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他却听见殿门打开的声音,一人穿着玄袍,逆光站在那里,背后像是生了一轮巨大的光晕。此人往前迈了几步,便显露出自己的脸容,除了濮阳殊,又有何人。 他面色警醒问道:“哥哥,你又在想谁?” 随即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他的面前。 苏茗有心逗逗他,道:“你也知道,我没在想你啊。” 濮阳殊当然知道苏茗没有在想他,不过,这也无所谓,哥哥若是整天想着他念着他,他才不舒服,害怕哥哥的激情燃烧过后就只剩下灰烬,话本说都说了,真正能长久的感情必须得是细水长流。 更何况…… 他看向苏茗略带些促狭的视线,先一步捂住了自己的耳朵,目光已经带了点了然于心。 他冷笑一声,“哥哥,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 苏茗笑了笑,“哦,我想干什么啊。” “你想用我锻炼你甜言蜜语的技能,我猜对了没有。” “哇。”苏茗面无表情惊叹了一声,随即便鼓起来掌,“你猜对啦。” 濮阳殊点了点头,正色道:“挺好的,继续保持。说吧,我听着呢。” “那就把情景倒回刚才吧。你现在可以问我‘哥哥,你又在想谁了。’” 濮阳殊道:“我猜,你要说现在你在想我,毕竟,我现在在你的眼前。” “你不在我眼前的时候,我也会想你啊。”一暴击。 “当然,我想说的其实是,我在想谁,是一件很容易就能看出来的事情,如果我在笑,那就是我在想你。”二暴击。 苏茗弯了弯自己的眉眼,盈盈的看着濮阳殊。 三暴击。 濮阳殊已经出局。 苏茗表示,自己已经不是以前的苏茗了,现在的他,已经点满了甜言蜜语技能,小小濮阳殊,不在话下。 ----- 天界没有了天帝,却依旧有条不紊地运转着,也许,天界从来不需要天帝。 天界的事情大致整顿好之后,他又与濮阳殊去见了他的师父,他的师父并不惊异这种事情的发生,他的眼光比任何人看的都远,早在数千年前,他便意识到两人之间生起的淡淡情愫。 苏茗:“……真的么。” 青衣老人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略显尴尬的垂下自己的眼睛,“说说都不行了么,别忘了,是谁让你们终成眷属!好吧,是你们自己。” “不管怎么样,你们既然在一起了,就好好在一起,我已经是一把老骨头,也不好去说你们小年轻的事情。以后的日子,要相互扶持啊,就算今后的日子平淡如水,再无波澜……” 他的话语中是一片慈祥,带着对晚辈的淳朴期望与美好祝愿。 苏茗道:“小抄收一收。” 青衣老人就把自己袖子里的书本收了进去,讪讪一笑。苏茗看着他的笑容,只觉内心蓦然酸软,其实,他知道,师父只是想用这样的方式调节气氛。 “师父,这么多年……多谢你。” 濮阳殊惯会见缝插针,也跟着苏茗叫了声师父。 青衣老人最不擅长煽情也最讨厌煽情,便挥了挥让他们离开,“好了,你们小两口也该去过自己的日子了,就不要管我这把老骨头了。” 把两人催促出了他的洞府。 两人最终离开老人的洞府,来到一片湖泊,湖泊明净的宛若镜子,湖泊旁生长着茂密的半人高的芦苇。二人一人着青,一人着玄,在湖边散步,听着风声,看湖边缓缓游曳过去的青鱼。 “我们还是去天都城一趟吧,谁也不告诉。去完天都,我带你……回到我原先的世界看看。我记得,你小的时候,对我的来处很是好奇。” “真好。” ** 二人便隐匿自己的形迹,来到天都城。 天都城一如往昔,时光似乎在它的身上凝固。青石板依旧是幽冷的,踩在上面的时候感觉像是跨越了数十年的时间长河,那个时候的他们身处一个身体,身高只有道路上的矮红豆丛那么高,踮起脚也够不到榆树最低的树枝。 二人从垂下的榆树枝下躲过,濮阳殊顺手就从树枝上薅下一捧榆钱,捏了一些放到自己的口中。 “滋味清甜。” 他捉起一些榆钱,投喂到苏茗口中,苏茗微微咀嚼一下,便感到一些清甜的枝叶从唇齿间散开。这时,恰巧又有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推着插满糖葫芦的草垛从两人身边走过,却碍于障眼法看不见他们二人。 苏茗顺手牵过一串糖葫芦,又将一枚银毫滑到小贩的口袋。 “吃糖葫芦。” 濮阳殊接过这串晶莹剔透的糖葫芦,糖衣在阳光下闪烁别样的光华。 “不知道为什么,哥哥总给我投喂这些小孩子才吃的东西。” “哪里就是小孩子吃的东西了。”苏茗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你不懂,但凡是两个人出去约会,看见糖葫芦就要买,糖葫芦是必要之物,其重要程度好比花灯节买花灯,情人节送玫瑰。” 听见情人节的玫瑰,濮阳殊的眼底却是闪过一丝光亮,随即道:“你说的这些,都来自‘那里’,那里也是你长大的地方吧,我都对那里一无所知。” “说好会带你去,当然会带你去的。不过,谁说你对那个世界一无所知。那个世界的故事你可是知道不少。你都不知道,当年的我是如何搜肠刮肚的给你讲故事,你怎么那么喜欢听故事。” 濮阳殊咬了一口糖葫芦,笑了笑,其实,那个时候的他并不是对故事感兴趣,他只是想听他说话。如果他不说话,他几乎以为他是自己的幻觉,本来他们就同用一个身体,如果他连话都不说,自己如何认为他是真实的。 糖衣在他的唇齿之间被嚼碎,一点锋利的碎渣混着甜意,混着山楂的滋味在唇齿间蔓延。 他的记忆碎片依旧在脑海里沉浮,有的时候,他在天界,有的时候,他在人间。 他可以是太子明夙身后的影子,也可以是燕国宫城里默默无闻备受欺凌的皇子,上一秒还是斗兽场里拼死搏斗的可怜孩子,下一秒就成为黑暗中行走的死士。 还记得我们的“初见”么,那个时候,你对我说,“不要害怕,我不是什么坏人。也不会对你做什么。” 你不知道,我已经在轮回中……等待了千年,等待你在无边际的黑暗中拉起我的手。 “啊。”濮阳殊突然惊呼了一声,随即微微蹙起自己的眉头。 “怎么了。” “糖葫芦好酸。” 他抬起眼睛,用委屈的眼神看着苏茗,不由分说地将糖葫芦递了过来,他便就着他的手吃了一口,并没有什么不妥,糖衣脆硬甘甜,山楂微酸开胃,一切都融合的这么恰到好处。 濮阳殊却盯着苏茗淡红的嘴唇,道:“那也许就是天道不公了,哥哥吃的第二颗是甜的,我吃的就是酸的。” 他已经凑了上来,柔柔贴上他的唇,没有什么章法的轻轻添咬,手搭在苏茗的肩膀脊骨处,微微划着圈,带来一种麻酥酥的感觉。 苏茗想,他可能……又在遵行什么话本上的描绘了。 一吻之后,苏茗走在前面,濮阳殊则跟在后面吃他没有吃完的糖葫芦,他三下两下吃完糖葫芦又将糖葫芦签焚烧干净,三步迈作两步来到苏茗的面前。 有一种幽微的气氛在两人身上蔓延。实话说,二人都已经成亲了,别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做过,不应该如此羞赧,不说别的,只论年龄,都不应该玩这种清纯游戏。 但是,苏茗瘫着一张脸想,接吻接到忘乎所以还是……不太行,不就是唇贴唇么,有什么好贴,能把太阳贴到落山,能把那头的影子贴到这头。 “哥,你害羞啦。”濮阳殊蹭了上来。 苏茗回身,抚摸上濮阳殊的耳朵,“你不害羞,你不害羞,耳朵为什么这样烫。” “太阳晒的。” 已经是夕阳西沉。 他迅速改口道:“夕阳晒的。夕阳,也是太阳嘛……” 两人已经走到街口,这时,他们却在一个角落看见一个老人的身影,他微微佝偻着背,头发胡子全白,正在拨弄摊上的泥偶。却有一对泥偶非常熟悉,一者持枪,一者持剑。 苏茗与濮阳殊消除隐匿的法阵,来到他的面前。 濮阳殊牵住苏茗的手,在他的手心写了两个字,“熟悉。” 眼前人是熟悉人,眼前泥偶的形象也是熟悉的形象。十多年过去了,将近二十年,老人依旧在这里摆摊,看上去垂垂老矣,实则手稳耳明。 “客官对这一套泥偶感兴趣么,不过,这可不能随意买,因为这两个泥偶是伴侣关系,所以,这泥偶只护佑龙阳的情缘,男女是不作数的。” 这么多年,老人还戴上了一副磨的薄薄的琉璃镜片,抬头之后眯眯眼才发现自己面前站着的正是两个男子。 “哦,你们可以买。没有终成眷属的话,泥偶会保佑你们终成眷属。已经终成眷属的话,泥偶会保佑你们白头偕老。如果你们想知道详情,可以直走左拐到那棵大槐树底下听说书,那些小孩子都喜欢去啊。” 苏茗与濮阳殊对视一眼,感觉不妙, 有一种……他们的故事不仅广为人知还成为一条产业链的不妙。 他摸出一枚金铢,放在摊位上,拿起那两个泥偶小人就扯着濮阳殊走了,并且把这两个泥偶塞到濮阳殊怀里。 “我的感觉不太好。” 濮阳殊却爱不释手地抚摸着这两个泥偶,这是一对大泥偶,雕刻的十分细节。 拿回去,正好与那一对小泥偶摆在一起。 代表姻缘的泥偶…… “代表姻缘的泥偶欸,代表姻缘。” 他握着这两个泥偶在苏茗面前晃了晃,苏茗乐得见他这样,便随他去了。 不过不得不说,濮阳殊变得越来越幼稚了,啃糖葫芦啃的这么欢乐,得到两个泥偶也这么欢乐,到外面谁相信他会是那个魔主? 走着走着,他们便走到老人所指的地方,只见那里搭着一个小小的台子,摆着一张桌子,一个惊堂木以及一只茶碗,一个长袍老者。 他一边摸胡子一边喝着茶水。 下面的台子上围着一圈好奇群众,搬着凳子坐在那里。甚至还有卖货的小孩子穿梭其中,叫卖着自己的货物,“盐水花生嘞,五香瓜子嘞,好吃——”
第99章 一声惊堂木。 老者终于要说书了。看着底下人翘首以待的神情,老者露出一个笑容,他敢说他的故事是最接近现实,最能动人心魄的。 毕竟,他侄子的岳父的哥哥的曾孙子曾经在天都城城主府当差,他老婆的姐夫的小外甥在魔宫当差…… 这消息渠道,别人想都不敢想。 “上一话啊,咱们说到哪里了?哦,天界太子,太子无明因痴恋从下界飞升上来的锦鲤妖怪小庸,被黜落凡间,判处轮回百世,世世灾厄的惩罚。不曾想轮回台当日,锦鲤妖精居然以全部的力量作为代价,顶替太子的命格,落入凡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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