。 谁知后来他们像商量好了一样,竟然有越来越多的百姓们将东西放在府外! 一个铜板,两个铜板,一小卷麻布,半箩筐青菜..... 义演场地府外的东西越堆越多,很快一地都是铜板,而且大多百姓放下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根本找不到是谁丢下的东西。 冯光纬只好让官兵们将东西收起来,又让笔吏一一记上。 被邀请来的众人目睹了这一切。 人的情绪其实是很容易被周围的情境带动的,尤其是他们刚看完《姜氏女》,里面有劳力们将绳子绑在腰上连在一起,不停填补着堤坝被冲垮的地方;也有“惊险”的救人场景——在翻涌的洪水里,坐在筏子上的人几经波折将被困在屋顶的人救下.... 如果一个有钱人给了点钱,当然不会引起人们心里什么想法,但是当一个本就不富裕的人拿出对于自己来说最好的东西时,那么意义就重大了。 就像眼前,冯光纬和官兵们一起将散落一地的铜板——不是来源于某一个人,而是属于奉贤城百姓的,还有摆放一地的各种东西:半箩筐野菜、一个鸡蛋..... 饶是心肠坚硬之人,此时也冷不起心肠来,心下只觉动容。
第32章 南下奉贤 “朕听闻奉贤城如今涝灾已过,城内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晏玄钰坐在文渊阁上首,将折子甩在案桌上问在座的官员们。 文渊阁官员们在下面和相熟的三两对视,但都未发一言。 在晏玄钰看不见的地方,姜丞相微微向后侧首,似乎在示意某个人。 “陛下,确是如此。”一位文渊阁里品级最低的官员起身后出声回道。 晏玄钰眯了眯眼睛看向那坐于最后方的官员,他对这官员没印象,便问他:“你叫什么?” “臣,闻永望。” 李忠贤凑过来在晏玄钰耳边道:“陛下,闻大人在朝中任左长史。” 在本朝中,左长史为丞相属官,晏玄钰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坐在下首的姜元化。 只听闻永望说了一番奉承话,大意就是奉贤城能在涝灾后成如今模样都是因为陛下您啊。 晏玄钰听得津津有味,不用说,这个年代的话术确实能把人吹得飘飘然,读书人吹起来就是和别人不一样,在闻永望嘴里奉贤城的今天都是因为晏玄钰过了个圣寿节。 其他官员只见皇上听的高兴,还让李公公在文渊阁右侧靠近他的地方给闻永望赐座,让他上前面来。 晏玄钰一幅很高兴的样子,“哦?依你所说,朕要是去奉贤城,岂不是恩泽更能遍布奉贤城?” “原来闻爱卿是希望朕亲自去奉贤城啊!早就听闻奉贤城地处南方,小桥流水的景致朕还从未见过。” 晏玄钰像突然起了兴致一样:“朕决定了,就依闻爱卿所说,这就南下去奉贤城!” “陛下,万万不可啊。”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出声的竟然是姜丞相。 姜丞相起身,脸上一片担忧之色:“陛下,南下路途危险,且宫中并未准备巡游事宜,再者朝政不可荒废啊。” 晏玄钰满不在乎道:“处理政务有你们文渊阁官员在,有韩国公坐镇,朕有什么不放心的?朕亲临奉贤城是奉贤城之幸。” 姜丞相沉默了一会,终于没有再说什么。 袁康不日便会回京,陛下却突然要南巡,难道是想借机将袁康留在京城? 第二日上朝,晏玄钰说了南巡一事,自然又遭到多方阻拦,但是晏玄钰意已决,朝堂上又没有——不能说没有,只能说有也是极小部分是忠于皇帝的官员,各方心里都有自己的想法,不知道皇帝南巡又是顺了哪一方的心思,总之无人再出来阻拦。 如今朝堂上清流、世家、文臣算是三方鼎立,大周重文抑武,武将在朝堂上几乎没有什么话语权,但是他们手里有兵权,这就出现了如今很矛盾的局面,武将看似是所有群体里势弱的一方,但是只要有镇守一方的武将心存反意,又或者与在朝高官勾结,后果将不堪设想。 晏玄钰接下来的目标是兵权。 ———— “老师,这可是师伯的信?”林复问。 “是。”韩元看完之后就烧了信,期间未发一言。 林复在一旁静静等着。 半晌后,韩元才幽幽道:“你师伯下山了。” 林复讶异,上一封信里师伯自称因为窥探天际双眼不能视物,这一封信里怎的又下山了? “你师伯话里几分真几分假为师是看不清楚了。”韩元捋着胡子。 韩元的师兄本事是比韩元高些的,但是他一直隐世不出。此番来信突然说想下山看看,韩元总觉得师兄有事瞒他。 林复见韩元烧完信,才将皇上在朝堂上说过的话一一说与韩元听了。 林复想象中老师的反应都没有出现。 韩元坐在太师椅上拿起桌上的杯盏却并未入口,只淡淡说:“陛下吩咐之事,你只管做好便是,以后不必再说与我听。” 林复心中疑惑,但面上恭敬道:“是,老师。” ... 晏玄钰南下一事目前不知道顺了多少人的心意,没顺李忠贤的心意是真的。 自从下朝之后李忠贤就在晏玄钰耳边小心翼翼地絮絮叨叨:“陛下,南下之事切不可操之过急....” 晏玄钰打断他的话,装模作样地一拱手:“况且奉贤城刚经历如此大涝,正是民心不稳的时候,您可要三思啊,陛下!” 李忠贤对晏玄钰时绝对忠诚的,所以在李忠贤面前,晏玄钰多多少能放松下来。 李忠贤:“.....” 皇上都知道,为什么还要去? “陛下恕罪,这这....奴才实在不知陛下此行何意啊?” 晏玄钰冷酷道:“问这么清楚做什么。你只管跟着就是。” 南下去奉贤城,晏玄钰一个后妃都不带,更别说什么美人之类,只挑了几个随行官员,仿佛真要用龙气驱散导致涝灾的邪祟去了。 ... 那边,袁康在进京途中也收到了皇上南下的消息。 袁康身边的亲信迟疑道:“将军,小皇帝此举何意?” 袁康目光如鹰:“袁逊,自去领罚。” 那叫袁逊的亲信小声道:“是,将军。” 但他还是不服:“京城已经断了咱们的粮了,之前送来的粮草,把袋子扎破流出来的都是沙砾子!御寒的衣物一件都没有....” 去岁冬天,他们冻死饿死的兄弟都葬在林子里,立起的木板子比林子里的树还要多。 不要说普通兵卒,就算是袁康,拿着朝廷越来越少的粮食,也是和将士们一样扎进裤腰带数着吃,饭都吃不饱,还怎么守城? 这样完全不顾及兄弟们死活的君主,他们为什么还要为之卖命?! 不止袁逊心里有气,其他兵卒们也是一样!看着身边兄弟被饿死,被冻死,他们心里该是何滋味? 袁逊下去领罚了,袁康身边换了一位小将。 袁康坐于马上,遥遥看向京城。 他心里也痛苦煎熬着,一边是忠君,一边是这些如手足的兄弟们..... 眼下皇帝明知他快要到京城觐见,又南下去了奉贤城。 袁康怕这位陛下打的是让他有去无回的主意,先借个由头将他留在京城,再..... 他不怕死,更不惧君要臣死,他不愿的是,自己不是战死边疆,而是死在京城,死在他们袁家几代人守护的大周京城。 思及此处,袁康吐出一口浊气。 袁逊受了几道鞭罚一瘸一拐上了马,一反常态的未发一言。 袁康抬手下令:“放慢速度。” 信中说陛下已离京,他们急行也无用了。 ... 得知陛下来奉贤城的消息,奉贤城百姓又是惶惶了几日。 他们只是普通百姓,对天子有天然畏惧,更不敢相信陛下会从遥远的京城来到奉贤城。 冯光纬也一早得到了消息,提早在奉贤城安排接驾,一连几日,奉贤城巡城的官兵都多了一倍不止。 冯光纬接任奉贤城太守已经月余,按照陛下的法子,将孤儿乞丐中愿意凭力气吃饭的人都聚起来训练后送到干活的地方——当然,现在还处于训练阶段,干活的地方.....还不知道干什么。 这时候,乞丐并不像晏玄钰那个时代里在有的人眼里是“职业”,在这个朝代,乞讨是他们挣扎着想活下去的法子。 但是以防万一,还是剔除里面想要浑水摸鱼、不劳而获的人。 小农社会,底层的百姓几乎都是很老实的。 奉贤城恢复不错,晏玄钰的御驾进城时两道的百姓在官兵的阻隔下夹道欢迎。 晏玄钰袖子里放了把匕首都准备时刻提防有人偷袭了。 但是话说回来刺杀的可能性也太低了,先不说这人挤人的人群里能挤出来都是困难,想要从天而降,也要四周有建筑可以埋伏。 不愧是晏玄钰心里定下的得力干将,冯光纬选的迎驾地方都是四面开阔的,外有壮硕的官兵们虎视眈眈,内有几个自己人混在百姓里时刻观察着。 奉贤城里的不少建筑在晏玄钰来之前都被冯光纬带人修缮过了,旧的地方都换成了新的,就算晏玄钰没来,百姓脸上很少看到阴霾了。 全靠冯光纬亲力亲为,每日带着官兵们游街。 现在就连奉贤城巷子里的瞎眼阿婆都念叨冯大人是青天大老爷,是救奉贤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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