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那副模样,宋扬就想戳穿他的伪装,故意凑近他说道:“郡王爷,陛下此次南下差点遇害,在皖南时突遇山贼行刺!” 李成玉眉心一跳,心里慌得不行,但语气里却极为镇定,“陛下可有受伤?” “幸好陛下真龙转世,并未被山贼伤到,只是那山贼——”宋扬悄悄拉着他低声耳语,“竟说口口声声称认识王爷您!可把陛下扰得几夜都未曾安睡。” “竟有此事!”李成玉不敢置信地拔高音量,把勤政殿内正在商议政事的李瑾玉和孔丞相吓了一跳。 “何事如此激动?”李瑾玉不悦地向他投来目光。 李成玉只以为李瑾玉因山贼对他起了疑心,怀疑他故意安排人在皖南刺杀皇帝,若真是这样,什么都还没开始做的他就要冤死了。 就在李成玉想立刻跪地喊冤时,宋扬抢先一步,不慌不忙地回了一句,“王爷听闻陛下在皖南时的遭遇,为陛下安危担忧,恨不能亲手将山贼杀尽!” “嗯。”对宋扬的胡编乱造,李瑾玉不甚在意地随后应道,又问:“听闻前阵子京郊又有山贼流窜,是三弟派兵去剿灭的?” “回陛下,是臣弟。臣弟身为王爷,理应守护京中百姓安全,这是臣弟该做的。” 李成玉刚刚和宋扬的对话,基本都被宋扬从腹语告诉了李瑾玉。李瑾玉也就着宋扬刚刚说的话,问李成玉道,“此次朕南下也遇到了山贼,到时一同拷问,看看他们可是同伙。” 孔丞相也说道:“近来山贼实在猖狂,老臣也觉得此事定不简单,背后一定有人指使……” “臣弟……无能,并未生擒山贼。”他低着头,宋扬看不清他的表情,不知道他是在懊恼还是在深思。 半晌后又听李成玉道,“臣弟与这些不知死活的山贼交手过几次,对他们的弱点与品行较为了解,不知陛下可否将这些山贼交给臣弟审问?臣弟一定让他们把该吐的话吐干净,届时将他们一网打尽,以除后患。” “回王爷,贼人已经尽数关进地牢了。”宋扬替李瑾玉开口应道,“这些人颇为狡诈,又说与王爷有过几面之缘,王爷还是不要沾染的好。” 孔丞相面露诧异,“竟有此事?!” 他的声调比刚刚的李成玉更为吃惊,带着疑问和审视的目光投向了李成玉。 李成玉心里恨极了那将自己拉入泥沼中的山贼,李瑾玉不在京内这段时间,他日日起早,勤于政事,又几次安排手下山贼在京郊流窜好让他带兵镇压。 李成玉费尽心思在孔丞相面前刷好感度,但那些努力竟都因一个山贼的话消失得一干二净。 原本是想着自己若博得一个勤政的名声,来日篡位有了铁面无私的孔丞相支持,便会更加名正言顺。但此刻,孔丞相那张老脸眉头紧皱,右眼微微一眯,似乎真的在思考李成玉参与这事的可能性。 李成玉终于慌乱起来,他急道:“定是上次臣弟带兵剿灭两处山贼营地,他们对臣弟怀恨在心……臣弟一心为国,若与山贼合伙,怎对得起父皇在天之灵!” 说着竟要举起手发誓。 一直联系不到白秋漾的慌张,让李成玉逐渐失去了冷静与理智,竟在乾清宫里说起如此光怪陆离的话,这令孔丞相疑虑更重,再看李瑾玉的神情,似乎并未当回事。 孔丞相只能按捺住心中思虑,对李成玉道,“郡王爷,清者自清,审问山贼一事,老臣会让刑部的人细心盘问,由臣亲自监督,定问个清楚明白,以免郡王爷无辜被卷入其中。” 李瑾玉同意孔丞相的安排,直接拍板了。 李成玉再不情愿,也无法改变李瑾玉的圣谕,只能另寻他法。 宋扬看李成玉一脸吃瘪,难受得像吃了苍蝇一样,心里就痛快。李成玉其人阴狠狡诈,别看他似乎不屑于国师那些技俩,事实上他都点头参与了,包括给宋扬下药一事。 今日这场戏,也是宋扬临时为之。事实上,根本就没有山贼招供。 就算是他们在皖南抓住的那两个刺客,也根本没有将李成玉吐露半分出来。宋扬估计他们常年待在皖南,李成玉没有与他们见过几面,白秋漾也出于保护李成玉的心态,或是为了集中权力,并未把李成玉的存在告诉他们——那些一心只想光复前朝的人。 李成玉并不知道真相。他憋着气走出皇宫,一出宫门就将手中赶马的缰绳狠狠地甩在了马背上撒气,马儿吃痛,抬起前蹄,鼻孔长长地喷出一股热气,随后一溜烟跑了。 皇宫大门守卫见状,急忙赶上来询问,“王爷,您没被马儿伤到吧?” 吃了一嘴灰的李成玉只能压下脾气,朝守卫挤出一抹笑,“没事,这畜生耍气性。劳烦小卫帮本王要匹马过来。” 守卫哎了一声,就去御马监借马了。 等李成玉终于骑上马,回到郡王府后,小厮牵过马后小声告诉他:“王爷,白姑娘来信了。” “在哪?速速拿来本王瞧瞧。” 小厮递上信,心急李成玉拆开一看,果然是白秋漾的笔迹,只是字迹潦草,纸张也不知是从哪撕下来的。 信上写:皖南数十人尽数被杀,我已逃至沙城,近日可入京,有要事与你相商。 白秋漾如今孑然一身,能逃至沙城实属不易。 但李成玉心情早就不如半月前。当时他不知李瑾玉为何会南下,还往皖南而去,还以为李瑾玉知道了皖南是白家故居,去斩草除根了。 所以李成玉不惜用了各种办法,来催促李瑾玉快快回京,避免白秋漾真的被李瑾玉发现踪迹。 但这是在山贼提到他以前——那些山贼是白秋漾舅公的心腹留下来的子女,对白家忠心耿耿,李成玉本就没见过他们,能提到他,就是故意害他。 难道……白秋漾为了救出秋桐,已经不惜将他李成玉抛之脑后了吗? 李成玉是要成大事者,儿女情长对他而言只是一种武器,所以在收到白秋漾的信前,李成玉是想过将白秋漾除掉的。 但她说,有要事……李成玉迟疑片刻,告诉小厮,留意白秋漾是否再次来信,若是她亲自来,就将人迎进来,好好伺候。 他倒要看看,到底能有什么重要的事。 皇宫内。 李瑾玉让人将孔丞相送走后,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喝了杯茶后,便让人去告诉太后,一炷香后皇上会亲自去慈宁宫看望太后。 同时,也通知太医院那边让人去给太后把脉。 等李瑾玉轿辇到慈宁宫时,太医院院判早就跪在太后床边,小心翼翼地隔着薄如蝉翼的丝帕给太后搭着脉。 “儿子不孝,在外多日,今日又有政事缠身,此时才能来看望母后。” 绣着龙纹的方头朝靴踏入慈宁宫时,李瑾玉那深沉又威严的声音便回荡在慈宁宫里。 躺在床上的太后背枕着大迎枕,用手帕掩住口唇低咳了两声,脸色有几分病中的憔悴,声音也很虚弱,“皇帝来了。都怪哀家这身子不争气,皇帝最近都忙瘦了,还费心来瞧哀家。” 宋扬跟在李瑾玉身后,听着这两个压根没有血缘关系的母子对话。 两个都是人精,一个是上一届宫斗冠军,一个是这一届的最高话事人,明明各有各的心思,但不得不在装出一副母慈子孝的模样虚以委蛇。 慈宁宫里的嬷嬷给李瑾玉端来一个圆凳,比太后床榻略高一点,就放在太后床边。李瑾玉端坐后,宋扬站在他的右侧,就听他问太医,“母后身体如何了?前些日子又是为何不适?” “回陛下,正逢秋冬换季,太后娘娘不慎感染风寒。几日前喝了药后,今日已有好转。但仍需调理几日,以免病情反复。” 院判将丝帕收起后,照例在药方上写下几味药,让跟着的小太医赶回去太医院抓药煎煮。 宋扬悄悄看了几眼,药方上写着:茯苓、地黄、当归等药,宋扬不懂中药,又问系统那些药是不是治风寒的。 系统说不是,那些药是补气血的,太后这个年纪没事吃一点这些药对身体是有好处的。 这便是所谓的平安方。 果然如宋扬所想,太后的病是装的。古时候特别忌讳没事诅咒家人生病一事,若有官员干出如此不孝的事被旁人知道了都要被参上一本的。 没想到李成玉竟如此丧心病狂,为达目的如此不折手段。 正在宋扬不齿与李成玉的作为,腹语中不断吐槽李成玉不配当皇帝时,眼尖的太后不知怎的注意到他了。 “这是……宋扬公公吧?”太后目光落在宋扬身上,又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才道,“如今外人都喊宋扬大人,怎的皇帝还总把他带在身边,让他干这些奴才活?下江南时也是他陪着皇帝吧?”
第95章 不敬 李瑾玉看了宋扬一眼,毫不避讳地笑道,“是,母后也知道儿子念旧。老人儿用起来顺手,他又比其他人更懂儿子。” “是这么个理儿。”太后道,“皇帝也知道老人儿的好,上次翻了梁妃的牌子,皇帝撂下人就走了,这几日要是得了空,不若去梁妃那坐坐?” 梁妃当时丢了好大的脸,足足有一个月不敢出门,怕听到别人笑话她的声音。心里也是怨极了李瑾玉,她越怨恨皇帝,太后用起来就更放心。 但李瑾玉却没像上次一样听从太后的安排,他摇了摇头道,“儿子攒了太多奏折没看,忙完这阵估摸着都要开春了,实在抽不出空。” 太后不死心,又道:“奏折可以让你弟弟帮着批阅,左不过都是一些家长里短的琐事。皇帝若是不喜欢老人儿,不如重新选秀吧?哀家瞧着有几个世家姑娘特别好。” 李瑾玉正色道:“父皇宾天还未满一年,儿子接二连三选秀成何体统?母后无需再劝,儿子暂时没有这些心思。” 李瑾玉见招拆招,太后拗不过他,只能把话头转向宋扬。 “宋公公陪在皇帝身边多,得多规劝皇帝啊。子嗣不比政事轻,也是国事。” 宋扬低着头,想默默应下,心里又觉得不舒服,一时竟没忍住回了一句:“回太后娘娘,奴才只是陛下身边的秉笔太监,不敢插手陛下后宫之事。” 这话可就驳了太后的面子,慈宁宫里的嬷嬷都吃惊了,不知道宋扬竟如此胆大,看来外界说皇帝宠他并非空穴来风,此时看他如此罔顾太后颜面,就知道这个太监有多恃宠而骄。 按照规矩,嬷嬷应该把这个大胆的太监拖下去张嘴,以此惩罚他目无太后,说话没有分寸。但毕竟是皇上的人,嬷嬷不敢开这个口,只能眼睁睁看着太后沉下脸,静静等着皇帝开口。 果然,李瑾玉没有生气,还为宋扬的话解释了一番,“这几日不断有大臣往他那递话,一个两个都想把自家女儿塞到朕的后宫里,面上都说为了儿子的子嗣着想,但心里在打什么主意,儿子清楚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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