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蔓先生方才收回身上的低气压,“都用餐吧。” 边尔若坐在尤葵的旁边,他忍不住去在意边尔若的举动,结果就听见因蔓夫人的视线看过来,问:“尤葵,你的手能吃饭吗?伤那么重。” 冷不丁被这么一问,他看过去,因蔓夫人的眉微微蹙着,看不出是有意这样问,还是真的担心。 说实话他一点都不希望边尔若看到他的手,更不希望边尔若认为他在卖惨,感觉旁边的目光若有若无地飘到他的手上,他不自然地缩了两下,早知道不缠绷带了。 “没关系的,妈妈。它只是看上去吓人,实际上一点都不疼。”他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很轻松。 他的态度很坚持,因蔓夫人不好再多说什么,叹一口气:“好吧,那你记得多注意,别让伤口裂开了。” 尤葵忙不迭点头。 说不疼是假的。 叉子还好,餐刀避免不了要碰到手心,稍微抓得稳一点,就密密麻麻地疼,时间越长,痛意就不断增加,越来越明显,一个饭吃得他额角、鼻尖和脖子都是细细的冷汗。 他努力控制住没有发出声音,以为没有人察觉他的异样,事实上连他都没有发觉自己的伤口已经裂开了。 绷带渐渐染红,丝丝血迹像花一样绽放。 他光感觉到疼,因蔓夫妇坐在对面,是视角盲区,只有坐在他手臂两侧的位置才会注意到。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感觉有道目光似有似无地看过来,当他用余光看过去,又什么都没有发现。 难道是他痛出幻觉了吗? 过了少时,边尔若站起来,语气镇定地说:“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尤葵抬起头,看见他下颌处干净利落的线条,再往下,是微微紧绷的青筋。 他怎么了? 值得庆幸的是,边尔若一走他就不需要再装下去,换掉刀叉,改用汤匙。 手终于没那么疼了。 吃完饭,尤葵带着安东尼医生给他的药,回房间。 门是关闭的,他推开走了进去,看清里面的布局,迷茫地眨了眨眼睛,下意识退了出来,看了看周围,这次确信地走了进去。 奇怪,他没有走错,出去之前记得也是好好的。 怎么……东西突然少了这么多。 房间的生活气息倏忽间淡了许多,他愣在原地,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好不容易消停的手心又开始疼了起来。 他伸出手,意识到不是心理作用,是他不知不觉握起拳头,指尖掐在肉里。 边尔若在书房待了二十分钟,佣人过来敲门,告知他的父亲找他。 说了一句“我知道了”,合上书,他来到父亲的书房。 书房同样是因蔓先生办公的地方,和边尔若简洁利落的书房不同,他的书房要格外严肃、庄重得多。 也可能是因为这两天的事情。 心下了然,边尔若淡然地说:“父亲,你找我。” 因蔓先生眼眸抬了抬,示意他坐在沙发,然后径直走了过去,在沙发上坐下。 “说说看,你们今天都去哪了,做了什么。” “尤葵的手又是怎么回事,别告诉我,他是自己摔的。” 边尔若闻言,抬起头,问了一句和他的问题毫不相干的话:“他告诉您,他是自己摔的?”
第99章 庆幸 不是错觉。 干净整洁的房间此刻到处是乱糟糟的痕迹,每翻过一处角落,尤葵的心情就沉重一分,洗手间的洗漱用品、平时边尔若会用到的书、随身物品,抱着最后的希望,他拉开边尔若的衣柜—— 全都不见了。 尤葵失魂落魄地跌落在地上,瞳孔失去焦距,耳朵环绕着心脏在敲鼓,和他不停喘气的声音。 不是错觉。 边尔若真的……搬走了。 脑袋登时放空,他坐在地上发呆,眼眸逐渐蒙上一层水雾,被他硬生生憋了回去,视线再度清晰起来,眼前是因蔓家族特地为他和边尔若准备的房间,这里的布局都是精心设置过的,多一分拥挤,少一分分散。 他从地上爬起来,嘴唇上的伤口被咬出血,借着上面的疼痛让脑子清醒。 客卧和主卧总归不一样,就算要搬,搬的人也应该是他才对。 尤葵跌跌撞撞地跑出房间,来到边尔若的书房,只看到一个在书房打扫的佣人,对方许是被他苍白难看的脸色吓住,踉跄地退了一步。 “尤葵先生……您还好吗?” “边尔若呢?” 佣人告诉他:“他刚刚被叫去因蔓先生的书房了。” 他没有道谢,也没有坐在书房等待,直接上了楼,真正来到因蔓先生的书房才发觉不妥,万一他们在谈公事怎么办,但腿已经不自觉来到门口,听到因蔓先生震怒的声音。 “死活不愿意说是吗。好,既然如此,我也给过你时间思考了,现在你给我一个准话,你打算什么时候和尤葵订婚?” 尤葵抬起的腿下意识放了下来,扒着门框的指尖泛白。 边尔若对父亲的每一个问题都能够应付自如,模棱两可又实在让人挑不出错,此时面对父亲气得面红耳赤的脸庞,和这个再寻常不过的问题,他罕见地沉默了片刻。 “我现在没有打算。” “没有打算是什么意思。”因蔓先生危险地眯了眯眼:“别告诉我,你把你标记他的事情忘记了。” 边尔若冷静地说:“我没有忘。” “那你是什么意思,标记他,但是不想和他结婚?”因蔓先生怒不可遏地说:“你自己听一听,觉得这样合理吗?!” “当初这么多人拦着你,你非要一意孤行,现在生米煮成熟饭,我们也决定妥协,你又开始反悔了,是吗。” “你年纪不小了,边尔若,这种事情岂能轮得到你胡闹,我不管你怎么想,今天在这里你必须给我一个理由!” 边尔若看着父亲被气得上下起伏的胸膛,说:“您先消一消气,不要激动。” 因蔓先生捂着胸口冷笑:“亏你还能说出这句话,我以为你是故意要气死你父亲。” 尤葵突然想走了,这个问题的未知和恐惧几乎要将他压垮,奈何腿像铅一般重,抬不起来。 “不过您说得没错,”边尔若微垂下眸,“我的确是反悔了。” 话音一落,一沓文件摔在他跟前,他连动都没动:“除了婚姻无法承诺,其余的我都会对标记负责,请您放心。” 想不到,如此没有人性的话竟然是从他的儿子口中说出来的。 能摔的都摔完了,只剩一个价值连城的花瓶,因蔓先生铁青着脸,气息不稳地指着门:“滚,你给我滚出去!” 边尔若确认他只是动怒,没有出现身体上任何异常,便颔首地点了下头,从容不迫地推开门,走了出去。 关上门,转过身,就看见尤葵站在旁边,低着头,什么情绪都看不见。 方才的对话像播放器似的在大脑里回放,能听的,不能听的,都不知道被听去多少。 在书房待了那么长时间,都不及这一刻令他没有源头地感到烦躁。 “你怎么在这。”他目光沉沉地质问。 他和尤葵有明显的身高差,尤葵没有像往常一样抬起头和他的眼睛对视,而是平视前方,声音尽可能稳定地说:“我是有一点事情想找你,听说你在因蔓先生房间就过来了。” 嘴唇上的伤口越咬越疼,越疼就显得让心脏没有那么疼了,尤葵说:“还挺巧的……我刚到一两分钟,你就出来了。” 一两分钟,不足以听到多少谈话的内容。 如果边尔若相信的话。 边尔若看着他的头顶,语气的温度没有因为他的解释缓和半分:“是吗,找我做什么。” 他仍然没有抬起头,抿着嘴唇,竭力掩去眼底波动的情绪:“我回去的时候看到你把东西都搬走了……那个房间是先生和夫人给你准备的,没有理由让你去客房住,我搬就可以了,本来我也是打算要搬的。” 边尔若停下脚步,一个近乎气笑的音调从喉咙处发出,接着是冷到仿佛能把人活活钉在冰块里的声音:“都这个时候了,还要装吗。” 像是一根刺直直扎进来,疼得尤葵反射性抬起头看向边尔若,不到一秒又快速低下头去。 边尔若实在厌倦了他一副低眉顺眼、唯唯诺诺的模样,掐起他的下巴,不容置喙地说:“说话。” 他毫无准备地被抬起脸,眼底水汽氤氲还没有散开,唇部干涸的血液东一块西一块,刺眼的灯光照进眼睛里不小心一眨,晶莹的泪珠就掉到边尔若的手背上,滚烫的温度仿佛能灼烧边尔若的皮肤。 感觉到抓住下巴的手顿了顿,倏忽间松开,他连忙撇开脸去揉眼睛里的水汽,“对不起,走廊的灯光太刺眼了。” 揉光眼睛的水汽,他掀起还挂着眼泪的睫毛,说:“客房是这两天就想过要搬的,只是时间不合适,昨天晚上我也去沙发上睡了。” 边尔若认为他这张脸看上去十分碍眼,不论是微红的眼眶、湿润的睫毛,还是被咬破的嘴唇,每一处都很碍眼,是真的委屈,还是因为知道自己吃这一套,才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惨样,博取同情。 暂且不打算和他计较晚上有没有在沙发上睡觉,边尔若面无表情地重复:“时间不合适。” “我现在就想搬,你能吗。” 他执意要分开,自己又有什么理由拒绝,尤葵在心里叹一口气:“能的。” 搬去哪里都可以,只要他能回到原来的房间。 “你能什么?”边尔若的声音比零下摄氏度还要冷,“你要怎么搬?是用你那双包着绷带,连最基本的吃饭都困难的手搬,还是叫佣人帮忙,顺便再惊动我的父母,让他们两个知道我们分房的事情。” 原来边尔若指的是这件事情,难怪他会认为自己在装。 如果不是边尔若提出来,都差点忘记他的手受伤的事情了。 “只是一点小伤,其实不疼的。”他一边解释着哄,一边拆开绷带,“而且我的东西也很少,一个书包就能搬完,不需要佣人帮我。” 安东尼医生预防安全起见,包了好几层,他只能一圈圈绕开。 边尔若无意看他拆开绷带,皱着眉说:“够了,你的这些伎俩对我没用。” “别再妄图做这些无谓的事情。” 绷带拆到一半,便看见边尔若头也不回地离开,紧随着,他用手胡乱抹了一把涌上水汽的眼睛,毫不犹豫地跟了过去。 什么都不做,就过去看一眼。 * 尤葵的确只是想看一眼边尔若住在哪个房间,结果发现看一眼就彻底睡不着了。 不光是因为房间之间的差距,还有边尔若这两天的话,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尤其是今天的,仿佛历历在目,记忆犹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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