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傅、贺两家多年来本就暗中较着劲,两家的孩子自然也时刻被人拿出来比较。 可贺世勋自出生起,便时刻被傅荣强压一头。 傅荣在季清川面前像个哭唧唧的小男孩,但在整个帝城的二代圈子里,却是出了名的能打。 帝城那帮不务正业的二代们,少有没被傅荣揍过的。 曾经有人在季清川的场子里闹事,被傅荣二话不说堵在暗巷里暴揍:“我傅荣看上的人,你敢动一根手指试试?你动一下,老子扁你一回!” 可就是这样一个傅荣,在原书剧情中,最后却为了救季清川而被贺世勋陷害至死! 想到贺世勋会对傅荣做的那些事,苏陌恨不得将他一脚踹回娘肚子去。 苏陌微笑看着眼前的贺七,心里盘算的,却是要不要现在就收拾了他。 苏陌冷冷答道:“没错,见一面千两白银,七爷既见过了,就请将银子先付了。” 那贺世勋一听,哪里肯就此罢手,推开众人,跛着腿拦在苏陌面前,道:“还没看够呢,这就走了?” 苏陌冷眼觑他,眼底的不屑与薄凉让春三娘都怔了一怔。 “爷今儿可是高高兴兴来不夜宫找乐子的,为的就是来见季公子,既然今儿季公子刚巧得空,那就留下来陪爷一会,如何?” 苏陌蹙眉,原来竟是冲着他来的。 这贺家老爷子魏国公正莽着劲儿与东宫套近乎呢,他贺七又是怎么敢在这种微妙时刻来不夜宫挑衅的? 傅荣在的时候他不敢,傅荣不在的时候,他也不至于呀? 莫不是受人指使? 苏陌想了想,贺七素来与他爹不合,两父子如同仇人一般,贺七因为吃喝玩乐,倒是与四皇子那一党玩得熟络……此番莫非是受了四皇子示意,来不夜宫挑衅生事? 实则,目的是为了搅乱魏国公与太子的合作关系? 若是如此,那便又是一个送上门来的工具人了。 苏陌试探着说道:“清川近日都在准备弁钗礼,当日会有贵客到来,实在不敢大意,怠慢七爷了,抱歉。” 那贺世勋一听便更不爽了,舔着脸靠近道:“季公子不会以为东宫的人真会来吧?” 苏陌凝眉回望:“七爷的意思是?” 贺世勋又凑近了些,一边瞄苏陌一边低声道:“皇宫里的主子也不是只有东宫那一位,公子细想想。” 随后他哈哈大笑起来,大声道:“听闻季公子舞艺冠绝帝城,尤其一支绿腰让人见之不忘、黯然销魂,小爷今儿在不夜宫吃了亏,公子为小爷舞一曲,爷便可以一笔勾销。” 室内气氛凝滞。 身后的春三娘更是吸了口气。 早在苏陌穿过来时,他便以弁钗礼及患病为由,半要挟半利诱让春三娘答应了这段时间不再安排他登台献舞。 来见季清川的那些客人,也多是季清川的忠实拥趸者,能见一面已是心满意足,鲜少有像这样提无理要求的。 “不妨换个法子,我为七爷出气如何?”苏陌笑了,而后转身指向人群边缘的玄衣青年,说道,“那人射了七爷一箭,我便替七爷射他一箭,为爷出气,如何?” 远处的玄衣青年脸色一沉。 贺世勋哈哈大笑起来:“蛇蝎美人,爷喜欢!” 可他又细细看了会苏陌,眼前这伶人,细胳膊细腿的,风一吹就能倒,估计连弓弩怎么拿都不知道吧,他会射箭? 这小手腕,拿得动弩么? 不过,看这样一个美人做血腥的事情,一定比看他跳舞更有意思吧。 “不仅如此,七爷今日在不夜宫的花费也全免了,只希望七爷能消气,放不夜宫一马,如何?”苏陌又道。 春三娘立刻跳起来:“这、这不太合适吧!” 伤什么都可以,伤她的银子可不行的啊。 “母亲别急,”苏陌冷笑道,“免掉的银子缺口,我可自己用贴已补上。” 春三娘暗骂疯了,哪有伶人让人白嫖还自己付嫖金的。 那贺世勋却心动了,一时想入非非。 这伶人不仅答应为他出气,还主动提出为他支付银子,莫不是看上他贺七了。 傅二掏空家底追了一年没追到人的,这会看上他贺七了! 真是走桃花运了,这贺世勋在心中着实兴奋了一把。 “若公子射中了,那便一笔勾销,若公子没射中,又当如何?” 苏陌淡淡道:“那我便再满足七爷一个要求,七爷随意提。” “此言当真?” “绝无戏言。” “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贺世勋鼓着掌大声笑道,他将袖子一卷,唤道,“拿笔来!爷要立字为据,大伙也都给爷做个证,免得季公子反悔!” 躲在暗处的影卫快憋不住了。 这季公子今日是受了什么刺激,怎么玩这么大的! 这种赌哪能随便打,还有他能拿得动那弓弩么?受伤了可怎么办呀? 苏陌依旧微笑着,看死人一般看着贺世勋。 不夜宫的头牌与魏国公家贺七爷打赌的事,很快传遍了大街小巷。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们将不夜宫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却因为没钱进场,都堵在了大门外。 场子很快准备好了。 苏陌用一根束带将长发高高束起,宽大的长袖也用襻膊绑好,他淡定地走向舞台中央。 那贺世勋却盯着苏陌细白纤长的脖颈与手腕,眼睛都快要盯直了。 苏陌在舞台中央的杌凳上坐下。 而杌凳的周围,依照苏陌的要求,搭了一个圆环形的架子,刚好够苏陌用来作托着弓弩的支架。 苏陌怀里抱着那把比他还要大的弓弩,坐在杌凳上,神情淡然地调试着。 玄衣青年见他拨弄弓弩的架势,狐疑地眯起了眼,这人怎么看起来那么熟练? 苏陌怎能不熟练? 他还在上学时期便迷上了射击,大大小小的实弹射击场哪个他没去玩过?别说打一个人形靶子,百米射击活物他从来就没输过。 苏陌朝那玄衣青年眨眨眼,意味深长道:“阁下待会可以稍微动一动,跑起来也可以。” 玄衣青年脸一沉,心凉了半截。 那贺世勋却拍着大腿大笑起来,拍到伤处又嗞着牙齿喊疼,干脆搬了个椅子坐在场子边缘看好戏。 苏陌眉目沉静,神情认真,左臂撑在环形支架上,借力端着弓弩。 季清川这身子实在太弱了,姓裴的说得对,他这辈子都别想握刀剑了。 可刀剑不行,不代表弓弩也不行。 可这时,苏陌耳边却突然响起了裴寻芳说过的话。 “那些狠毒肮脏的事,都必须交由我来做。” “公子这双手,只需握着我这一把刀。” 苏陌皱皱眉。 不好意思,这一次,我非常想自己试一试。 “阁下请跑起来,”苏陌故意拉长着声调,说道,“跑起来,像烈马一样!” 那玄衣青年一听,似突然明白了苏陌的意思,拔开双腿便绕着场子跑起来。 玄色身影如一道黑影,一遍一遍从苏陌面前跑过。 苏陌撑着环形支架,一点点、微妙地调整着方向。 直至箭头的方向快要接近那贺世勋所在的方位。 苏陌沉下眉眼,调整呼吸,心里计算着。 这一箭下去,就真的挑起冲突,不能回头了。 东宫、魏国公、四皇子、不夜宫乃至半个朝堂以及那些或明或暗盯着季清川的人,都将陆续卷入这场漩涡中。 可不射这一箭,也必定要射另一箭。 穿进这个弱肉强食的残酷世界里,就得利用这个世界的游戏法则才能谋得生存。 苏陌瞄准那移动的活物,箭下真正的目标却是台下那个坐着一动不动的二货。 重叠,移动,重叠,移动……不能一箭射死,得留他一条命,那么…… “咻”的一声,离弦之剑,带着狠狠的杀意,破风而出! 苏陌随即闭了眼。 下一瞬,一声惨叫几乎震破不夜宫的屋顶。 紧接着,数不清的尖叫声汹涌而起,人们惊恐地涌向那被一箭穿胸的贺世勋。 往日歌舞升平的不夜宫,此刻如同上演着一场焰火下的人间闹剧。 苏陌放下弓弩,缓缓起身。 他头有些晕,扶着那支架才堪堪能站稳,他掐着酸疼的手腕,只想在暴风雨来临之前,再好好去喝一盏热茶。 却不想,忽的被人抓住了手臂。 那只手鲜血淋淋,戴着乌金色手套,正是那位玄衣青年。 方才那一箭,苏陌先是射中了玄衣青年的左掌,随后贯穿其掌心,直击他身后贺世勋的胸口。 一箭双雕。 “抱歉。下手狠了点。”苏陌似笑非笑道,“但不射中你说不过去,咱俩扯平了。” 那玄衣青年目光沉沉看着苏陌,忽而抓起苏陌的手腕,拖着他便要往不夜宫的大门走去。 “你干什么!”苏陌道。 “抓你走。”玄衣青年道。 可不夜宫的大门,早已被乌泱泱的人马给堵了个严严实实。 “清川去哪?” 一身绯衣的李长薄站在暮光中,金色光晕勾勒着他的身形,他的脸沉在阴影里,目光里极力隐忍着什么,却又如汹涌的洪水,即将破堤而出。
第26章 弃子 一如苏陌初次见他时一样。 李长薄身着绣金绯色太子常服, 束着鎏金冠,龙章凤姿,玉树临风,甚至衣袍上的每一条绣纹, 发髻上的每一条发辫, 都彰显着大庸太子的无上尊荣。 不可否认,他是原书中无法忽略的耀眼存在。 那是属于主角与生俱来的光环。 可是, 季清川直到临死前的那场宫宴, 才第一次见到李长薄作太子装扮的模样。 那个他用全部身心喜欢着的、当作一生依靠的人,到头来只是一场阴谋。 苏陌忽觉心中一阵闷痛, 属于季清川的这颗心脏再次有了反应。 季清川, 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原书中,季清川是喜欢李长薄的。 就像太阳注定会落下,月亮注定会升起, 季清川注定会喜欢上李长薄。 这是写书人给原书CP写下的死局。 苏陌就是要亲手破了这个死局! 那玄衣青年细瞅了一会李长薄,随后警惕地张开长臂挡在苏陌面前,低声道:“疑似主角魂魄错位,谨慎靠近!” 苏陌一怔。 错什么? 主角什么错位? 可他还来不及细想,便听李长薄一声命令:“把人拿下!” 侍卫们立即冲上来, 擒住玄衣青年, 按着他的脑袋将他摁在地上。 苏陌心脏砰砰砰乱跳着, 方才稳稳端着弓弩的手,此刻却颤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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