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拿太子,以正天道!” “捉拿太子,以正天道!” 其声震天。 被圈禁在玉龙台上的太后如同见了救星,爬出来喊道:“傅荣我儿,哀家封你为护国大将军,速速捉拿太子,清剿叛党,以正天道!” 傅荣冷眼扫过玉龙台上那些人,继而看向太后。 他没有回应,反而退后一步,用长枪一把挑起苏陌脱下的那件绣金攒珠的龙纹披风。 华丽的披风被呼啦扬开,在日光下流光溢彩,像夺目的帅旗。 “傅荣受命于嫡皇子,为嫡皇子而战!” 玄色羽毛飘过那龙纹披风,飘过玉龙台,飘过华鹤池,它在殿内轻盈地飘荡着,如巡视的鹰。 殿内洋溢着一股潮热的血腥味。 太子亲兵被突袭,群龙无首,死伤惨烈,只剩一支残部仍在魏国公的率领下负隅顽抗。 禁军被堵在了角落。 这帮养尊处优的禁军在身经百战的水师面前,简直是一群不禁打的废物,人家筋骨还未舒展开,他们就已经丢盔弃甲求饶了。 影卫们已经在收兵撤退,他们撕下身上的云韶部宦官制服,抹掉长刀上的血,神情冷漠地穿过那一地死尸,斩了最后几个仍在挣扎的鞑靼佣兵,随即如鬼影般跃入华鹤池中。 他们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任务,找到李长薄,杀了他! 玄色羽毛赶紧追了上去,正要跃入池中,却差点被一支飞箭射穿! 原来是贺知风带着人赶回来了。 “风儿快走!”魏国公嘶声喊道,“去找太子,快走!” “义父!” 贺知风明显被眼前惨烈的情形吓到了,他只不过离开一会,怎么会……怎么会变成这样! “快走,别管我,去找太子!” 傅荣已经杀红了眼,他横枪一扫,厉声道:“太子叛党,一率斩杀,一个也别想逃!” 贺知风几乎不认识傅荣了。 曾经他们也是帝城里惺惺相惜的朋友,也曾一起在不夜宫把酒言欢,因为家族的利益,因为阵营的不同,如今兵戎相见。 那种强烈的、被命运推着走的撕扯感,刺痛着贺知风的神经。 “走!”魏国公用身体挡住傅荣,斥道,“风儿快走!太子就交给你的!” 贺知风如梦初醒,他不再迟疑,拿起武器为自己的命运而战。 傅荣劝道:“世伯,不要再做无用的反抗了,没有援兵了,李长薄完了,你是开国元勋,缴械投降,傅荣可为你求一条生路。” 魏国公嗤道:“贺忠这一生注定死在战场上,何须你作保!当年老夫随三王征伐天下时,你小子还没出生呢!” “那就休怪晚辈手下无情了!” 傅荣不再多言,愈战愈勇。 魏国公节节败退,眼前这个天生神武的少年将军,让他想到自己那个已成了废人的儿子贺七,不免悲从中来。 若不是季清川一箭射坏了他的儿子,挑起太子、四皇子乃至大半朝廷的争端,也将贺家彻底拉入国本之争的漩涡中,他贺忠又岂会孤注一掷陪太子走上造反的路! 冥冥之中,一切似乎早已有定数。 “你的父亲,养了个好儿子。”魏国公道,“可怜我的儿子还躺在病床上,用药吊着命,生不如死。” 傅荣道:“贺七选错了主,投错了门,被人当作活靶子推出来,才落得这般下场,各人自有各人命,世伯也是如此。” “选错了主?”魏国公仰天大笑起来,“成王败寇,成王败寇啊!” “老夫算是看明白了,那季清川就是个孽根祸胎!瞧瞧你们,瞧瞧你们这些大庸朝的大好男儿,一个个受他蛊惑,被他拿捏,被他制衡,顺他者昌,逆他者亡,他主宰了你们所有人的命运!” “十九年了!”魏国公举头望天,“当年大齐长明宫的火,终是烧到帝城来了!那孩子就是来复仇的!” 玄色羽毛飞过魏国公的头顶。 杀气腾腾的长枪刺将过来! 魏国公双目骤然睁大,他直愣愣盯着那片羽毛,随即整个身体如暮钟一般沉沉撞倒在地。 大殿内复又恢复平静。 阳光静静照着被血染红的金龙盘纹。 巡宫的锦衣卫很快赶来永寿宫清场,安阳王带着府兵收编了零散的禁军,接管了皇城。 李长薄的私兵营里一片混乱,人人都在传太子、魏国公均已战死,逃的逃,抢的抢,溃不成军。 早早收到叛乱消息的京军严阵以待,却迟迟没有等来太子叛军的一兵一卒。 景龙钟又敲响了九声。 钟声孤寂地回荡于帝城上空。 一个朝代结束了。 太子功败垂成,大势已去。 众人皆松了口气,以为这场危机已经过去。 殊不知,沿着贯通帝城内外城的中轴线,十二街道的暗巷里,数十队黑衣人游蹿出来,他们拎着火油桶,倾倒在早已准备好的柴火上。 他们望着景龙钟上的方向,只等一声令下。 灼灼烈日下,天命玄鸟背着苏陌,如幻影在帝城上空梭巡。 “务必尽快找到他们!”苏陌心急如焚。 玄衣人道:“李长薄已提前在全城秘密布下了数十处举火点,以景龙钟火柱为信号,一旦兵败,便会启动焚城计划,火烧帝城。” “帝城可是住着十二万百姓的天下第一城呐,李长薄心够狠。” “他不会的!”苏陌喘息道。 “不会?”玄衣人笑了,“公子虽写了李长薄这个笔下人,却不够了解他。若得不到皇位和季清川,李长薄宁愿玉石俱焚。” “裴寻芳布下天罗地网,不给李长薄任何生路。狗急了也会跳墙,李长薄要拉着所有人陪葬!” “他不会的。”苏陌望向那高高的钟楼。 李长薄自重生的第一日起,便备下了一辆马车,那辆车里装满了他为清川准备的日常物什,金银,衣饰,药物,甚至吃食。 他从第一天起,便做好了放下一切随时带清川远走高飞的打算。 他绝不会放弃任何生路。 除非他亲眼看到清川死去。
第114章 挚爱 一道惊天唳鸣划破帝城上空。 惊慌的百姓纷纷仰头看天, 但见白日晴空里倏地出现一抹乌云,似神明执笔在天空画下重重一笔,那浓墨拖着长长的尾巴,很快在整个天空晕染开来。 转眼间, 遮天蔽日。 “变天了, 变天了,帝城变天了!” 水云轩的掌柜正着急忙慌地指挥伙计们关门闭店, 收拾器物。 “都仔细着点, 这个很贵的!”他看着自己苦心经营的店被弄得一片狼藉,扼腕叹息道, “可惜了, 生意是做不成了,保命要紧,安生日子没过几年, 又要打仗了。权贵们争权夺利,遭难的永远是我们黎民小百姓啊。” “好好的,慌什么!”年过七旬的老夫人拄着拐杖上楼来,骂道,“都不许收拾了, 给我停下!” “阿娘, 消息都传开了, 东宫的太子爷反啦!叛军很快要打进城来,这一整条街的店家都准备逃了。” “逃去哪?这是我家, 死也要死在这里!”老夫人拿着拐杖将地板敲得咚咚响,她蹒跚着走向窗边, 指着天空道,“天命玄鸟出现了, 老天爷没有放弃帝城,帝城乱不了。” “阿娘,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信这些!” “听我的准没错。”老夫人布满皱纹的双眼炯炯有神,她似乎在回忆什么,“阿娘曾经见过他。有他在,乱不了。” “谁啊?见过谁?”掌柜的急得不行。 “有他在,乱不了。”老夫人笃定地重复道,她握紧手中拐杖,复又望向那帝城的至高处。 那风云涌动的钟楼,似立于这座庞大城池中的定海神针。 “他是一个心善的神。他不会弃我们于不顾。”老夫人喃喃自语道,“他曾说过,愿山河无恙,国泰民安。” - 钟楼之上,守钟的黑衣人正紧张地等候着点火命令。 火油已经全部浇下去,黏黏腻腻地流淌着,熏得人头疼。乌云越来越浓,大有暴风雨将临之势。三人紧紧攥着手里的火折子,多喘息一下都不敢。 忽而不知从哪掀起一道卷地风,将三人一股脑掀倒,景龙钟跟着晃了几下,三人哎呦着爬起,便见钟楼上多了个奇怪的人。 那人长了双玄色大翅,扇动间风卷云涌,更诡异的是,他宝贝似地放下一名年轻公子,但见那公子面如冠玉,眼束长带,俊美非凡。 待看清公子的脸,三人惊得瞪大眼:“嫡嫡嫡嫡皇子!” 嫡皇子不应该同太子爷在一起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钟楼危险,公子不可久留。”玄衣人拉着苏陌。 “这儿情况如何?”苏陌问道。 玄衣人看了眼满地的火油,皱了皱眉,这火一旦烧起来,就连他也没把握能保苏陌毫发无伤。而眼下,就有三个麻烦,已经拔刀围了上来。 其中一人道:“你是何方妖怪,竟敢绑架嫡皇子!” “咱们的任务是钟楼举火,任务为上,速战速决,不要跟他纠缠。” 玄衣人正烦着呢,俯首乜向三人,不耐道:“蝼蚁小民,好好活着不行吗?” 又一人道:“杀了他,将嫡皇子送给太子要赏钱!” 玄衣人不听则已,一听整个就炸毛了。 “将嫡皇子送给谁呀?”他瞳孔一缩,金色云纹如藤蔓在他身上生长出来。 他用双翅将苏陌轻轻一挡,转身便将三人当头踢爆,踹下楼去。 他毫无波澜地做着这些,守书人清理书中小角色,如飞镰割草,天经地义。 苏陌只听到几声还未及发出喉管的吼啸,便只剩下风声。 “公子我们快走吧,你要找的人不在这。”玄衣人催促道,“底下守着一群蛮子,一会他们都杀上来,阿烈可打不赢。” 苏陌摸到了那冰冷而古老的景龙钟,道:“好重的火油味。” “整座钟楼从上到下都浇透了,一点火星子就能立马烧成火桶,此地不宜久留,阿烈现在就带公子走。” 苏陌却拂开了他。 “公子?” “焚城计划以钟楼火柱为信号,只要钟楼不点火,其它地方就不敢点。”苏陌平静得出奇,“我不走了,我就站在这,看谁敢点火。” “万万不可!”玄衣人没想到苏陌会这样,“这可都是些亡命之徒,不认人的!火一旦烧起来,就连阿烈也没有办法,公子绝不能以身犯险!” 他学着哄起人来:“公子不是还要找裴寻芳么,阿烈这就陪你去找,跟我走。” “你若真心帮我,以你的本事,又岂会找不到?”苏陌苦笑道,“你存心不想让我见到他,对吗?” “钟楼火一点,整个帝城将付之一炬,裴寻芳与李长薄不管谁输谁赢,最终都会同这座帝城一起葬身火海,玉石俱焚,同归于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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