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阮立刻接话:“今天才三十,还不到初一,不过子时就饮此酒,未免不吉利,不若我敬娘娘一杯,祝娘娘花容永在,得偿所愿?” 邾晏换了酒,与温阮一起:“敬珍妃娘娘。” 珍妃看了眼二皇子,很清楚现在的敌人到底是谁,并没有继续僵持。 这波算过去了。 二妃总要做对,没过多久,柔妃也举杯,劝酒邾晏,当然,也是屠苏酒,她的理由就走心了点:“先为人子,又为人夫,简王殿下现在肩上担子越来越重了,新的一年,要更加努力,给你珍视的人幸福。” 温阮觉得邾晏表情不对,好像要喝的样子,直接摁住了他,微笑看柔妃:“娘娘此话有理,如此慈母之心,我瞧着三皇子都有些吃醋了,不若我们先跟三皇子喝一杯?” 柔妃:…… “不错。” 皇上终于说话了,却不是柔妃或三皇子,而是对温阮:“懂的心疼老六,看来朕选人眼光不错,听说你最近又育了新粮种?” 温阮放下酒杯:“是,产量大又快,能为粮,解民饥,也能做菜,饭桌上添一二口味。 ” “很不错,老六得了个贤内助啊,”皇上感叹,“早年朕就说过,此子类朕,未来不可限量,现下看,果然没让朕失望,来,你饮一杯朕的酒,看看好不好喝?” 老太监也很懂事,立刻颠颠过去,给温阮斟了一杯御酒。 温阮当即就觉得不对。 今日家宴,皇上根本不怎么说话,像是天生不喜欢说话,两妃嘴皮子都打成那样了,也没见他给谁撑腰站台,这时候反倒点了他,面带微笑,姿态慈爱,还很有维护之意——这是要把邾晏抬起来,架到火上去烤? 这宫斗夺嫡,你不想沾,也必须得掺一脚? 可没办法,皇上御赐,酒都到嘴边了,不能不饮。 皇上不仅赐了他一杯酒,他喝完,立刻赐了邾晏一杯,各种言辞溢美,夸的人都要起鸡皮疙瘩了:“……好孩子,果然不愧朕为你封王!” 独一份的哟,别人没有的哟,朕可是最喜欢,最中意你了! 温阮:…… 他心中忍不住暗骂句老东西,竟然真是这样! 之前坐看二皇子三皇子相争,偶尔斗的狠了,便用邾晏来牵制他们两个,现在觉得味道不对了,觉得邾晏这个儿子不太好用,还有点深不见底,干脆直接立起来当靶子,让二三两个皇子一块针对! 邾晏倒是一脸淡漠,有赏就接着,有罚也不惧,脸上看不出悲喜。 可温阮知道,大概今天晚上过后,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宴散前,温阮去了趟官房,邾晏在廊角等他,并没有用多久,回来时,发现不知何时三皇子来了,正在和邾晏说话。 “我不是老二,说话不会遮遮掩掩藏,父皇身体……别人不懂,你我应当明白,”三皇子声音很低,夜色里,眼底映着宫灯,微微闪烁,“我只问你,愿不愿意帮我,我要你一句准话。” 邾晏:“谢三皇兄抬爱,但你确定在这里说这种事?你要准话,我就必须得说?” 三皇子眸底阴鸷:“你不是不敢,你是不想帮我,选了二哥是吧?” 邾晏:“我没这么说。” 三皇子却似乎已经认定:“很好,老六,咱们走着瞧,你可别后悔!” 温阮感觉三皇子状态不对劲,有点疯魔,是被之前殿中气氛刺激到了?还是……真的风雨雨来? 邾晏已经听到他的脚步声,转过身,冲他伸出手:“走吧,回家。” 温阮快走两步,握住这只手,小声问:“你是不是什么时候,把二皇子也给得罪了?” “阿阮看出来了?”邾晏叹气,“怎么办,两个手掌实权的皇兄,本王都得罪了。” 温阮才不信他在发愁:“怕不是他们蠢吧,才发现你一直在演他们?” 邾晏:“若我的兄弟是阿阮,我现在只怕已经输了。” 温阮:…… 别,别这么捧我。 宫巷悠长,两人一起走过,四周静寂,久久没有声音。 邾晏:“在想什么?” 温阮:“我在想,果然是风雨欲来了吧……” “不是风雨,是雪。”邾晏示意他抬头看。 温阮抬头,发现下雪了,雪花不大,小小一片,应该是刚刚开始,也没什么气势,不多,散漫悠闲的从空中飘落,伸出手,落到掌心就化了,甚至感受不到它的温度。 但温阮还是很惊喜,虽然入了夜,视野看不到太远,但昏黄宫灯下的雪花就已经足够漂亮了! “哇——好好看,今晚我要看个痛快!”温阮大发豪言。 邾晏却道:“不一定。” 温阮:“嗯?” 邾晏:“你如果不困的话。” 温阮没听懂邾晏的话,困什么困,他才不困,他精神着呢!他还催蓝田驾车快点,他要早点回府赏雪! 王府的雪,自也好赏的,刚一进门,温阮就觉得自己这两天让下面人做的过年准备一点也没浪费,走廊,树下,假山,屋檐,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灯,映着红色喜庆的剪纸,愣是把四周映的明明亮亮,雪花落到庭院,简直美极了! 他回到屋子就冲进去更衣,准备穿的舒服点,推开窗子赏雪,惬意还不冷。 邾晏则没那么急,拿起桌上杯盏,连喝了三杯。 温阮换完衣服出来,就发现不对劲,邾晏眼神很深,看他时尤为热烈,且外放。 不仅仅眼神不对,邾晏还直接走过来,以一个不容拒绝的姿势抱住了他,上来就亲,汹涌,炙热,手背青筋鼓起,仿佛一时一刻都等不了。 “你喝了什么……” 温阮闻到酒味,有点绝望。 邾晏倒是答了:“口渴,喝了桌上的茶。” “那哪里是茶,是屠苏酒!” 是温阮出门前备好,放在桌上的,想着明早看到就喝,讨个好兆头,是给他自己的,不是让邾晏喝的! 他好好看了一晚上啊,盯着邾晏不被宫里的暗算,没让邾晏喝屠苏酒,万万没想到宫里没事,回到家里功亏一篑! “阿阮……阿阮……” 又是连声呼唤,带着忍不住的克制和冲动,爱意和渴望,叫的人心软。 温阮沉沦在邾晏怀里,到最后都不知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只记得在窗边冷,在床上热,果然,这一场雪没能看痛快。 不是困不困的问题,是没有时间。 第二日醒来,雪早已经停了。 温阮是在吃早饭时,觉得不对的,桌上那屠苏酒,怎么能被误饮呢?邾晏难道连味道都闻不出来?如果连这点警惕性都没有,在外面早被暗算八百回了! 他目光幽怨的看着邾晏。 邾晏垂眸,一脸肃正:“这事不能怪我,我真不知道。” 可惜被蓝田卖了。 蓝田自己也不知道,他正和南星一块,蹲在厨房吃新出笼的包子,哪能料到王妃一大早能亲自过来找东西,还在和南星说小话:“就王妃昨天放在桌上的屠苏酒,王爷亲自选的,可好喝了,我偷了点出来,你也尝尝?” 温阮:…… “邾、晏!”
第81章 你在怪我 大历本年春闱, 在二月二十。 街巷上早早出现了科举元素,文曲笔,文昌塔, 平安符, 状元酒, 各种蟾宫折桂兆头的小玩意儿, 最近都卖的非常好, 家里没读书人的人家都爱凑个热闹,何况家里有读书人的人家? 天气再冷, 冻不住那颗期待雀跃的心。 “……儿啊,你这回好好考,别惦记家里。” 敬家,敬母拍着儿子敬宇青肩膀,浑浊的眼睛淌着泪水,佝偻的身体仿佛也有了无穷的生气,看着儿子越发挺拔出色的脸,粗糙苍老的手指都有些颤抖,舍不得碰:“辛辛苦苦这么多年, 这么多年啊……” “夏天热的衣裳湿了又干,干了又湿, 一层层泛白沁了盐似的,碰书却小心翼翼,生怕洇湿一点,那蝉声多噪啊,你愣是静得下心, 看书一天没落过;冬天冻的脚上都是疮,牙齿打颤, 还要硬撑着练字,费柴火烧的那一点热水,宁愿研墨也不肯喝,肚子饿了也忍着,从不叫苦;阴天暗夜,家里灯油不够,你悄悄去人楼子前借亮,那楼子是什么地方,多有辱斯文,你却说只有那种地方门口整夜都挂亮灯,为了读书,什么辱都能受……” “你爹死的早,娘没本事,替人缝补做活,供不了你像别的读书人一样体面过活,但娘信你,你一定能高中! ” 随着母亲的话,过往一幕幕在眼前浮现,敬宇青眼睛也有些潮湿:“娘放心,儿一定考中,侍奉娘过好日子。” 母子间气氛融融,令人感怀,温瑜觉得自己站在一边很多余,插不上话。 说什么呢?敬宇青的过往他未曾参与,再真心的安慰勉励,也显的轻描淡写,居高临下。 敬母替儿子拢了拢衣裳,还是有点不放心:“再过四天,你就要进考场了,这身体最重要,切记保持精力,不许胡闹,知道么?” “娘,”敬宇青笑,“正事上,我何曾让娘担心过?自不会胡闹。” 敬母哼了一声,斜了温瑜一眼。 温瑜很懂她在暗示什么,胀红了脸。 “也不知最近这天气怎么回事,过完年立了春,反倒冷了,”敬母盯着温瑜,“青哥儿进考场,你好生准备知道么?” 温瑜当然听出来了,这意思让他补贴敬宇青,各样东西准备齐全,尤其别冻着,其实不用谁说,他也会准备,他对敬宇青考科举的事,比任何人都上心。 “是,我知道。” 敬母却担心他不上心,意有所指:“听说那简王妃给温国公府的年礼很是丰厚……” 温瑜有点恶心了:“是啊,他从夫家,给娘家带了很多东西。” 敬母立刻炸了:“你这什么意思,怪我没东西给你带回娘家,没给你长脸?嫌我儿子穷,你别嫁过来啊!” 敬宇青无奈,转脸看向温瑜:“阿瑜,你不会一直跟着我受穷的。” “我没这个意思……” 温瑜只是讨厌敬母随时挑剔打压他的态度,他从不觉得敬宇青会一直穷,相比别人,他对此,才是最坚定的那一个,他相信敬宇青懂,正如敬母说的,他如果真的嫌他穷,就不会成这个亲。 可敬宇青不想他和母亲吵。 “我会好好准备,襄助夫君,娘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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