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就是六皇子也忒没用,就这么点小事,用得着用特殊哨声把他叫过来帮忙?他还担心连累别人,专门蒙了个面巾,谁成想就一个人?就一个! 你六皇子随随便便不就干倒了,非得拽着别人一块吃苦?你在想什么啊! 六皇子现在在想,方锐这个没用的东西,到底怎么做的事? 今日进山,必要遭遇几拨歹人,他安排的是让方锐引流,分开对敌,顺便把水搅得更乱,结果这人一声都没吭,根本就没出现,到底来了没来? 不听话……可就别怪他以后不客气了。 眼睛艰难睁开,邾晏认出来,这是一个山洞,自己的手被清洗过,伤口也包扎好了,该是用了一些止血的草药汁,散发着不怎么好闻,但尚算清爽的味道。 他躺在清理干净,铺了层干草的地上,旁边有一个用树枝草绳编绑,类似滑床的东西,有点丑,但上下有五六个位置打磨的很光滑。 他应该是别人用这个工具拉到山洞里来的,别人为了他安全着想,要绑缚固定,担心他不舒服,特意把跟皮肤接触的地方打磨光滑。 微侧眸,视野里出现了一个人。 腰细,肩瘦,琵琶骨一绝。 肩背轻轻颤动,这样的天气,绝不可能是冻的,只能是…… “哭什么。”邾晏未料自己声音喑哑,半点震慑都无。 温阮听到动静回头,很是惊喜:“你醒了?” 看来那药丸子果真是有用的。 他没有哭,只是好像腿坐麻了,在那轻轻搓揉。 邾晏:…… 他安详的闭了眼。 每个人都有社死瞬间,温阮体贴的装没发生过,端了准备好的水过来:“殿下心地善良,武功高强,令人敬佩。” “你觉得……我是好人?” 邾晏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可笑的话。 温阮:“当然。” 至少不是要杀自己的仇人。 “殿下饮些水。” 六皇子中了毒,现在额头发烫,声音也哑,肯定不舒服,温阮去寻水时顺便在河边找了找,倒是挺巧,让他看到一块石头特别像小石碗,虽然碗壁厚了些,碗底浅了些,好歹能装水,就洗过来用了。 邾晏垂眸,看到了温阮的手。 不管编竹床,还是采草药砸汁,寻石碗,都得细心,他看到这双手上有血痕,狰狞微肿,还没涂药草汁。 “我已服下解毒丸,两个时辰内无毒不能解,用不着你,你且自便。” 他饮过水,试图自己撑手站起来……没撑住,身体直直往前扑。 “小心!” 温阮接了个满怀,‘小心轻放’的,将六皇子扶坐靠墙。 邾晏:…… 六皇子再次闭了眼。 温阮:“你还好……” 邾晏:“闭嘴。” 越是骄傲的人,越难度过社死瞬间。 温阮真的很体贴了,他对救命恩人可以给很多的尊重,也闭嘴了,但有的东西偏不给面子,邾晏靠坐到石壁边时,从他的衣襟里,滑下来一枚牌子。 长条状,墨底金漆。 温阮很想假装看不见,但很难,因为这块牌子正正摔在他和邾晏正中间,还面朝上,上面的字清晰的不得了,也没什么看不清的借口—— 户部侍郎,谌永安。 这是谌永安丢失的印信!非常关键的证物,或可有力证明文书往来,谌永安的清白。 这枚印信,在六皇子手里? 不,不对。 只片刻,温阮就发现不对,这枚印信看上去有点脏,像是辗转过好多地方,沾惹的灰尘,气味,质感,都和六皇子身上的不像,显然不是六皇子随身带了很久,该是得到不久。 或者,才得到?所以刚刚那些蒙面人…… 蒙面人有很多,最后一个才是冲着他来的,其他的,应该都和六皇子有关,或者,六皇子想跟他们有关,六皇子在搞事,为的……是这枚印信? 印信与谌永安有关,那六皇子是想救谌永安,还是想拿捏? 不论哪个,六皇子都不是真的疯,随心情在京城大事小事的搞,他心里是有谱的。 但六皇子很骄傲,不大可能随便和人交心,尤其他这个才见过一次面,有意作弄过的国公府小少爷。 他一定不想在他面前这么社死。 怪尴尬的。 温阮也有点不知道怎么圆了,只能硬生生道:“抱歉,我没看见。” 邾晏:…… “我没瞎。” 他拿起牌子收好,再次闭了眼。 别说说话的欲望,似乎连活的欲望都淡了很多。 温阮:“你饿么?” 邾晏没理他。 “不是说解毒丸要两个时辰才能好?你之前辛苦那么久,身上还有伤,不好饿着,你在这里等等,我去弄点吃的!” 温阮果断离开了山洞。 今天是五月的最后一天,很热,山里有雾,并没有带来半点清凉,反而有种憋雨的感觉,闷闷的,他当然也不会在山洞里烧东西吃,卫不卫生打不打扰不说,他猜六皇子不想自己变成烤肉,他也不想。 他野外技能还算可以,不可以,穿来几年乡下生活也可以了,河里有鱼,林里有柴,一顿烤鱼还是可以料理的。 叉鱼剖鱼找料抹上腌制,找柴选地生火开烤…… 没多久,扑鼻香味传来,手艺半点没退,是真的可以! 显然刚回国公府时点的那把火,就是故意的。 温阮跑来跑去在洞口忙碌,一点都不觉得累,虽然没轻松的哼什么歌,但听脚步声都知道,他现在心情十分不错,脚步热闹的很,鱼烤的也很香。 山洞里,邾晏垂了眼。 多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十三年前倒是常有,母后和太子兄长…… 怎么会想起这些呢?这样一个人—— 邾晏看向山洞外的眼神越发阴沉。 温阮拿着烤好的鱼进来,简直能香飘十里:“好了好了,殿下快尝尝!” 少年的眼睛亮晶晶,脸颊还有不小心沾到的黑灰,像小花猫的胡子,说话还会跟着动,很难让人忍住不看。 温阮想扶六殿下坐起来,但六殿下是个骄傲的殿下,之前几轮社死已是足够大的创伤,他不好再刺激,见骄傲的殿下自己撑着手坐起来,没轻率上前扶,而是站在一边等着。 殿下终于坐了起来,成功靠墙撑住,没有摔倒,保住了骄傲,但额头都冒汗了,显然很费力,浑身很疼。 从之前摔倒的行为看,温阮了悟,可能是毒,或那颗解毒丸的附带虚弱效果。 既然手脚力气不足…… 温阮坐到邾晏旁边,将鱼递到对方嘴边。 邾晏垂眸看他一眼,嘴唇抿的更紧。 见他不张嘴,温阮体贴示意:“啊——” 你可是骄傲的皇子啊,难道没被喂过饭? 邾晏沉默。 他张不开嘴,也很知道为什么,可这样坚持下去更尴尬,少年眼睛亮亮的看着他,腮边猫咪胡子都微笑鼓励,很期待的样子,如果不吃,这小猫咪好像会很可怜。 他当然可以这般无情,他本就是残忍的人。 但更尴尬的是,他肚子叫了。 这是不能命令闭嘴的存在。 邾晏闭了闭眼,沉默张嘴,咬了一口那烤鱼。 温阮眼睛更亮:“怎么样?好不好吃?合不合殿下口味?” 邾晏:…… 手里的刀子有点送不出去。 骄傲高贵的皇子惜字如金,但没呸一声难吃,应该就是好吃? 温阮也就不问了,拿出照顾小孩子的耐心,一口一口,喂六皇子吃鱼,体贴六皇子中过毒身体虚弱,不知消化功能有没有受影响,有意让他细嚼慢咽,喂一口后,数着他嚼够三十下,才喂下一口。 邾晏:…… “……别太得意。”他说话仍然带着中毒后发热的喑哑,嗓音不仅难听,还很可怕。 得意? 温阮快速反推六皇子的脑回路,六皇子为什么会觉得他在得意?他有哪里表现的不好,让六皇子不舒服了?应该不会,六皇子吃的挺乖啊…… 大约无关表现,只因身体虚弱,‘强弱’倒错,一向能掌控所有的人,突然脆弱,很容易死,随时处在别人的‘威胁’下,能舒服才怪。 这话是在警告,不要觉得暂时占主导地位,就认为高他一等。 “如果您不是中了毒,我早已经死了,哪敢得意?”温阮看了看山洞外,转过头认真看着邾晏,“其实我现在还有点怕,不敢乱走的。” 邾晏眼神略和缓,吃鱼的动作也更从容,慢条斯理,尽显优雅:“跟谁学的?” 温阮:“什么?” 邾晏:“甜。” 什么甜?鱼么? 温阮:“溪水鱼肉质都不错,这里的鱼——” 邾晏:“不是鱼。” 温阮:“那是什么?” 邾晏:“自己想。” “想不到,”温阮笑,“殿下不说,我只能认为殿下是在夸我甜了。” 邾宴:……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你胆子很大。” 温阮:“那殿下怕了么?” 邾晏:“你竟觉得我会怕?” 温阮:“我只是感觉,比起别人看到殿下时害羞,殿下似乎更喜欢别人看到您害怕。” 那日在国公府,他就有这种感觉了。 邾晏哦了一声,眼神微深:“所以,你不想我如意。” 鱼已经吃完,不怕呛着噎着的意外,温阮便直白道:“不如谈谈我们的事,殿下也想谈的,不是么?” 邾晏:“我们?” “比如我看到了殿下身上掉下来的印信,殿下应也看出来,我身边有人追杀,但不方便与外人言……” 这事迟早要聊的,不是装做没发生,就真的没发生过,不聊开,就是拿捏人的把柄,一旦存了疑虑,很容易被灭口的。 温阮十分诚恳:“我与殿下云泥之别,不敢盼殿下折节下交,论以为友,但或许可以谈个交易,暂时同行?” 邾晏只深深看着他,没说话,或许也是嗓子不舒服,惜字如金。 温阮知道他在听,便又继续:“也不算特殊交易,我的事,殿下莫要同任何人提起,殿下的事,我也全然不知道,之前没见过,以后不去猜,殿下可尽情监督我,若我敢说半个字,立刻杀了我取琵琶骨,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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