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阮僵硬着姿势,感觉自己被拉住的手心很快就出了一层薄汗。 他看了宿聿云两秒,赶忙掩饰似的低头,左手拿起筷子一戳,将刚刚掉回去的那块肉塞进了嘴里,嚼嚼嚼。 空气中一时只剩下了医疗仪工作时发出的轻微白噪音。 片刻的沉默后,宿聿云突然开口,“今天午休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午休?”明阮想起今天第一次见到宿聿云时的情况,跟他简单解释了一下和那几个A区同学的事,将那场轻甲对决也一笔带过。 宿聿云听完,说,“下手轻了。” 没等明阮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他顿了一下,又说,“被人近身是很危险的事,保护好自己。c-012四号,他离的太近了。” 宿聿云意有所指。 明阮眨巴眼睛,好像听出点别样的味道,却又不能确定,一时间像是安静的小鹌鹑,不敢多说其他话,生怕下一秒宿聿云就要说出些什么不得了的事。 明阮慢吞吞的嚼着,但饭盒就那么小一个,他吃的再慢,也很快清空了里面的最后一粒米。 风静静地吹着两人。 明阮看着在日光下摇曳的花枝的影子,才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自己的心跳一直很快。 他们坐着干什么呢。 宿聿云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明阮看着花枝的影子渐渐拉长,他试探问:“几点了?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宿聿云垂眸看了一眼光脑,没有告诉明阮时间,只是说,“再坐一会吧。”他的语气是与平日截然相反的轻软,像是在征求明阮的同意,又好像暗含着请求。 “想再跟你坐一会。”他又重复了一遍。 说完,他似是觉得自己拿出的筹码不够,于是,明阮亲眼看着宿聿云拿下军帽,一双黑白条纹的圆耳朵就这样从白色的发丝间冒了出来。 膝盖被什么东西碰了碰。 明阮低头,看见一晃而过的虎尾。 虎尾轻轻碰了一下明阮的膝盖,随后就飞快的甩到了另一边,但不过两秒钟就又摆了回来,这次则是正正好的搭在了明阮的手背上。 “无聊可以玩。”宿聿云坐的端正,面无表情,一本正经的说着。 明阮已经很久没有摸到白虎了。 又或者说,自从发现了这个世界的真相后,明阮撸毛绒绒的时间可谓是断层式下跌。 虽然好心室友也愿意给他顺毛的机会,但明阮怎么也不好意思再像从前那样大把大把的揉搓了。 而且,白虎的手感和其他动物也不一样,没法互相替代。 明阮根本抑制不住自己的行动,嘴还沉默着,手已经自动的摸了起来。 撸毛的感觉让明阮回忆起在疗养区的从前,情绪上也逐渐放松了下来,时间一溜而过,宿聿云的光脑响起滴滴答答的提示音。 这是最后的期限,再动身就要赶不上回去集合了。 宿聿云站起身,“走吧。” 尾巴从手中溜走,明阮的手心一下子空落落的,虽然有些不舍,但明阮也跟着站起身。 下一刻,宿聿云却向前迈了一步,两个人的距离一下子从隔着一张桌子,变成不足半尺。 明阮瞪大眼睛,说不出话。 宿聿云垂着眼睑,褪下了一直戴着的黑色手套,露出那双指节修长,干净,常年不见阳光的手。 他在明阮的注视下,俯身,拉起明阮的右手拢在双手掌心,然后垂首,像是对待什么珍贵的宝物一般,认真,珍重的,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将自己的黑色手套戴在了明阮的手上。 明阮感受着另一个人的指尖、指腹、掌心在自己的皮肤上滑动,划过的地方又痒又烫,因为距离够近,他甚至能感受到对方平缓的呼吸喷洒在自己的指节上。 明阮像是被按了暂停键。 直到右手被黑色手套完全包裹住,延展性强的材质使手套严丝合缝。 宿聿云又拉起明阮的另一只手。这次,明阮条件反射地轻轻蜷起手指,却紧接着被宿聿云耐心的展开,然后重复之前的操作。 直到双手都戴好,宿聿云放开明阮的手。 “避免晚训的时候磨伤关节。”宿聿云说。 明阮却只觉得脑袋嗡嗡,心如擂鼓。 他含混的应了一声,视线乱飘,一时间灵魂好像飞出了这具躯壳,他听见自己说着:“那我先走啦。”然后便转身快步离开了小花园。 明阮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到训练场的,只记得自己能清晰的感受到,宿聿云的视线一直落在他的身上,直到再也看不见。 明阮缓下脚步,双手握拳,像是要抓住什么一样,揣进兜里。 手套明明是很薄的材质,却让明阮有种烫的无法承受的错觉。 …… 在目送着明阮彻底消失在视野中后,在花园中久久站立不懂的宿聿云收回视线,回身,拿起放在桌面上的帽子扣回头顶,手指离开帽檐时,淡淡的湿痕在帽檐上飞快淡去。 宿聿云盯着自己裸露在阳光下的手看了几秒。 手腕上的光脑适时亮起。 致讯人的名字后显示着兽化者研究院。 宿聿云接通通讯。 “裁决官大人,下午好。叨扰致歉,请问您明日配合研究的行程没有变动,对吗?” 宿聿云:“嗯。” “好的。”对面沉吟了一会,又说,“处于研究需要,恕在下冒犯询问,仪器监测数据显示,您今日的情绪存在较大波动,请问您的生活是否即将出现一些新的变化?” 宿聿云给出了一个令对面惊异的答案, “不知道。” —— “元白。” “元白?” “元白!!” 明阮倏地回神,茫然张望,“啊,怎么了?” 晚训结束,四人已经回到了寝室,刘帅三人一刻不停的清理了一下自己,就横七竖八的瘫在了沙发上。 唯独明阮,从晚训开始的时候就一直在走神,直到刚刚,都笔直笔直的坐在沙发上,双眼空空,手一直揣在兜里没拿出来。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还没问你呢,下午休息那会你去哪了,我们找了整个训练场都没找到,发消息也不回,差点以为你被谁骗走了。”刘帅炮语连珠。 “说不定就是被人骗走了呢?”章子越冷不丁的插了一句。 他从沙发上坐正,微微前倾着身子,微笑,“有什么要跟我们分享的吗,元白?” 明阮揣在兜里的手下意识的捏紧了一下。 他确实有些话想说,甚至有些不吐不快的意味。 刘帅三人见明阮目移来目移去,顿时都嗅到了八卦的气息,一个个双眼放着光就凑了过来,“怎么了?怎么了?” 明阮:“其实也没——咳咳,”调起的太高,不小心破音了。 明阮咳了两声,放松了一下嗓子,若无其事的说,“你们怎么判断别人是不是喜欢自己啊。” 刘帅又凑近了一点,“什么!没听清!” 明阮开着微量声音重复:“……喜……” 刘帅击打沙发,“大声点!听不见!这点声音怎么开战舰!” 明阮闭眼,深吸一口气,大喊:“我说!好像!有人!喜!欢!我!” 余音绕梁。 明阮喊完就绷不住了,嘴角难以抑制的上扬,他从旁边拉过来一个靠枕将脸埋进去,试图将自己藏起来。却又莫名其妙的笑的停不下来,不知是在为刚刚的大喊感到尴尬,还是为被人喜欢一事而开心。 拜托明阮! 不要这么少女好吗! 被老板喜欢就这么开心吗! 他一边想一边笑。 刘帅三人这下彻底听清了,配合的发出“OHHH”的起哄声。 于春也清清嗓子,提高音调,开始有声有色的学起来:“我确实和他认识,但你们应该是误会了。” 明阮头埋的更深:“……” “好了好了。”章子越拦了一把于春两人,又将明阮的抱枕扒拉了下来,问:“你下午那会跟他在一起?他跟你说什么了?表白了?你怎么忽然开窍?在一起了?” 明阮摇摇头,“没表白,我猜的。” 他的声音又低了下来,“也可能没猜对。” 就像上次他对厄兰格导师说的一样,他从小到大从没有接触过这种亲密关系,甚至因为在福利院长大的原因,连父母爱情都没见过。二十多年来唯一的‘情感经验’,大概也只有听室友和他女朋友煲电话粥的那两句。 “好!”刘帅一拍桌子,彻底横扫疲惫,“这不就到家人出场的时候了!说来听听!他下午都对你做什么了?” 明阮原本今天提起这件事,除了分享之外,就是想听听室友们的看法。 他觉得宿聿云不太对劲,完全是出于他对宿聿云这个人的了解。 直到现在,明阮依旧记得最开始见到宿聿云时,那个人游离在人群之外,淡漠如智械一般俯瞰一切感觉。 明阮深知,宿聿云与他是不同的。他可能会突然跳脱、感情用事。但宿聿云的一举一动背后,都一定有着明确的目的和清晰的思路。 于此同时,在明阮的认知中,牵手,这是除了亲吻和拥抱之外,他从前室友那学到的唯一表达喜欢的方式。 当时宿聿云想借给他手套,明明可以扔给他,让他自己戴就行。 又为什么要亲手。 为什么要找一个那样漏洞百出的理由? 明阮想起两人手心,手背,手指,每一处都充分摩擦过的感觉,和宿聿云那珍重的态度。仍然觉得一阵耳热。 明阮不信宿聿云那样的人会突发恶疾,忘记他是个会自己戴手套的成年人,也同样相信,如果宿聿云要忽悠他,一定能找出更好的借口,把他忽悠的晕头转向。 但宿聿云没有。 除了宿聿云是故意想让他意识到什么之外,明阮再想不出一点可能。 他遮掩了关键信息,简单描述了一下宿聿云的为人,然后将这些思路讲给了刘帅三人听。 刘帅三人频频点头,表示认可,严肃的示意明阮从头到尾再把细节说一遍,可以再说一些他们之前发生的事参考参考。 明阮乖乖照做,先完整的从他被宿聿云单独带去训练场开始讲了一遍,想了想,又挑了几件之前印象深刻的事,结果刚起了个头,刘帅三人就不停发出此起彼伏的怪叫。 “胜利日的时候,我们一起去外宇宙,回来的时候看了浮灯海……” “喔喔喔喔芜湖!” “之前我去外地旅游,遇到了危险,然后他就开着机甲……” “啊啊啊啊!” “在最高的空轨上看风景……” “锁死!锁死!我吞了!什么都吞!” 明阮:“……” 明阮觉得这几个人和cp粉没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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