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后半夜,石屿还是没睡着,一骨碌坐起身,猛锤了两把枕头,盘腿坐在床角,开始怀念手机,平板,电脑,甚至高中用过的mp3。 月光透过格窗,淡淡地照进来,被子的颜色也不好看,石屿一脚踢开,四仰八叉地躺在被单上,谁家男生床上的被子绣着两只小燕子。 隔天一早,他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一把揽住宋璟珩的肩:“哥们跟你商量一件事。” 宋璟珩瞥了眼他搭上来的手,“请放开我。” “你老拒绝我干吗?”石屿纳闷,搂得更紧了,“我又不会把你给吃了。” 宋璟珩收起书,试图挣脱:“石先生,你越界了。” 石屿平时在寝室里和室友打闹惯了,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他嘶了一声:“不是哥们,我搂你一下怎么了。” 他紧紧抓着他的肩,宋璟珩一时躲不开,只好认命道:“你找我有何事?” “能不能给我换一床被子?”石屿松开手,揉了揉后颈:“我不太喜欢小燕子。” 宋璟珩眨了眨眼睛,明白过来,转身回屋。 片刻后,石屿抓着被单一角,嫌弃两个字就快要写在脸上:“那我也没说要龙凤呈祥啊!” “我不希望在床上出现莫名其妙的鸟。” 他指着床品,手脚并用地解释:“我的意思是,你家就没有纯色的床品吗?” 宋璟珩微微颔首,回屋给他又换了一床被子,石屿摇摇头,推着他去再拿一套回来换。 从大红大紫的花卉到花鸟鱼虫刺绣,石屿没一个满意,他强迫症惯了,一心想要纯色床品。 宋璟珩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脾气再好也忍不住吐槽:“你睡觉是睁着眼睛睡吗?” ---- 这周更新完啦,下周见!
第十八章 心事 “没这么夸张,我也就是想睡个好觉。” 石屿挠了挠后脑勺,再这样找下去,倒像是在挑宋璟珩的刺。 他从宋璟珩手中接过床单,翻了个面,挡住上面的花纹,凑合凑合也能像个纯色床品。 宋璟珩倾身向前,摸了把床单上的凸出的金丝线头,扎手得很,微微挑起眉,“你还真是骨骼轻奇。” “啧。”没想到这小子还会阴阳怪气,石屿一头黑线,正要反驳,门吱嘎一声从外被推开。 女佣弯下腰,毕恭毕敬地开口:“大少爷,周家的老夫人与小姐来访,老爷喊您速去前厅。” 宋璟珩脸色微沉,手从床单上拿开,“我知道了。” 石屿跟在他身后,想趁机溜出去逛一逛,可宋璟珩只把门开到一半,女佣出去后,他迅速关上了门,门闩咔嚓上锁。 “别乱跑,我一会儿就来。” 头顶的喜鹊叽叽喳喳盖住门外的声音。 靠,石屿朝头顶竖了个中指,等宋璟珩回来一定要问清楚,为什么这几日要把他偷偷藏起来连门都不让出。 阳光明晃晃地照在木雕门窗上,前厅近在眼前,宋璟珩的脚步越发沉重。 跨上最后一级台阶,他听见门内女孩清脆的笑声,长呼一口气,推开门,见到父亲身旁坐着的女人,心里的那团火又蹭蹭冒了上来。 苏月兰斜眼瞥他,嘴角勾出不易察觉的冷笑。 宋璟珩稳住心神,走上前,和主座上的长辈打了声招呼,余光不经意瞥见里的女孩。 女孩面相很是陌生,杏仁眼,方圆脸,穿着件群青色绸缎旗袍,微微一笑,主动站起身,伸出手:“璟珩,好久不见。” 宋璟珩愣了一下,不记得何时与她见过面,但在长辈提问似乎不太礼貌。 他抿了抿唇,握了下手,迅速收回。 昨日搬进来的八仙桌有股淡淡树脂味,他皱了皱鼻,偏头望向靠窗的座位。 “向晚长得越发出挑了,还记得你们小时候,我和你爹在雨花楼还给你们订过娃娃亲。” 宋明德笑了笑,眼尾皱起明显的褶子。 “伯伯,居然还有这事呀?” 周向晚唇角扬起好看的弧度,虎牙若隐若现,看向宋璟珩,眼睛亮晶晶的。 宋璟珩盯着桌上的青葡萄,记忆翻涌,好像多年前的盛夏,他躲在母亲的身后见过这个女孩。 “那是好多年的事了,你们自然不记得。” 宋明德别有深意地瞥了眼墙角,示意他说话,宋璟珩装作没看见,垂下脑袋,数着地上的花砖。 见没人讲话,周母握住苏月兰的手,脸上堆着夸张地笑,“原先在江陵便听人提起德安酒楼有多气派,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苏月兰抿嘴笑了笑,摘了一颗葡萄塞进嘴里,翘起兰花指,朝窗外一指。 “哪里哪里,只不过是找下人重新修整了花园,栽了些英国产的鸢尾花罢了。” 宋璟珩眉头微皱,这个家竟还让她摆起谱来了。 周母望着窗外像杂草一样的花苗,尖着嗓子夸道:“诶呀,还是外国货呢,宋太太您出手可真是阔绰。” 她嘴巴张得太大,隐约能看到镶了金的牙,只是时间久远有些发黑了。 宋璟珩冷哼一声,最后看不惯这场阿谀奉承,走到周母面前,欠了欠身。 “周阿姨您可别妄自菲薄了。” 周向晚一听他开口提了过往,瞬间来了精神,眨巴着大眼睛看向他。 “小时候和母亲拜访永康公馆。” 宋璟珩刻意顿了下,瞥了眼苏秀云,继续道:“见您院子里栽种的法国梧桐郁郁葱葱,也是格外好看。” 苏月兰眸光一凝,咬开葡萄,汁水在口腔里蔓延,酸涩得很。 “那树上的叶子早就败光咯。” 周母叹了一口气,戏精上身,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珠,“向晚她爹爹去世后就再也没发过芽。” 宋明德眼底也随之闪过一丝怅然,端起桌前的茶盏,一饮而尽。 “别再提这些伤心事了。”他朝角落招了招手:“璟珩,明日你带向晚去栖霞山逛逛,那儿的梨花正巧开了。” 周向晚眸光又亮了几分,挺直脊背正要谢过,宋璟珩倏地抬眸,“明日?” “你有事?” 宋明德语气里带上了些许强硬,他不敢当面拒绝,咬了咬牙,只好答应:“无事。” “那就这么定了。” 宋明德一拍桌板,敲定下来:“明日你们年轻人出去玩,后日我带你们去德安酒楼听戏。” - 阳光刺眼,树影斑驳,喜鹊叫累了便停在树梢上梳理羽毛。 石屿背着手,在院子里来回踱步,嘴唇微动,排练一会要问宋璟珩的话。 春风吹拂,玉兰花纷纷飘落,木门吱嘎一声,从外面被打开,宋璟珩刚探/进半个身/子,便被石屿拉到树下。 “快说!为什么不让我出去?” 距离倏地贴近,脚尖抵着脚尖,宋璟珩瞳孔微震,想着后退,石屿一手按住他的肩,往自己身/前带了带。 宋璟珩别开脸,盯着他身后的花坛,试图狡辩:“我没有。” 石屿翻了个白眼,“切,我就知道。” 耐心消耗殆尽,他推开宋璟珩,走到围墙前,打算直接翻出去。 他仰头望了眼高度,正要往上爬,宋璟珩匆忙拦下,拽住他的袖子。 石屿身上的这件长衫本就是他的,尺寸略有些大,肩膀很难撑起,方才被他这么一扯,领口的扣子嘎嘣松了两颗,露出明显的锁骨。 宋璟珩蓦地脸红,别开视线。 石屿一脸莫名其妙,都是男人这有什么好害羞的。 他系好扣子,盯着他搭在自己袖子上的手道:“你这还不叫把我藏起来?” “我。”宋璟珩像被他眼神烫到般蓦地松开手,结巴道:“我,我只是不想让你和我爹碰面。” “为什么?” 石屿面露困惑,再次将他抵到墙角,熟练地一手撑着墙面。 自小在深宅大院长大的宋少爷哪被人强行壁/咚过,宋璟珩避无可避,垂下眼眸,盯着脚下的花瓣,耳尖红透了。 “我怕你在我爹面前说胡话,他脾气不好,有可能。。。把你赶出去。” 草,这小子什么意思,难道自己看上去很不识大体吗? 石屿有一瞬的愣神,宋璟珩趁机躲开他的禁锢,走到玉兰花树下,叹了一口气。“你怎么还叹上气了?”石屿心里憋着火,再次靠近,双手叉腰,“每天你都能出门,有什么好烦的?” 宋璟珩沉默半晌,盯着他气鼓鼓的脸,突然开口:“我爹让我明日陪客人去登山。” 他摩挲腕间的玉镯,轻声道:“我不愿去。” 宋璟珩眼底的落寞过于明显,石屿抿了下唇,也不好继续挖苦,坐到他身侧。 “切,我还以为什么事呢。” 他撩了把被风吹乱的头发,歪头看他,“不想去就不去呗,你爸又不能拿根绳子把你绑过去。” 宋璟珩有些意外,嘴上却没变:“你这人怎的一点不懂尊敬父母?” 石屿哼了一声,指着他反驳:“哥们,我看你纯粹是被pua惯了。” “什么是pua?”宋璟珩偏过头,眨了眨眼睛,“是英文吗?” 石屿一挥手:“不知道,你去查字典。” “我没有英文词典。” 话音未落,门扉被轻轻叩响,外面传来一阵清脆的女声:“你们在聊什么呀?” 宋璟珩听出这是周向晚的声音,眸光微沉,望向门闩,脚下久久未挪步。自那次大火后,他家与周家再无往来,真不知他家近日拜访有何意图。 石屿戳了戳他的手臂,“你不去开门吗?” 宋璟珩回过神来,走去开了门。 “我听这边好不热闹,便冒昧地过来了。” 周向晚嘴角噙着笑,快速眨了下眼,像是在抛媚眼。 宋璟珩自幼便被教导男女有别,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周向晚借着缝隙钻进院子,“璟珩,我没有打扰到你吧?” 他面无表情道:“不会。”走回树下,离她好几米远。 石屿忍着笑,朝门口看去,这姐们还真是顺风耳,他和宋璟珩也没拿话筒在院子里讲话,居然也能在门外听见。 “那便好。”周向晚走进院中,注意到石屿:“这位先生是?” “咳。”宋璟珩怕石屿乱说,抢先道:“这位是我在书馆认识的朋友,石屿。” 周向晚微微一笑,正要和他打招呼。 一阵大风刮过,石屿忍不住打了声喷嚏,宋璟珩紧挨着他坐下,先行开口:“你冷?” 石屿抬起手,和周向晚先打了声招呼,才搓了搓手臂道:“有点。” 宋璟珩脱下外套,披在他身上,石屿有些意外,上下打量他一眼,宋璟珩身上还剩件单薄的白衬衫,西装裤貌似也不是加绒的。 他挠了挠鼻尖,没想到这一百年前人还都挺抗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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