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并没有外人想象中那般过得不好。她的丈夫嫌她没情调,对她不咸不淡,才与她磨合了没两天便过回他的旧日子去了,但她反而觉得轻松。刚成亲的一个月里,有二十来天都是显颐陪她在新房度过的。有知心人陪着说话,日子便也就显得不那么难熬了。 “看什么呢?”宿醉才醒的江显荣抓着头从卧房里走出,路过时顺手锁了套房的门。他醉醺醺地拥上常安,探头顺着她的目光向下看去,却只看见了江显颐撑着把伞站在黄包车旁。 常安唰的一声拉上窗帘,吓得心砰砰直跳。在江显荣拥上来之前,她分明看到汪缘觉还隐蔽在树丛中未动,正透过枝桠与她对视。 “这丫头平常窗帘没拉严实就在那边吱哇乱叫,今天抽什么风,还叫上黄包车了。”江显荣不屑地数落了妹妹一通,将酒气全吐在了常安颈侧。 常安借着整理窗帘的动作,轻巧地躲开了江显荣亲密的动作。“我去给你煮碗醒酒汤。” 她捂着心口,慌乱地想要逃开,却被江显荣一把拽住了。 “常安,不是我说你,都结婚这么久了就没必要装纯情了吧?一回两回是情趣,三番五次的就没意思了啊。”江显荣沉下脸,指着常安的鼻子道,“趁我现在对你还有兴趣,别给脸不要脸。你应该听说过,外面凡是跟了我的,我向来是要什么就给什么。你若是乖乖听我的话,我也愿意好好待你。但你若执意如此,就别怪我不顾夫妻情分,去岳父家退货了。” 常安面如死灰地解着旗袍扣子,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为什么偏偏要在今天?江显荣鲜少着家,却恰好在她贪心地想要最后看一眼汪缘觉时,当着汪缘觉的面对她做出亲密之举。 就在她脱到只剩衬裙时,门外却响起了拧把手的声音。“小安姐,我回来了,你怎么锁门了啊?” 江显荣顿时没了兴致,将常安褪下的旗袍一把扔到她的脸上:“伺候不来丈夫就去找个窑姐儿学学,没见过你这么倒胃口的女人。” 他摔门而出,临走前还狠狠剜了江显颐一眼。 “脑子有病就去治,瞪着个牛眼给谁看?”江显颐不甘示弱,把门摔得比她哥还响。 直到看到常安只穿着件衬裙,头上还顶着她今日穿的旗袍时,江显颐才慌乱了起来。“小安姐,你怎么了?是江显荣欺负你了吗?我别吓我啊。”她将旗袍一把拽下,露出常安那张布满泪痕的脸。 “我没事。”常安擦了把脸,勉强露出一个微笑来。 “江显荣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我去叫姆妈来给你撑腰。”江显颐终归还是年纪小,出了事便只知道找大人告状。 “显颐,别去了,”常安撑着头卧在沙发上,有气无力地喊她,“今日之事我也有错,怨不得他。何况夫妻之间磕磕绊绊也是常有之事,你就别拿这些小事去惹姆妈烦心了。近来我身子总是不爽利,你就坐下陪陪我吧。” 江显颐给常安按了会儿头,又骂了江显荣一通后,还是不放心,便给常安叫了医生来。没想到一查竟发现常安已有两个月的身孕。江家父母乐得合不拢嘴,就连刚发过火的江显荣都收敛起脾气来。直到他名义上的三弟四弟一脸无知地前来恭喜哥哥嫂嫂时,江家人的笑容才收起了些。 江显颐自打得知常安有孕后,嘴里便不停地小声咒骂起江显荣来,什么难听说什么,全无大家闺秀的模样。“真是老天不长眼,这种人也配有后。”“哎,瞧我这记性,江显荣什么人啊,他早八百年前就有后了。”“死种猪,现在知道和颜悦色了,你怎么不接着打人啊?” “显颐,越来越过分了啊,这是你哥哥。”江老爷用力杵了杵文明杖,咳嗽着警告道。他向来对儿女纵容,因而也惯的他们无法无天。 江显颐咬着牙,还想告状,却碍于父亲尚在病中,不得不咽下这口气。 作者有话说 下章拉个进度条,又到了三年后前世芦荟死的那年了~ 摩拳擦掌ψ(`′)ψ
第55章 旧爱 眨眼三年过去,大家的变化说大也大,说小也小。 先说常遇青,以往不爱学习的他在几次考试后也跳级到了沈满棠他们班,还变得稳重了许多。离开了他那群仗势欺人的跟班后,他便不再露出爪牙,也不往沈满棠跟前讨嫌了。过道上不可避免地碰到沈满棠和金朝时也会选择目不斜视地走过去。 不过沈满棠还是会嘴碎地和金朝咬耳朵:“元宝,常遇青怎么突然长这么高,性格也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他是不是被调包了?” 金朝拧他耳朵,嘲笑道:“人家大你两岁,正是长高的时候,和你这种小屁孩玩不来了,当然不和你讲话了。” “谁要和他讲话了。”沈满棠哼了声,又翻出他的画簿涂涂画画了起来。 三年前他画的小猪被第一次印刷了出来,裹在了金朝配比出的软糖上,就像是他们俩合力做出了一件伟大的作品。可惜金朝不准他对外炫耀,更不准他跟任何人说出他们与福臻糖果厂的关系,因而沈满棠只能偷偷高兴。 三年过去了,这只小猪近乎出现在了所有孩子的衣兜里。因着定价亲民、口味独特,福臻的糖果备受欢迎,在上海很是风靡。可在如今的沈满棠看来,这只猪的画工却是极其粗糙,不堪入目,羞得他也不好意思拿画本和人暗示这猪和他的画风真像了。 “画画的时候背要挺直,眼睛离本子远一点。”金朝一手拍拍他的背,一手端起他的下巴,给他调了个极其标准的坐姿。 沈满棠顺势用下巴在金朝掌心里蹭了蹭,还歪着头用脸蛋贴了贴他的手腕。 “小猪拱地呢?”金朝好笑地揉了揉沈满棠的脸颊后,才把他的脑袋扶正。 “你快去厕所吧,等会上课了。”沈满棠催促地将金朝赶走后,才争分夺秒地打开画簿开始赶工。 画簿中是一幅素描肖像画的草稿,已经可以看出他画的就是金朝了。沈满棠勾勒着金朝高挺的鼻梁,感觉自己像是在用铅笔在金朝的鼻子上画画。 “嘿嘿。”他咬着指头,赧然一笑,复又加深起了金朝的嘴唇。前几日无论怎么画,他都觉得自己画不出金朝嘴唇软嘟嘟的模样,为此他还特意连着几夜挨到金朝睡熟后,才又开起灯来观摩金朝的嘴唇。 功夫不负有心人,现在他画的这张嘴与金朝那张不会说好听话的嘴已经最起码有七分像了。 沈满棠举起画簿,拿远了欣赏,觉得这画真是左瞧右瞧都让他十分满意。他终于可以在金朝生日那天把这幅画送给他了。 沈满棠得意忘形,对着画上的嘴猛地亲了一口,犯傻似的嘿嘿直笑。 “你在干嘛呢?”金朝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了沈满棠座位前方,吓了他一跳。 “没,没呢。”沈满棠支支吾吾地应着,手上却迅速地把画簿翻了个面放进桌洞里。 “画什么呢这么得意?还亲上了?”金朝伸手擦着沈满棠的嘴唇,嫌弃道,“铅笔有毒的笨蛋,你这么一蹭嘴都黑了。” 沈满棠见金朝没有看到他的画,才放下心来,任由金朝不知轻重地揉搓着他的唇瓣,还不知羞地嘟起了嘴让他擦得更干净。 “更像猪了。”金朝刮了刮他翘起的嘴,玩够了才拿出手帕认真给他擦了起来。 放学后,沈满棠和金朝在学堂外等了足足两刻钟的时间都没等来家里的司机。沈满棠隔些时候便抬头张望一番,然后失落又急躁地跺跺脚。 金朝拿书轻拍了拍他的头,训斥道:“别东张西望了,胡叔到了会按喇叭的,你接着背。” 沈满棠的脚跺得更厉害了,他就是背不出书来才一直焦急着等胡叔开车来救他。 三年前汪缘觉被停职那会儿,一开始是赵丰年来接送的他们,到后来他代理经理的职务,整日里忙得脚不着地,沈沧便招了一名专职司机负责接送两个小孩。这司机有快三十年开火车的经历,汽车开得又稳又快,可惜年纪大了记性不好,经常记混他们的上课时间。 沈满棠着急要走,可金朝却淡定得很,每次都不打招呼就拿出课本,随机翻开一页便开始抽背。背完古诗若是胡叔还没来,便要开始抽查英文单词拼写。 沈满棠虽然长大了几岁,可还是最怕金朝突如其来的抽背。他转着眼珠子,想着怎么赖掉今天的背诵。 “元宝,我们别等胡叔了,天太热了,我想去看电影,吃棒冰,好不好?”沈满棠故意挥着手扇风,还学狗似的吐着舌头喘气。 最后虽然还未入夏,可下过一场雨后确实有些闷热,加上蚊子开始进入繁殖高峰期了,总站在校门外等司机也不是个办法。 金朝想了想,收起课本松口道:“去买棒冰吧,买完就回家,还有作业要写。” “作业在学堂就写完了啊。”沈满棠怀疑金朝失忆了。 “那就回家预习、复习,学习哪有学完了的时候。”金朝铁面无情,就是不准他去看电影。 “为什么不能看电影啊?我都有一个月没看了。”沈满棠牵上金朝的手晃了晃,央求道,“前几个礼拜刚上了部新片,讲嫦娥仙子和吴刚的,班里好多同学都看了,还说女主角特别特别美呢。我也想看看。” 金朝听完脸板得更厉害了,一口回绝:“不行,不能看。” “凭什么啊!大家都看了的。”沈满棠气得跺脚还不够,便一屁股坐在了校门的门槛上不肯走了。 “你是不是不舍得给我花电影票的钱?”沈满棠瘪着嘴,委屈说来就来,“以前我想看什么就看什么,看好多遍你都陪我,现在长大了你就变了,就不对我好了。你不和我看电影,难道要和别人去看吗?你有喜欢的小姑娘了?” “越说越离谱了。”金朝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最后还是妥协道,“赶紧起来,我带你去就是了。” “嘿嘿。”沈满棠赶紧起身,掸了掸屁股上的灰尘,又把手在裤缝上蹭过后,才讨好地去牵金朝的手,卖乖道,“我就知道你最最最最最好了。” “神经。”金朝没好气地牵着他的手,不情不愿地去了大戏院。刚到门口,沈满棠就见着了门外张贴的大幅海报,是嫦娥仙子的一张近景侧影。 他近乎立刻就认出了这是谁,捂着嘴在脑海中过了遍人名后又惊呼出声道:“江姐姐!” 金朝的脸都要挂到地上去了。他千防万防,还是防不住沈满棠从别人那儿知道这电影。怪只怪这电影确实红火,上映至今三周了仍旧座无虚席。许多观众更是看完这一场,又跟着胶片拷贝一起跑到下一家大戏院接着看。 除了剧情确实吸引人以外,观众们更是被片中的嫦娥仙子迷得如痴如醉,最近大街小巷的问候语都成了“去戏院看仙子吗”。因此这也怨不得沈满棠被勾得非要来看不可。只是他也不知道,原来同学口中美若天仙的江彩蝶,就是他认识的江显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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