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尔现在听她说起女孩子之间的话题都已经很适应了,甚至还能接上两句,“好,我今天晚上就喝,你要不要一起?” 要是旁的陈月儿也就答应了,可这东西是郭蓉特意送过来给宋尔补身体的,对方能让,她却不能厚着脸皮应下,“我那儿也带的有,你这个就先紧着自己用。” 她怕宋尔接着客气,直接道:“我还有点事儿,先回去了,粥你记得喝啊!” 说完一遛出了门。 宋尔一句话都没能说上,就见对方已经没影儿了,他看着关上的门,轻笑了下。 第二天。 除了宋尔,其他人都出去上工了。 陈月儿也是一样,她能请假一天,却不能天天都请假。 院儿里很快的就剩了宋尔一个。 因着太冷,窗台的玻璃结了霜,往外瞧的时候,很有些模糊。 只北方的雪要更放肆,依稀还能窥出雪势盛大。 宋尔拎着昨天刷干净的搪瓷盆,准备去打点儿水。 却没成想费了好大的劲儿推开门后,外面的天透凉,堂前雪也压的深,一脚下去差点儿没过膝,约莫得有三四尺深了。 宋尔刚走两步就陷入了雪堆里,因着没经验,直接摔了个屁股蹲,倒也不疼,毕竟下面的雪厚,只是脸上懵的不行,在他印象里,雪好像也才下了一天,竟然就有这么多了。 宋尔看了眼屋子和水缸的距离,很有自知之明的把脚拔出来,缩着身子退了回去。 雪这样大,估计水缸也叫冻上了,就算过去,也舀不出什么。 他把搪瓷盆搁斗柜上,在屋子里跑了好几圈才将将驱散在外面沾上的寒意。 等停下来后,看着脸盆又有些发愁,宋尔是习惯了刷牙、洗脸的,可这样的天,也是真的没法子。 皱着眉毛思索了会儿,又打开门,把搪瓷盆倒扣在了雪堆里,估摸着雪粒儿贴上去了,才把盆儿收进屋子,准备等里面的雪化开了直接用。 屋子里太冷,宋尔只坚持了一会儿就把衣裳脱了,重新钻进了被子里。 本来以为今天一天都会这样过去,可没一会儿就听见了门口隐约传来的叩门声。 一开始宋尔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接连不断的动静让他不得不爬了起来。“谁啊?” 宋尔穿上衣裳大声问。 门外传来一句模糊不清的字眼,因着距离太远,他没能听清。 这天气宋尔可不敢只戴个围巾就出去,他把毛线帽找出来,又用围巾在外面缠了好些圈,才去开门。 只路上雪太厚实,他又走的不熟练,几乎是三两步就要摔一下。 硬生生用身体开出了一条路。 好容易到了门口,宋尔还是留了些心眼儿的,“谁啊,是忘拿钥匙了吗?” “是我。” 只这一句便没了,但宋尔听着熟悉的声调,很快就把门闩拉开了,“快进来。” 江柏望着宋尔头上薄薄的一层雪,又扫了眼他的衣裳,没管身后的东西,先把人背到了屋里,之后才返回去把两个背篓给拎过来。 “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啊,今天不用上工吗?” 宋尔一边在门口拍着身上的雪,一边问。 江柏侧弯下身子,把身上的背篓放下来,“你这儿冷,早点儿把炕搭好,也能更方便。” 宋尔掸雪的动作停了下,他眨眨眼,目中淌出一点涟漪,“江柏,你对谁都这么好吗?” 江柏回眸,乌黑的瞳中满载风雪。 两人目光微微交错,又很快移开。 似带着彼此间心知肚明的默契。 男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宋尔也没再问。 片刻后,江柏才开口:“外面的水缸能用吗?” “能用的,就是用过之后还要挑,”宋尔低声说。 “好,”江柏见他身上的雪还没弄干净,就道:“在屋里待着 ,别出来了。” 宋尔上前两步,“不用我帮忙吗?” “不用,你不会,”江柏的话里带着种直白的莽撞。 宋尔:“……” 他看过去,见他脸上还是那幅模样,可见真是那样想的,没忍住皱了下鼻子。 江柏却没注意到宋尔的表情,他把东西准备好后,直接拿着筐去了外面。 宋尔看着他的背影,嘴巴扁了扁,嘟囔道:“说话委婉一点,嘴巴里会长虫子吗?” 虽说在抱怨,可脚上还是很诚实的走到了窗户那。 男人先去了水缸打了桶水,对宋尔来说有些困难的操作到了对方那里却显得轻而易举。 打过水后,又端起筐把里面的黄泥倒地上,用棍子和成泥浆。 雪花打下来,一点儿不温柔。 带着北地特有的粗犷。 可男人独立风雪,仿佛融进了这里。 宋尔趴在窗户边,静静的看着他。 片刻后,抬起手,在玻璃上勾出了一个轮廓,下颌锐利,眉眼横锋。 画好后,敲了下玻璃。 男人听到动静,转目看过来。 等瞧见窗户上的玻璃画时,愣了下。 他的模样实在鲜明,很容易就能认出来画的是谁。 可男人还是有些不确定,“我吗?” 隔着玻璃,宋尔只能认出大致的口型,他笑了笑,托着脑袋点了点头。 世界这样大,江柏身上落的都是雪,可眼睛里装进的却只剩下一个人,他几次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却又都咽了回去,只挥挥手,让他别在窗户边待着。 宋尔看出了他的意思,没动。 江柏只能加快了干活的速度。 等进去的时候,已经是半个钟头后了。 “窗户边冷,怎么站了那么久?” 江柏贴着门进来,又很快的关上了。 宋尔没受多少风,他跟在江柏后面,踩着他的脚后跟走,“我一个人不知道做什么。” 江柏听见这话总算是没赶他了,他把带来的砖块整整齐齐的放地上,随后开始估量尺寸。 有了大致的想法后,就开始干了。 宋尔这个过程里也没闲着,跟在后面左右打转。 不止不帮忙,还显见的拖后腿。 等江柏第二次踩到他的时候,当真是揉了下额角,“脚疼不疼?” 宋尔点了点脑袋。 江柏看着后面的小尾巴,还是给他找了个活计,“你帮我把砖块搬过来吧。” “好哦,”宋尔这时候又很乖了。
第28章 他跑到门后边,起手就是六块。 只这些砖块都是实心儿的,又大又沉,带的胳膊直往下坠。 宋尔怕砖块摔了,忙用力托住,猛不迭就往前踉跄了下。 好在江柏离他不远,见他拿不住两步过来把东西接了过去,“一次少拿些,不急用。” 宋尔也没想到几块砖都有这么重,“我看你来的时候一手拎个筐,还以为没多压手。” 等真的拿起来后才发现他上他不行。 “你力气到底有多大啊?” 宋尔低头看着他那双比自己大上一圈的手,莫名生出了些好奇。 江柏被看的手缩了下,“没多大。” 宋尔完全不信,“咱俩要不要掰个手腕试试?” 江柏抬头看过去,眼神里带着微妙的不解。 很自然的,宋尔从对方的眼神里理解出了“这怎么还用试”的意思,他绷着嘴巴,努力维系着自己微弱的自尊心,“你先听我说规则。” 江柏“嗯”了声,“你说。” “第一呢,你一只手,我用两只。” 宋尔伸出一根指头。 江柏觉得没什么问题,应了。 “这第二呢,你的一只手里只能用三根指头,我还是都能用。” 宋尔说的理直气壮,面上不见一点儿羞愧,看起来完全不觉得这种规则有什么不合理。 江柏对宋尔这种给自己放大水的行为不置可否,想了想,还是说“行。” 宋尔听见他的回答,绷住的嘴角没忍住松了松,甚至还勾出了点儿弧度,好像是觉得自己稳操胜券了,“那开始了?” 江柏点点头。 两人擦了擦手坐上炕,以江柏的膝头为轴心,谁被按下去了算谁输。 宋尔眼神紧紧盯着两人交握的地方,“我喊一的时候就用力,知道了吗?” “好,”江柏看着宋尔如临大敌的模样,跟着也重视了起来。 “三、二……” “一” 宋尔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嗓子眼儿都梗住了,他两只手一起用劲儿,手背的黛色筋络都出来了。 但江柏的力气是从小练出来的,像今天宋尔抱的砖,他六岁就能拿稳当。 所以,结果其实没什么悬念。 宋尔看着自己被压在下面的两只手,还有些不可置信,“我输了?” 江柏说“是。” 宋尔:“……” 他看向江柏,语气充满了不理解,“怎么会的啊?” 江柏也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他看着宋尔一副受了打击的模样,眼里不受控制的生出笑意,“我做惯了活儿。” 一句很简单的话,却让宋尔方才的沮丧霎时间散的干干净净,他想起刚刚交握处的粗糙触感,心头忽的酸了下。 “那你真的好厉害,”宋尔不去说安慰的话,因为安慰本身就代表着对另一个人境遇的可怜,他不愿意去这样对待江柏,“能一个人砍那么多柴,除草也超级快的,我一下午都干不完的活,你半个钟都做完了,还会做炕。” “人家都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你应该就是你们这行里的头头了。” 江柏从没有被这样直白的夸过,应该说在他成长的过程中,这个角色一直都是缺失的,此时听到宋尔的话,耳朵跟被烧着了一般,“我没你想的那样好。” “那怎么办?” “我还是会这样想,”宋尔眼睛一弯,淌出了颗月牙糖。 江柏原就不是擅长说话的人,现在更是讷言,只望向宋尔的眼神带光。 过了许久,才说:“随你。” 窗外的光透过玻璃折下来 把他眼里的光影割出浅淡斑驳。 “该干活了,”江柏垂下眼,没再去看倒映在宋尔眼底的自己。 “哦,”宋尔慢吞吞的跟上他。 江柏在前面,把砖块先围城圆形,等摆出大抵的样子后,开始用泥浆固定。 宋尔一开始还试图帮忙,可当他发现自己帮的都是倒忙后就安分待在一边了。 两个多钟过去,灶台的雏形出来了。 宋尔蹲在那问:“这样就好了吗?” “还不行,”江柏指了指最上面,“这里还要加个东西盖上,烟道也是连着的,等明天我做好了给你拿过来。” 宋尔虽然听的不怎么懂,但还是认真点了点头,“好哦。” 江柏看了眼天,估摸了下时间后道:“那我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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