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屿后背猛地蹿起一阵凉意,生怕胳膊拧不过大腿,走到半路,不免担心被赶走后只能睡大街,一手支着下巴,暗自琢磨日后的出路。 越想越觉得前途渺茫,他忍不住戳了戳身边的人。 “宋璟珩,你爹要是给你施压的话,你会不会打算要把我扔出去?” 宋璟珩瞥了他一眼,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想,“怎么会,我不是说你是我的人吗,当然会扔你出去。” 石屿觉得他这话听起来怪怪的,却也顾不到多想,问道:“那你不扔我出去,你怎么跟你爹交代啊?” 宋璟珩停下脚步,“我爹酒一喝多,就把你忘了,你别担心。” 他说得云淡风轻,手却不自觉地握紧,之前想留的人一个也没留住,这次一定要将石屿牢牢留在身边。 石屿心里依旧有些没底,双手交叠在胸前,静静思考。 宋璟珩有样学样,双手抱臂,歪头打量他,“你这是想走,还是不想走呢?” “那必然是不想的。”石屿两手一摊,也不知道他这什么眼力见,看不出来自己一心想抱他们家大腿嘛。 雨水滴滴答答地落在他们身后的台阶上,宋璟珩轻声笑了一下,拉起石屿的手,走上自家的观景石桥。 下一秒,撑伞远眺的苏秀云出现在他们面前,也不知道她在黑暗里看什么,宋璟珩放缓了脚步,默默观察她。 苏秀云转过身,脑袋嗡的一声响,手里的纸伞应声落地。 终于又见到活蹦乱跳的石屿了,就像是隔了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她眨了眨眼,努力把泪水憋回肚子里,声音却哽咽住了,“石屿,你…” 石屿被她这架势吓一跳,这怎么比上次碰面时还癫,唰的一下躲到宋璟珩身后。 宋璟珩拍了下他的手背,微微颔首道:“二妈,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 苏秀云一愣,没等她反应过来,宋璟珩拉着石屿从她身边匆匆跑过。 她伸出手,本能地想抓住石屿的衣角,却被他闪身避开。 苏秀云的眼泪顿时收住,望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心中郁结不减,脑袋里不属于自己的那份记忆又跳了出来。 她死死地掐住虎口,试图恢复清醒,却无济于事。 不知为何,这些天来每当她情绪大起大落,总能见着这句身体原先的记忆。 荒淫奢华的卧房,床单乱糟糟地,一个宋璟珩长得七八分像的女人急匆匆地闯进来。 她看上去很生气,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忽然删了“自己”一巴掌,躲在窗帘后的男人,慌忙穿好衣服。 笑嘻嘻地跑过来赔罪。 苏秀云使劲拍着脑袋,总算缓过神来。 赵孟才大师也真是,怎么没告诉她穿越的后遗症会这么严重,这都看到了些什么玩意,真是脏了自己眼。 同一时刻,周向晚撑伞跑过来,脸上带着笑,麻花辫在身后一晃一晃的,很是惊喜。 她凑近了一看,发现桥上只有苏秀云,笑容顿时淡了下去,但她仍然保持了体面,将伞递到苏秀云面前,小声问:“伯母,璟珩哥这是走了吗?” 她故作遗憾地垂下眼眸,将碎发别到耳后,活像个青春电影里没等到心上人的少女。 “嗯。”苏秀云挑起眼皮,把视线转到她身上,“下次打扮得快一点说不一定能碰上。” 她点到为止,捡起自己的伞,从周向晚身边擦肩而过,一股淡淡的莲花香气萦绕在鼻尖。 苏秀云呼吸一滞,抓住石桥的围栏,指尖用力到发白。 暮春哪来的荷花。 她眯起眼,脑海里再次出现和宋璟珩长得很像的女人,病恹恹坐在院子喂金鱼。 头顶下着雨,她没有打伞,视线始终盯着水缸里的荷叶,指尖轻轻触上叶片,忽地喷出一大口血,染红了整口水缸。 苏秀云猛地一掐大腿,腿间的疼痛让她瞬间回过神,手按住心脏的位置,重重地呼气。 这次看到的视角让人很不舒服,却又说不出来哪里不舒服,只是有好几处都只能看见女人的背影,总觉得是这具身体的原先主人躲在暗处偷偷窥探。 周向晚握着伞的手一抖,犹豫地向前问道:“伯,伯母,您还好吗?” 苏秀云没回话,好半晌才放缓呼吸,盯着她衣服,不由得问:“你身上这是什么味道?” 周向晚不知她有何意,只好硬着头皮,实话实说:“伯母你忘啦,这是小时候您送我的睡莲香膏,前些日子收拾衣服的找出来,打开闻了下,没想到这香味能保存这么久。” 苏秀云眉梢微扬,对上笑意盈盈的脸。 “我送的?” ---- 周二会再更新一章,感谢各位支持,鞠躬.
第二十六章 乌鸦 周向晚点了点头,她一心想在苏秀云面前找存在感,挑起细长的眉毛,热络地跟在后面道:“不止这香膏,您原先送东西的那些我都有好好保存着。” 苏秀云轻声嗯了下,自然知道她醉翁之意不在酒,哄自己开心不过是想让自己帮她和宋璟珩牵线搭桥罢了。 可眼下苏秀云着实顾不上这两人。 石屿无法回到未来,她心里着急却又无能为力,只能将希望寄托于未来,等赵孟才大师从陈旧的古籍里找到出路的那一天。 苏秀云轻声叹了一口气,有风吹过,草叶纷飞,雨丝斜斜地打在身上,有些冷,她拢了拢肩上的披肩,正欲离开。 周向晚眸光一凝,急忙上前,拦住她的去路。 “伯母…”她咬了下唇,扭捏地开口:“我…” 苏秀云心里想着事,直接打断道:“我今儿有些累了,有事以后再说吧。” 她径直向前,与周向晚擦肩而过,手里的伞偏了偏,雨珠聚成一条线沿着伞沿落下,打湿了肩头。 苏秀云浑然不觉,一个劲地朝前走,穿过一片草地,路过石屿住的院子,心里不免生出了一些苦涩。 她紧了紧手里的伞,走到围墙前,透过镂花隔窗,能看见屋里亮着灯,灯下有两个模糊的身影,一高一矮,相对而立。 说来也奇怪,宋家那小子近日总将石屿带在身边,害得自己去找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屋里的人影再次动了起来,一前一后走进同一间卧室,苏秀云不由得皱起眉,整个身子都趴在窗户上朝屋里看。 可惜卧房的距离太远,费了半天劲也瞧不见任何影子,苏秀云的脸色当场黑了下来。 毕竟她花费千辛万苦才找到的人,现在却因为宋璟珩挡在中间,让他们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能说过。 她眯起眼,盯着屋里亮着光的方向,眼底的暗沉愈发明显,得想个办法将石屿从他手里夺回来才行。 苏秀云暗自思忖片刻,按住兜里的怀表,闭上了眼睛,默默数了十二下,耳边的雨声渐远,身形虚晃,下一秒她就像是机器人断电了似的,砰的一声倒在地上。 雨水淅淅沥沥地落在她身上,苏秀云面如白纸,呼吸虚弱,灵魂穿越一百年与灵谷寺的赵孟才大师对话。 - 每次苏秀云晕倒,宋家的下人就会忙得一刻不能停。 好不容易等到清晨换班,昨日守夜的两个下人带着熬夜加班又不给薪饷的怨气,走到宋璟珩院外的一棵大树下,稍稍休息了片刻,瞅见四下无人,便忍不住开始嚼舌根。 他们笃定这些有钱人不会一大清早就起床,便什么话都往外说。 然而不凑巧,宋璟珩昨晚刚好失眠,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便早早爬起来煮安神茶。 他坐在院子里,挑拣着茶叶里的碎渣,时不时能听到门外的攀谈声,熟悉的人名一个不落地钻进耳朵,具体说了什么他听得却不太清。 宋璟珩大抵是年轻,忍不住地想凑上前听八卦,手里的茶壶一放,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趴着门框听外面的动静。 “王二,你说咱的二少奶奶是不是被大少爷诅咒了?” 名为王二的男人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招了招手,示意身旁的人凑近了些才道:“我还听说啊,大少爷前两日在祠堂里做法,吓的老爷到现在还在杏花楼养伤,到现在也没回来。” 男人不禁打了个冷颤,搓了搓小臂道:“瞧你这话说得,咋这么邪乎呢。” 王二啧了一声,朝他挤挤眼,一手掩住嘴,声音却不变,“我瞧你小子还是太年轻,像这种事,咱可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男人喉间一哽,当场被王二这架势吓了一跳,直愣愣地盯着宋璟珩家的院墙,心里没底,越发感觉背后凉飕飕的,轻声问:“要真有你说得这么灵,那咱在这说话是不是不太妥当?” 话音未落,宋璟珩身后响起一阵动静。 石屿打着哈欠从屋子里出来,走到他身边,伸了个懒腰问道:“在干什么呢?鬼鬼祟祟的。” “嘘。”宋璟珩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指了指门外。 不大不小的人声刚好在此刻响起,石屿心下了然,乖乖地做了个给嘴巴装上拉链的动作,趴在门边,学宋璟珩的那样侧身听外面的动静。 还没听几句,石屿脸色一变。 “不过王兄啊,我有一疑,大少爷堂堂新时代青年,又在书馆读了这么多年书,之前他还老说咱们信的这些东西是封建迷信。” 男人停顿半秒,朝探出墙外的玉兰花树抬了抬下巴,“按理说他这个新青年,咋可能会对老爷和二少奶奶做出这些事来?” “害,瞧你这记性,”王二抬手一敲男人的脑门儿,“你忘啦,大少爷身边不是还跟着一个人嘛,保不齐就是那人教少爷这么做的。” 说话间,远处飞来一只乌鸦在他们上空盘旋。 这只乌鸦个头很小,眼睛却很奇特,好似监视器一般闪着莹莹蓝光,它听闻地上的动静,停在玉兰花树的枝头上,哇哇叫了两声,转眼飞走了。 一墙之隔的王二说到尽兴处,出了一身汗,他索性脱掉身上的马褂,涨红了脸,像喝了二两酒似的道:“要我说啊,这次二少奶奶晕倒,保不齐是那小子在从中作梗,不然咱府上这么大,二少奶奶怎的非在大少爷院子门口晕倒。” 石屿越想越气,一把撸起袖子,想开门出去跟那两家伙掰扯掰扯,却被宋璟珩拦住。 他眉心一跳,不明白宋璟珩这是什么意思,指着大门扬声道:“你听听这些家伙说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宋璟珩缓缓站起身,回了他一句:“别太放在心上。”转身走到桌前,重新挑拣他的茶叶。 门外说闲话的声音像苍蝇一样嗡嗡地吵个不停,宋璟珩全当听不见,站在炉子前等水烧开,他开始有条不紊地开始沏茶。 石屿深吸一口气,走到他面前敲了敲桌面,沉声道:“他们都把你挤对成老谋深算的法师了,你还有心思在这泡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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