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意灼烧着喉管,向四处扩散,烧得大脑神经几近断裂。 要说吗? 想清楚了吗? 这一瞬间其实没有考虑太多,本能比理智先行一步。 “我喜欢……我喜欢谁,你不是知道吗!” 脱口而出时,他看到季望澄惊讶的眼睛。 夜色里炸开一声闷响,天幕一瞬间点亮,光线装进他的眼底,像倒映在海上的月亮。 黎星川思路回笼,启了启唇,没能说出更多的话。 他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了。 这个年纪的男生,喜欢谁可能是一瞬间的事情,展开追求,短暂地和人恋爱,分开,伤心,过了伤心的劲,又去寻找下一位,在一次次感情经历中打磨成长。 后来他们走进社会,把初恋描述成夜空里绽放的烟火,短暂、绚丽,注定要告别。 一辈子只喜欢一个人,竟然变成荒诞而奢侈的渴望。 他甚至不敢说。 说出来会被人笑。 但他现在说出来了。 季望澄处于巨大的茫然中,几乎是无措地看着他,像是被人一头摁进水池里,流水淙淙地自耳边经过,和整个世界隔了朦朦胧胧一层水雾。 他听不清,看不见,无法分辨。 黎星川过于紧张,无法再维持声调的稳定。 “……你给句话行不行。”他说,“等一下、等一下,我们要,嗯,先约定好。” 像是撕开了一个密封袋的口子,空气争先恐后的挤进来,而他封存许久的想法也飞奔着跑出去。 “我是个怎么样的人,你最了解,所以就不在这方面再给你打预防针了。” 黎星川组织着语言,要求一条接一条,哗哗往外倒,差点咬到舌头,“如果不合适,我们就继续做朋友,你不能因为这个跟我疏远。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别人,你不要再用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人惹我生气了,不喜欢听这个;如果你不想我做什么,要提前跟我说,我会考虑的。不要骗我,我很讨厌别人骗我,骗我,我一定会发火。……我们的关系,现在可以先告诉朋友,但要等工作了才能告诉家人。” “目前先想到这么多,以后再补充,你同意吗?” “同意的话……就算正式交往了。” 季望澄如梦初醒,立刻点头,生怕他反悔。 他头一次紧张到说话卡壳:“……嗯。好、好的。” 忽然安静。 黎星川的勇气,似乎也被他方才那通长篇大论宣泄完了,现在又重回手足无措的忐忑模样。 “咳、嗯。”他干巴巴地说,“你有什么要求吗?” “没有。” 黎星川不断摩挲着自己的指节,不由自主地开始抖腿。 “……真的没了吗?那、那就这样咯?” 季望澄的喉咙有点干涩,下意识舔了舔唇。 他牵起黎星川的手,这次是正大光明的,无需以“人多”、“为了赢比赛”作为理由。 季望澄的手掌比他的宽大一些,骨节分明,五指慢慢卡进他的指缝,拇指指腹摁在他的虎口。 很简单的动作,却处处透着莫名的侵略感。 两人十指相扣。 季望澄的耳朵也开始泛起淡淡的红色。 “也不是。其实有一个……”他斟酌着开口。 黎星川的心跳越来越快,紧张而不失期待地注视季望澄,等待着他的下文。 会是什么呢? 难道……难道要亲…… 这、这是不是有点快呢……亲…… 对方顿了顿,红着脸,小声问:“……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第61章 黎星川惴惴不安的恋爱幻想,被他一句话碾了个粉碎。 话题跳跃巨大,太过冲击,就像一个人渴望赚100块钱结果中了一个亿,CPU烧了,反应不过来。 他茫然地发出困惑的声调:“啊?” 季望澄也难得害羞起来:“就是……结……” “结结结结结婚?!”黎星川结巴了,“你……你怎么想这么远……我们……我们严格来说……这个……那个……” 哪有人刚牵上手就问什么时候结婚的啊? 刚学会走路就想开飞机了,还有这种事吗?是不是太离谱了? 尽管离谱,“结婚”一次透露出的背后含义,无疑是季望澄对于这段关系的认真,他悄悄感到开心,像泡在棉花糖堆里,翻个身就能被又软又甜的白色云朵包裹。 “不对,不对。”黎星川说,“问题不是这个,首先,我没到法定结婚年龄;其次,同性恋婚姻法目前还没通过,我知道有提案还是立项了,但是从试行到全民推广,起码要三到五年的时间吧……” 季望澄笃定道:“三年之内。” 黎星川:“你怎么知道?” 季望澄:“我就是知道。” 黎星川:“好吧,好吧,但是大一就想这个也太早了,起码要等我二十二岁吧。” 季望澄扣着他的手指力道加重了些,按压着掌背皮肤,陷下去一点肉窝。 “你不想跟我结婚。”他言语中带着一丝指责。 黎星川反驳:“我不是这个意思。” 季望澄:“那为什么不同意。” 黎星川:“你好不讲道理,明明是你先强人所难,你画饼,哪怕我同意了也没法结婚吧。” 季望澄:“不一样,你要先答应。” 在黎星川看来,没法保证做到的事情不该轻易许诺,否则叫人空欢喜一场,实在可恶。 而季望澄只是想得到他的肯定,希望他展示更坚决的态度,至于以后如何,就等未来再商议。 无疑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思维方式。 黎星川知道,他完全可以讲两句好听的哄季望澄开心,可这样又违反了他的行事准则,一时间左摇右摆,很难拿定主意。 “这样吧。”黎星川说,“我给你做一个成绩表,等你拿到100分,我就同意,怎么样?” “好的。”季望澄问,“怎么样才能加分?” 黎星川想了想,说:“每天自动加一分,当天特别高兴额外再加一分,但是也会扣分。” 听到“扣分”,季望澄立刻紧张起来:“扣分的规则是?” 黎星川心说扣分的规则当然是我乐意扣就扣,所谓成绩表是缓兵之计,免得某个人天天追着他问什么时候结婚,而且,他还可以趁机立规矩。 “你不能再随便怀疑我对别人有好感。”他说,“除非你有严格的证据,我们公平公正公开地讨论这件事,否则扣分。” 季望澄:“嗯。” “你也必须告诉你为什么生气。”黎星川补充,“生气也要有理有据,否则扣分。” 季望澄:“嗯。还有吗?” 黎星川耍流氓:“随时补充新条款,如对扣分有异议,你可以申请复议,由我二审裁决。顺带一提,一切解释权由本闪所有。” 完全没有公平性的不平等条约,讲出来,他自个都觉得心虚。 但季望澄同意了,欣然接受的样子。 甚至有点开心,眼睛亮晶晶的。 黎星川被他看着,良心开始作痛。 他提议:“你也可以给我打分,对我提要求。” 季望澄似乎是想做摇头的动作,却忽然刹住车,转头的动作做到一半,硬生生扭为点头。 “我有要求。”他盯着黎星川的眼睛,谨慎地说。 不祥的预感,开始作祟。 经过对方那么多次意外发言洗礼,黎星川已经练就了几分未卜先知的防御本领。 他说:“你先说,我不一定答应。” 季望澄坦荡开口:“我们晚上可以一起睡吗?”他问,“这个是‘不一定答应’吗?” 黎星川:“…………” 他就知道! “哦,这个是一定不答应。”黎星川冷酷地说。 - 确定了恋爱关系,季望澄正大光明地黏人。 除去两堂选修课,他们的课表全部重合,每天待在一起的时间超过10个小时。 饶是如此,季望澄还是不满足,上课也要偷偷黏糊。 两人习惯坐在最后两排靠窗的角落,原先是为了方便摸鱼,现在悄悄在课桌下牵手,不容易被人看到。 看到也没关系,大学氛围十分包容,取向自由。 “不行。”黎星川说,“你影响我做笔记,腾不开手。” 下一节课,季望澄和他互换左右位置,坐到他的左手边。 他说:“这样就不耽误你做笔记了。” 黎星川:“你是猪吗,那你怎么办?你能左手拿笔吗?” 季望澄坦荡道:“我已经会了,不用记。” 黎星川:“…………” 季望澄日常生活中的神奇表现,总让人忽视他的学神本质,他的学力远胜同龄人。 懒得卷竞赛、卷综测分,可每一门课的成绩都是实打实的高,除了有作文要写的学术英语外几乎都是满分。 黎星川真的纳闷。 他学东西算是比较快的,上课认真,要么听课要么高强度自习,平时休闲娱乐也不含糊,该打游戏就打,考前依然要泡图书馆,有机会的竞赛也都去混个三等奖加点分。 但他从来没见过季望澄学习,这人把吸收知识、循序渐进成长的过程进化掉了,他的书甚至都很新,好像翻两下,量子波动速读一通,就能掌握一本书的内容。 黎星川很难不羡慕。 曾经听说过的狗血桥段在脑海中浮现,让他产生了一丝怀疑:“你不会为了和我上同一个学校,高考故意不写数学大题吧?” 季望澄:“没有。” 黎星川:“那就好。” 季望澄:“空了三个选择题。” 黎星川:“?” 黎星川给了他一拳,让他安静点。 他支着下巴听课,而季望澄在玩他的手指。 黎星川个子偏高,指骨纤长,然而骨架的差距,同时体现在两人的手掌对比上。 当季望澄曲起手指、滑进他的指缝时,缝隙被对方完全撑开,他的五指指尖无法碰到彼此。 仿佛被挟制住似的。 在黎星川抽手离开之前,季望澄先一步松开,由十指相扣转为掌心相贴,两只手相互依偎,季望澄的指尖要比他高上一截。 “好小,真可爱。”他自言自语。 两人离得近,黎星川听到了。 黎星川:“…………” 他总觉得季望澄在内涵自己,恼羞成怒,把手收回口袋里。 “不许玩了。”他假装严肃地说,“上课要专心。” - 两人正大光明不加掩饰,谈恋爱的第二天,马上有人发现他们不对劲。 当季望澄出现在玉大校园内,他的一举一动必然暴露在监控之下,受人监视。 因此,“上课偷偷玩同桌手指”的行径,自然也是躲不过监视者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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