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转身,被兰山远轻轻地扣住手,动作温柔又坚决:“别去,脏你的手。” “我来。” 兰山远微微侧过头,沈摧玉看得呆了。 太像他了。 醒来后,他发现这一世的兰山远不像之前每一世。 之前的兰山远像是高山之中翩翩起舞的灵雀,这一世却像是诡谲又阴晴不定的玄鹰。 可现在兰山远面上温柔恬淡,一副观音菩萨相,和他印象中被拘于暗室,沉默垂泪的仙鹤有九重像。 只是他的手依旧搭着问泽遗的手,显得煞风景。 “师尊......” 沈摧玉如痴如醉。 兰山远笑着,说出的话却像是一把刀,利落割在沈摧玉心上。 “我为你找的良配,你可还满意?” 沈摧玉面上的痴迷凝滞。 □□还在隐隐作痛,尘堰那副干瘦的身体覆盖在他身上的触感历历在目。 他尖叫了一声:“不要,不要看!!!” 他这副样子,不能被他看到。 兰山远走上前来,手里握着把锋利的匕首。 “忘性真大。”他唇边笑意消失,“之前的折磨,你是都不记得了。” 兰山远语调同那个温柔的宗主别无二致,只是动作极其残忍。 同在西寰时一般,尖刀扎在沈摧玉指着问泽遗的手背,鲜血喷涌而出,却恰好没一滴落在兰山远身上。 想到身后的问泽遗,他终究是没剜下沈摧玉的肉来。 而他的身影,刚好把一片血红挡在问泽遗的视线之外。 血腥味还没弥漫开,就被苦涩的药味拦住。 沈摧玉凄厉地叫着,越挣扎,带刺的刀扎得越深。 兰山远松开手,居高临下看着他。 “我就是他的鹰犬,又与你何干?”
第123章 失控 “究竟为何?” 沈摧玉疼得浑身直发抽,腿部肌肉痉挛。 他含混地胡言乱语。 “分明我跪着求你,你都、不给半分、好脸色。” 鲜血染红了被单,逐渐晕染开来。 他断断续续说着,语调哀怨:“你当真就不愿,多看我、一眼?” “是。” 兰山远漠然吐出一个字,打碎了他最后的念想。 沈摧玉眼中仅存的光熄灭了。 只要兰山远承认是问泽遗教坏了他,引诱了他,承认自己误入歧途,哪怕他遭受过兰山远的折磨,他也一定会原谅兰山远,和兰山远一起顺应天道,理所应当地走下去。 兰山远不反抗,他就不会囚禁他。 这样不好吗? 之前一直都是这般,一切不就该如此吗? 可兰山远连骗他都不肯。 沈摧玉不规律地摇着头,像是自我催眠,也像是消解痛苦。 问泽遗往前一步,拉住兰山远的手:“师兄,我们走。” 从沈摧玉说出“死”字开始,兰山远的状态开始变得不稳定。 他本就见了血容易失控,尤其对面还是沈摧玉。 兰山远控制起情绪很痛苦,他不需要兰山远顶着不适替他出气。 沈摧玉不值得。 摸到他的手,兰山远的情绪略微稳定了些。 他听话地藏起带血的衣摆,收敛浑身的戾气,转身欲走。 “......祂和我说过,你们都不会有好结果。” 沈摧玉的声音从他们身后响起,因为失血过多气若游丝。 他似哭似笑:“问泽遗,别以为、你是救世主,救了、很多人。” “往后,你最好还能......保护好谷雁锦,保护好持明宗。” 问泽遗的拳头攥紧,回过头冷冷看向沈摧玉。 还知道谷雁锦没脱离掌控,祂告诉他的事当真不少。 沈摧玉的眼神像是淬了最烈的毒,看向兰山远的眼神没有了爱,也变成纯粹的恨意。 “我死,也会拉着你们死。” 知道自己的处境不会改变,他索性破罐破摔,恶毒地诅咒着:“兰山远,你会摔下万丈深渊,仙骨尽碎!” “你爱的人会死无葬身之地,万剑.......” 刺啦。 血肉撕裂的声音回荡在屋内,锋利的匕首纵向划开沈摧玉的嘴角,直直朝着右耳处划去,露出粉红的糜肉与苍白挂血的骨。 和刚才还有克制的动作不同,兰山远这回是真下了狠手。 问泽遗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鲜血肆意喷溅在兰山远的白衣上,衬得他像地狱出来的恶鬼。 他双眼微红,面上毫无表情,力气大的惊人。 兰山远手上动作越来越重,可有无形的阻力钳制着他,让他无法将刀刺得更深,也无法杀死沈摧玉。 舌头被划烂,导致沈摧玉说不出话。 他中途疼得晕厥了一次,又在下一秒被疼醒,反反复复遭受折磨。 “师兄。” 问泽遗喊了几声无果,拔高了声音。 “山远!” 听到嘈杂之中熟悉的声音,兰山远拿着刀的手微微颤抖。 “衣服都花了。” 问泽遗从身上搜出一方帕子递给他:“擦擦。” 兰山远一直是爱干净的人。 白衣服最难洗,特别是这种带纱的袍子。 这套衣服怕是得丢了。 兰山远像是终于回过神智,麻木无光的眼中带了惊惶。 “小泽。” 攥着刀柄的手触电般松开,他的腰不自然地弯起。 他吓到问泽遗了。 “我没事。” 问泽遗用力抱住他,堵住兰山远往后躲的动作。 刀掉在地上发出脆响。 “别抱,我身上脏。” 兰山远避开他的视线,极力掩盖眼中的躁动。 问泽遗不以为意:“回家洗一洗就好了,又不是你的错。” 之前他好几次生命垂危,害得兰山远风吹草动,死早就成了兰山远的禁忌词。 他说句死都会被兰山远打断,沈摧玉张口闭口咒他死,兰山远不急才怪。 “呜呜.....!!!” 兰山远逐渐被安抚住,可床上的沈摧玉瞧见他们搂抱,气得含糊发出几个音晕死过去。 轮回千万次,他从没见过兰山远会这般安分被他抱着。 浓重的血腥味让问泽遗喘不过气,脸色愈发苍白。 问泽遗瞄了眼床上的沈摧玉,兰山远慌忙挡住他的视线,脱下身上带血的衣服:“走。” 他低着头,像是才知道犯了错。 “现在不让我看也太晚了。”见他神色凝重,问泽遗笑着打趣。 “刚才替我出头的时候,师兄真帅。” 兰山远耳根发红,比起害羞更像着急,顾不得和他扯闲话,不容分说将问泽遗带出房间。 屋外浓烈的药香味扑面而来,问泽遗猛吸了一口气,这才压下反胃感。 “沈摧玉自戕,惊着了副宗主。” 没等满脸诧异的莫且行询问,兰山远面上换上担忧,手还死死抓着问泽遗。 “他闻不得血腥味,我得先带他离开。” 莫且行往屋里一看,倒吸一口凉气:“行,我在这看着他。” 沈摧玉脸上被撕裂了个口,身边还落着把小刀。 这种几灵石一把的小刀,显然不是问泽遗和兰山远会用的武器。 而且从斑驳的刀痕来看,造成伤口的人学的下手稳准狠,八成是来自乡野的武功路数,和问泽遗的刀法不匹配。 兰山远和问泽遗没道理害他,真是沈摧玉自己的手笔。 莫且行嫌恶地揉了揉鼻子。 晦气。 “小师叔可有受伤?”青藿捧着药匣,担忧地看向问泽遗,“你身上有好多血。” “没事,这不是我的血。”问泽遗面色略有转好,看向青藿的表情严肃。 “先回去找你师尊,这些天你们都千万别来药寮。” 沈摧玉失去理智时着重提了谷雁锦的名字,而青藿作为和谷雁锦关系最密切的人,两人都还没从原书中消失。 青藿只有十六岁,不该卷进这种麻烦事里。 “可师尊说,我不能随意离开药寮。” 青藿不解。 问泽遗冷下声:“听话。” “小师叔,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青藿没被他反常的模样吓到,只是轻声问着。 小师叔脾气很好,肯定是遇到了事情,才会突然态度这么坚决。 问泽遗闭了闭眼,压住胃里翻江倒海:“这些天持明宗不会太平,药寮里更是会遇到麻烦事。” “持明宗的地盘,能有哪里不太平?” 一道声音从门口响起。 “师尊!” 青藿眼睛一亮,快步跑上前去。 谷雁锦闭着眼,扶门入内。 她走过无数次来药寮的路,哪怕看不见也轻车熟路。 两个药修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唯恐她突然摔着。 青藿赶紧抱住谷雁锦的胳臂:“师尊小心!我扶着您。” 问泽遗诧异:“师姐怎么来了?” 兰山远若有所思。 “来看热闹。” 谷雁锦睁开眼,眼睛毫无焦距。 她准确地看向青藿的方向,伸出手来,摸了摸青藿的头:“先回去,我有事和你师叔师伯说。” 谷雁锦年少时吃过苦,身量一直都不算高。 转眼间十六岁的青藿个头节节拔高,已经快赶上她的身形,导致谷雁锦摸头的动作有些别扭。 “好。” 青藿听话地离开。 “不必跟着我,都去做自己的事。” 谷雁锦支走不放心的药修,朝着兰山远和问泽遗做出个请的动作:“师兄师弟,请随我来。” 余光瞥见关住沈摧玉的房门,她的神色愈发复杂。 谷雁锦语调如常,可问泽遗却从中品出丝异样。 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药寮背靠着山,山边则是一片竹林。 漫步在青石堆砌的小道上,一阵风起,带动竹叶簌簌作响。 血腥味逐渐飘散,取而代之的是沁人心扉的草木芬芳。 谷雁锦仰头看着天,清丽的面容带了惆怅。 “今日,我想起了很多事。” “我死在这过。” 她的声音里,极力压抑着说不清的情绪。 “失血而死。” 失血而死,是谷雁锦在原书之中最后的死法。 宛如平地一声惊雷,震得问泽遗头皮发麻。 不光是沈摧玉和尘堰,谷雁锦也想起来了之前轮回中的事。 而赐翎和容素他们,或许也能得知部分真相。 他用眼神示意兰山远,兰山远心领神会,翻手给容素和赐翎传去消息。 纸鹤振翅飞远,转瞬间不见踪迹。 谷雁锦脚步越来越慢,直到驻足。 “虽然多数记忆还很模糊,但我确信我是真的死过,死在沈摧玉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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