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星川摁下开机键。 没有密码,锁屏和壁纸都沿用默认,手机里全是购机预装的iOS系APP,清一色的简约UI画风,衬得屏幕上那个小企鹅的图标,像是乱入狼群的哈士奇。 季望澄的父母从来不会限制他电子设备的使用,甚至相当支持,最新出的平板和手机、游戏机,只要他想,唾手可得。 很难相信,有着此等条件,他竟然能把自己玩得和互联网处处脱节。 黎星川再度感叹:“你是完全不靠网络打发时间啊。” 季望澄:“没什么意思。” 黎星川:“那你平时觉得无聊,会干什么?” 季望澄的答复与先前一致:“睡觉。” 有些人可能天生缺觉,黎星川高一的前桌就是人形树懒,美其名曰“要休息才有精力好好学习”,一天睡十二三个小时都不嫌多。 他问:“你一天都睡多久?” 季望澄:“一整天。” 黎星川以为他在说冷笑话,十分捧场,扯着嗓子唱分手快乐的旋律,并魔改了歌词:“只要选对日子,冬眠节每天都过?” 季望澄不说话,单手支着下巴看他,掌背到肩膀的线条劲瘦流利,如抽条的春日柳枝。 客厅顶灯是柔和的淡黄色,光线落到他的眼眸里,照不出一点涟漪,却又莫名显得清澈。 一般人会被这副皮相的冷感迷惑,认为季望澄城府极深,可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是个十分简单的人,简单到像是从没长大过。 就像目前,季望澄高深莫测地保持沉默,应该就是……没听懂这个梗。 “你好闷。”黎星川没忍住笑了下,“不逗你了。” 闲聊的功夫,微信下载完毕。他轻车熟路地帮季望澄注册好账号,并且加上自己的。 “你要不要加一下高中同学?”他问。 季望澄:“没有那个必要。” 黎星川无语:“……那我帮你把个性签名改成微信号吧。” 季望澄同意了。 他切到企鹅,季望澄的聊天列表只有【闪闪】一个活人,其他都是乱七八糟的消息推送号消息挤到99+也懒得清。互联网逆行者将冷酷人设贯彻到底,方方面面都体现着不问网事。 黎星川飞快帮他改好个性签名,看到【联系人】那一栏出现红色的消息气泡。他十分难受,习惯性地点开看了一下。 【验证消息】:哥哥,晚上好寂寞~ 用的是一个袖子掩嘴女生头像,性别♀,年龄填了17岁。 对着性别男企鹅用户广撒网的诈骗消息,黎星川见怪不怪,看到的瞬间反手将用户拉入黑名单,省得某位网络难民傻傻被骗。 接着,他自然而然地发现,季望澄的好友列表,只有两个人。 黎星川:“……” 个性签名是改给空气看了。 前几年的暑假,他偶然发现季望澄的好友列表只有他一位好友,当时大惊小怪过一次,并且让季望澄去加一加朋友‘扩列’,希望这位社交困难的发小和同龄人正常发展同学情谊。 对方当时答应了,但来年依然没提过自己交往了哪些友人,大概是把他的劝告当成耳边风,吹一下就算了。 因此,黎星川此刻并不觉得惊讶,甚至有种微妙的喜悦感——有进步了,好歹列表里比上次多了一个人啊? 可惜,另一位成为‘季选之子’的列表成员,甚至没能拥有好友备注,大概也没联系过。 黎星川想了又想,实在纳闷:“我总觉得你是不是每天就在家里睡觉,根本没怎么上学。” 一位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高中毕业生,不怎么用企鹅,不怎么用微信,社交软件界面比脸都干净。也难怪每次问及学校和同学时,对方总是避而不答——他压根就没融入过群体。 “我可能还是保守了。”黎星川抱着靠枕,发散思维,越说越离谱,“你指不定一觉睡一整年,从开学睡到次年夏天,然后回玉城找我。要不然,怎么这么多年了,你还说不出首都有哪些好玩的?” 空气突然安静。 季望澄:“…………” 他垂下眼睑,收纳游戏机和电视的连接线,手指修长,动作慢条斯理,一副心无旁骛整理东西的模样。 黎星川困得眼皮打架,对方又背对着他,他自然没注意到对方掩饰极佳的、稍纵即逝的不自然神色。 半秒后,季望澄才用淡的像水洗过一样的语气,轻声回答:“闪闪,你想太多了。” 作者有话说: 但是无意中碰到真相(。
第4章 那款只玩了一个多小时的游戏,在此后的近一个月中,静静地躺在季望澄家里吃灰。 黎星川像是脱缰的野马,报复性地疯玩,弥补小半年苦读丢失的娱乐时间。 和几个同学毕业旅行一周,刚回来就和野球场的哥们约上了球,还没歇明白又大半夜被人喊出去吃串,次日一醒是下午两点,吃顿饭出门上网吧打游戏……不亦乐乎。外婆甚至建议他出国玩半个月,被他拒绝了。 黎星川义正词严:“出国很贵的,你知不知道现在汇率?” 外婆:“哎呦,你以为我是老太婆不知道啊。五六万块钱,够你好好玩几天了,趁现在有时间,去见见世面。” 黎星川:“那我不去就相当于赚了五万块,我厉害吗?” 外婆:“小赤佬。” 祖孙两人住在一套二居的老破小里,存款倒是非常可观,随时能考虑换房子的事。但黎星川总觉得,万一发生点什么事,比如老人生病,那么再多钱也不够搭的,因此在吃穿用度上没太大追求。 他不认为市中心的小房子除了家具旧一点还有哪里不好,起码交通是真的便利,走路十分钟就能到玉城最大的商圈。而且,就算要出国玩,那也不该由外婆来出这笔钱。 外婆:“闪闪,你太小气。” 黎星川扯淡:“越有钱越小气,越小气越有钱,生财之道。” 外婆正在练毛笔字,提着笔在砚台边上刮了两下。闻言,几不可查地叹口气,又说:“你是不是怕家里缺钱?不要瞎想。” 她老了,头脑还是很明白,邻居家的同龄小孩,要这个要哪个,买双篮球鞋都要两千块。闪闪从来不会开这个口。 “我英语那么差,出去玩要给人家笑,而且我对出国也没什么兴趣。” 黎星川神态自如,张口给出了老一辈无法拒绝的条件,“钱先存着,以后娶老婆买房子用,好伐?” 这招用魔法打败魔法一秒钟奏效,刚刚还皱眉的外婆,立刻笑着连连称好,又问他在学校里有没有喜欢的女同学,有没有偷偷谈恋爱,遇到中意的小姑娘要大胆追求,黎星川一一胡说八道回应——这一茬就这么顺利混过去了。 - 眼见着,来到了高考出分的日子。 尽管早就对过答案,黎星川依然不可避免地紧张,输入准考证的时候漏输了一个数,导致慢半拍,没能第一时间卡进去。 直到网站界面上跳出了一个比玉大去年录取线高了不少的分数,他才松了口气。 心仪专业可能有点悬,但上玉大是稳了。 黎星川终于想起了被他放置了一整个月的季望澄。 也不算完全放置,偶尔也会微信上聊两句,就是没见过面。 黎星川:“查到了吗?你考得怎么样?” 季望澄:“还行。” 黎星川:“我考了六百七十一,你呢?” 季望澄:“六百九。” 黎星川:“牛啊!!小橙子你太厉害了!明天一起去我学校逛逛不?” 出分的第二天,玉城一中会办志愿填报咨询会,由老师为大家的分数和志愿把关。 平时玉城一中都是严进严出,星期一到星期五学生出门要靠假条,这天难得能让校外人士捡漏。 季望澄答应了。 第二天,两人在学校门口碰头。 七月份的玉城如同蒸笼,又闷又热,毒辣的太阳几乎把屋顶的新漆烤化。 进门直走几百米,左侧就是篮球场和田径场。 大热天的,两个篮球架下竟然有几个汗流浃背的高中生,不知疲倦地挥洒汗水。 黎星川感叹:“年轻真好。我最爱打球的那阵都没这劲头。”他指着离他们最远的球场,居然开始追忆往昔,“以前班级篮球赛就在那比,我们对上隔壁班,隔壁是文科重点班,来了好多漂亮姑娘,争着给那小白脸后卫当啦啦队,我们班男生红眼病当时就发作了,下半场剃了他们光头,一分都没让……” 季望澄喜欢听他说这些琐碎的事,神情安静,眼神平和。 “有人支持你吗?”他问。 当然有,还不少。 甚至有两个隔壁班的姑娘‘叛通敌国’,站到他们这边小声喊加油。 “我这么帅,能没人支持么?”黎星川相当臭屁地自夸,“我哪怕踢足球也有人看。” 季望澄:“那为什么不踢足球?” 黎星川:“万一踢进国家队怎么办?” 季望澄:“你可以吗?” 黎星川:“可以吧,我是男的,还会输球,不怕挨骂,够得上选拔标准了。” 季望澄:“真厉害。” 对方语气波澜不兴,显得莫名真诚,黎星川没懂他到底是在嘲讽国足还是夸奖自己。 咨询会开在体育馆,路上三三两两的学生家长,进了体育馆,更都是些眼熟的面孔。 场内设了不少咨询长桌,还有不少省内优质高校趁机来打广告,力求拿下玉城一中的优质学生资源。 ‘玉城大学报考咨询处’有一个专门的摊位,坐着四五个老师,还有两名学生。 黎星川凑上去,和脖子上挂着蓝绳工作牌的招生办老师聊了几句。 老师说今年数学太难,录取分数线应该会比往年低一些,让他第一志愿大胆填报,并反手指向边上男生:“喏,这位也是你们学校毕业的,你学长,目前正在读计算机,你可以和他交流一下。” 那位学长,穿一件带领短袖,窄脸单眼皮,皮肤呈均匀的小麦色,是个健康且帅气的运动型男生;头发不长,在室内光下呈现出微妙的红色,应该染过,却没太上色。 学长看着黎星川身后某处,仿佛只是走神,却又莫名有种严阵以待的紧张感,插在兜里的右手慢慢成拳。 黎星川沿着他目光方向转头一看,还以为有漂亮女孩,结果只看到了季望澄。 少年身形高挑,如同一支修竹。 人群在他周围来往流动,却不能打扰他分毫。 黎星川知道这是他又犯社交厌倦症了,朝季望澄挥手:“快过来。” 对方依言走来。 两人一起站到学长面前。 学长看着两人,表情稍显茫然,像台运算量过大而卡机的电脑,正处于蓝屏状态,没法即刻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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