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黑着脸命令道:“都退下。” 众仆这才心惊胆战齐齐溜走。 原来……这就是昨夜咱们四爷带回来的那位公子啊。 长得还真是,好看呀。 裴寻芳心道这夏伯近日是不是管家管得过于宽松, 宅子里这批新进的仆人们一个比一个没规矩。 他取过自己那件黑色披风,披在苏陌身上:“这宅子年代久了,清晨尤其寒凉,怎么不穿衣裳就跑出来?” 苏陌伸长着脖子任由裴寻芳为他系束带,目光却已完全被那把通身漆黑的新弩所吸引。 待裴寻芳在他颈下系了个蝴蝶结, 苏陌便毫不客气将那把弩拿了过去。 “沉吗?”裴寻芳端住苏陌的手腕。 “不沉。”苏陌眼中闪着兴奋的光。 苏陌早已不对这病弱之躯抱有什么期待, 但是, 若能拥有一样适合自己的武器,苏陌也不是不堪一击之人。 上次射杀贺七, 玄衣人的那把大弩苏陌根本就拿不动,唯有靠着支架支撑才能勉强操作, 而手中这把弩,小巧轻便, 甚至尺寸都像是为苏陌量身定做的。 苏陌心中欢喜,眼里亦有了平日难得一见的纯真可爱。 裴寻芳叠着苏陌的手,为他端着弩身,说道:“我来教你。” “不必。”苏陌道。 苏陌从箭囊里取出一支弩箭,熟练地拉开望山,装入箭槽,他忽而发现这每一支箭的箭尾上都刻着字,而苏陌取的这支,上面刻着一个“天”字。 “为什么刻字?”苏陌问道。 “我叫工匠用《千字文》为每一支箭标了序号,这样我就能知道公子用了多少箭,用在何处。”裴寻芳说得理所当然。 苏陌蹙眉瞟他,所以我没有用箭自由的是吧? 用了几支、用在何处你都要知道? 虽然不大爽快,但这并不妨碍苏陌此刻的愉悦。 这把弩方才裴寻芳已经调试过,机弩特别顺滑,苏陌几乎不费力气便能操作。 苏陌左手端着弩,抬至齐肩,右手搭在悬刀上,微微眯起一只眼,瞄准靶心。 裴寻芳弓着身子贴在苏陌身后,见他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便知他箭术不俗。 微风拂过苏陌耳后的发,裴寻芳忽而瞧见,苏陌那雪白修长的粉颈后,多了几点红色痕迹。 那是他昨晚情动难抑时咬出来的。 裴寻芳一时心猿意马,他移开目光重新看向箭头的方向,心虚赞道:“瞄得很准。” 苏陌似察觉了一样,斜眼回望他,眼里带着点不明的意味。 裴寻芳眼皮一跳,莫非是被他发现了? 正当胡思乱想时,但见苏陌端着弩的手忽而调整方向,“咻”的一声,箭已脱弦,破风而出! 那支箭擦着靶子边缘飞了过去,直扎在一株大树上。 “唉呀……差点就射中了。”趴在屋脊上的唐飞一声叹息。 身侧的唐迢嘴里叼着根狗尾草,翘着二郎腿闲适地望着天,道:“就说你眼神不好使吧,这是射中了。” 唐飞好奇道:“射中啥了?” 唐迢“切”了一声,换个了姿势继续躺。 这边,裴寻芳狐疑看向苏陌:“弩不好用么?” 苏陌却笑了:“四爷可否为我去取箭?” 裴寻芳眼底眸光一动,他立即转身,疾步向那支箭走去。 拔箭一看,果然,那箭头正好射中了一朵从树上飘落的白色小花。 晨风掠过树梢,更多的小白花如雪飘落。 裴寻芳仰头望去,这才发现,这座他买下十年的老宅子,这株从未开过花的红豆树,昨晚竟然一夜之间,满树全开了。 那直冲云霄的庞大树冠上,已是满树繁花,冠盖如雪。 “多谢四爷送我的弩。”苏陌在晨光下学着他的模样扬扬手中的弩,隔空对他笑,“这花就当作谢礼了。” 裴寻芳心头一热,将那小白花攥于掌心,道:“公子好雅兴。” 院中地面仍是潮的,苏陌光脚趿着丝履,连罗袜也未穿,莹白如玉的脚踝,就那样露在外面。 裴寻芳不觉手心微烫,昨夜自己握着那双玉足情难自禁的热意突然涌上心头。 花瓣被悄悄碾碎,花汁染上掌心。 裴寻芳绷着脸走向苏陌。 而苏陌挑了第二支箭,正欲再来一发。 “今日不试了,”裴寻芳拿走苏陌手中的弩,塞入仆人手中,随即将苏陌一把抱起,“咱们做点别的。” 苏陌吓了一跳,他捏着那支刻着“地”字的弩箭,抵在裴寻芳喉间:“掌印作甚?放我下来。” 裴寻芳眼底暗影浮动:“公子昨晚答应我的事,还作数么?” 苏陌磕巴了一下:“我、我答应你什么了?” 呵,果然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裴寻芳道:“一朵花可不够,公子再赏我点别的。” “那、那就一树吧,”苏陌指指那一树繁花,说道,“这一树花都是我送你的。” 裴寻芳克制的笑了:“公子大方。” 他虽然在笑,可苏陌却觉得十分危险。 他完全不顾苏陌抵在他喉间的利箭,越压越低,说道:“公子答应赠我的银香囊呢?” “那个……那个弄丢了!”苏陌听不得这个,一听就浑身发麻,他慌忙转移话题,道,“时候不早了,我得尽快回不夜宫了。” 裴寻芳却不买账:“公子又诓我呢。” “我没有!昨晚你给我换衣裳,有见到我身上带着那个吗?说丢了就是丢了。” 裴寻芳却哑声道:“公子记得我给你换衣裳?” 苏陌被他那漆黑的瞳仁望得有些发怵,过去苏陌从不惧看裴寻芳的眼睛,可是最近,每当他以那种眼神望着自己时,苏陌都本能的有些紧张。 真是该死啊。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明日就是弁钗礼了。”苏陌转而正色道,“昨夜天宁寺刺杀事件,李长薄第一次与刺客正面冲突,藏经阁遭洗劫,我又失踪了一夜,现下外边还不知乱成啥样了。今日定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我不能再躲在这里,我得尽快回去。” “也不是非回去不可。”裴寻芳一脚跨进卧房门槛,光线一下子暗了下来,他的心也跟着沉了下来,他说道,“我可以带公子离开。” 这是他最后一次试图阻止苏陌。 轻飘飘一句话,状似无意,却足以让苏陌震惊。 姓裴的居然提出带他离开,疯了吧。 “掌印在开玩笑么?”苏陌道。 “帝城第一伶人的弁钗礼,早已不是不夜宫一家的事情,帝城乐坊十六座,明日将面临重新洗牌。不夜宫准备了月余,收了数万定金,掌印想让我凭空消失?” “可公子就愿意自己像个物品一样,被人赏玩、被人竞价购买么?”裴寻芳的声音极冷,“那些人不配!” 苏陌道:“看看而已,他们碰不到我。” “公子究竟是真的不懂,还是在装不懂?”裴寻芳凝眸看向苏陌,“我不想看到公子被竞买。” 苏陌眼睫颤了一下,他在说什么? 苏陌眨了下眼:“可我也不想一辈子当个逃犯。伶人私自潜逃是诛九族的死罪,掌印比我清楚。” “最重要的是,要取我性命之人不会放过我的,我就是他狩猎游戏里的最终猎物,他下这么大一盘棋,就等着收割。” 苏陌捏紧手里那支“地”字箭,说道:“掌印,我们身处这世间,就不得不陪这些人玩游戏,猎物已经入陷阱,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裴寻芳的脸色愈加阴沉。 苏陌道:“普天之下莫非皇土,我躲不过的。” 裴寻芳垂眸望他:“公子是躲不过,还是不想躲?” 是不想躲。 因为苏陌还有他必须要做的事。 可是这些不能同裴寻芳说,苏陌忽而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虽然这本书里已经有人隐约猜到了苏陌的真实身份,可那不是苏陌在意的人。 苏陌比过去更寂寞了。 “公子不愿说,那就不说。”裴寻芳负气般一脚踹开内室的门。 两扇门页“哐当”打开又合上。 晨光闯入室内,又被倏地收回。 裴寻芳将苏陌抱至腰间,怼在墙上,两人沉在清晨的暗影里。 “公子究竟有多少事瞒着我?”裴寻芳恨恨说道。 苏陌被他箍得心口发紧,两脚悬空,偏偏苏陌毫无反击之力,这样被人威胁着,苏陌恼怒不已:“掌印在好奇什么?掌印的影卫一天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监视着我,我不是早已被你看光了么?” 躲在暗处的唐飞不自觉哽了一下。 唐迢忙将两个布团塞进他耳中,拖着他悄悄撤离:“师傅说了多少遍了,掌印在的时候,不可私自窥听……” 裴寻芳气极反笑:“公子不是早就学会避开影卫了么?” 苏陌怒道:“放开我。” “公子昨晚让我带你回家时,可不是这样的。”裴寻芳按揉着苏陌的后颈,低头寻找他的唇,“公子不能对咱家这样,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你敢!”苏陌咬着唇道,“我说过,未经允许不准亲近。” 裴寻芳抵着他的鼻尖:“咱家有什么不敢?” 悬殊的力量差,让苏陌如被逮着的猎物一般无力反击。 裴寻芳仅用一只手便轻松将苏陌托起,他此刻想做点什么,苏陌根本就跑不了。 他嗅着苏陌,低声问他:“公子允咱家抱你吻你,算什么?” 修长的手滑至两股之间,裴寻芳哑声道:“昨晚公子与咱家同床共枕,又算什么?” 两腿内侧的擦伤倏地被碰到,苏陌颤了一下。 梦中自己被裴寻芳禁锢在圈椅里求欢的情形又浮出现来,梦里的裴寻芳对苏陌的执念,已近于癫狂。 苏陌不想两人的关系变成那样。 这次回去不夜宫,能否全身而退,苏陌并没有十足把握。 虽然他也察觉与裴寻芳的关系有了微妙的变化,但交易就是交易,不必上升至个人情感,苏陌无法给裴寻芳任何承诺,便也不想给他任何期待。 苏陌闭了眼,冷声道:“一次交易,一口甜头,不是么?” “公子真是这么想的?”裴寻芳嘴角带着点似有似无的笑意,“可公子心跳得好快。公子紧张了。” 温热的鼻息呼在苏陌脸上,他抚着苏陌腿内侧的伤,问道:“还疼么?”
第45章 无耻 还、疼、么? 细密的酥麻感从大腿内侧传来, 苏陌以手中弩箭抵着裴寻芳的喉结,威胁道:“掌印摸够了么?松手!” “公子整个人都在咱家手里,公子想让咱家松开哪只手?”裴寻芳嘴上说着厚颜无耻的话,漆黑的瞳仁却如浓墨一般, 藏着化不开的情意, “若公子说松手就松手,那咱家还有机会这样触碰公子、亲公子、抱公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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