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路也崎岖难行,却是条最好的路。 问泽遗脸上笑意加深:“是。” “回家了。” 不知兰山远用了什么办法,路上很清静,途中一个修士都没有遇到。 他不清楚前方是哪处,只是随着兰山远的指引,稳稳当当地往前走去。 走到腿脚无力,他摸到了万年松粗粝的树皮。 被蹭满手的松屑,问泽遗这才收回手去。 “我住在师兄家里?” “是,方便我照看你。” 兰山远抓住他的手,指腹蹭掉他掌心的松屑。 问泽遗故作思索,反握住他:“行。” 他看不见兰山远的视线,却能感觉到落在他身上的,直白的炽热。 两人并肩进了屋。 摸索到过于熟悉的布置,问泽遗的心更加安定。 兰山远拉上门,遮盖了外界的一切纷扰。 ”师兄,你是不是不高兴。”问泽遗伸出双手,慢吞吞抱住他。 一路上,他能感觉到兰山远的心情不算好。 也许是吃赐翎的醋,又或许更多是因其他原因。 “没有。”兰山远沉默半晌,轻轻摸着他的脸。 “只是在想,怎么快些让师弟好起来。” 他的声音很温柔,可显然兰山远能让思虑的事,绝非这般简单。 “是该快些好。” 问泽遗点到即止不再追问,打趣道:“否则师兄怕是得丢我出去,换个人双修了。” 顾忌到他的身体,他们这些日子都很规矩。 “不会。”兰山远语调意味不明。 “只要小泽。” 问泽遗顿感不妙。 他只说句玩笑话,别真把兰山远的兴趣勾起来了。 他现在浑身没劲,实在不能有大动作。 进入室内,问泽遗才能拆下蒙在眼睛上层层叠叠的鲛绡。 他的手指不听使唤,还是兰山远替他解开打结的纱布。 室内光线昏暗,问泽遗眯了眯眼,眼前景象像是被蒙了混沌的雾。 这是兰山远的卧房,桌上还放着他送的摆件。 他问兰山远:“我睡哪?” 兰山远递给他一件绒毯:“睡床。” “师兄呢?”问泽遗抱过毯子,挑眉。 “我平日不休息。” 兰山远整理着书架,理所应当道:“若是休息,自是睡你旁边。” 这回是真登堂入室了。 问泽遗安安稳稳倒在椅子上,看着兰山远收拾书柜。 书柜已经很整齐了,只是兰山远还觉得不满意。 好不容易收拾好书柜,他又要管堆积的大小事务。 问泽遗软磨硬泡才赖在兰山远身边,看他批阅宗务。 眯着眼看半天,他也没看出密密麻麻的字迹在描述什么,可兰山远已经翻到了下一张。 “去睡会。” 看他直眨眼睛,兰山远搁下笔。 “不要。” 问泽遗的头埋在他肩上,像大猫一样蹭了蹭:“我不困。” 兰山远面露无奈,张口还要说什么,屋外传出煞风景的声音。 “宗主!” 只是短短一声,问泽遗脸色微变。 这声音他很熟悉,像是眼下昏迷不醒的尘堰。 只是比他印象中更加嘶哑,少了三分中气,转而化成凄厉。 他诧异地看向兰山远:“他这是?” 他们才回宗大半日,尘堰的消息这般灵通。 “没事,别担心。” 兰山远安抚地拍了拍他,面上带了冷意。 他不理外头的声音,可声音越来越大。 “宗主,我有要事寻你!” 这回问泽遗听得更真切了,确信这就是尘堰的声音。 他怎么醒了? 问泽遗听不得噪音,眉眼间也是不悦。 “吵。”他轻声抱怨了句。 “他是何时醒的?” “十来日前。”兰山远紧张地看着他。 “我并非有意隐瞒。” “我知道。”问泽遗的身体不好,可脑子转得飞快。 十来日前..... 说不定兰山远急匆匆回去,就是因为尘堰醒了。 兰山远没把尘堰苏醒告诉他,不可能是存了对尘堰的怜悯,无非是觉得这家伙影响他养病。 他换了个姿势,虚靠在兰山远身上,猜测道:“师兄是打算在我知道前,再次把他弄晕过去?” 本来尘堰昏迷就是兰山远的手笔,兰山远自然有理由做第二次。 兰山远僵硬片刻,微微颔首。 问泽遗了然,笑道:“这样可以当他没醒过,真是好主意。” 外头尘堰还在说什么,可兰山远嫌他吵到问泽遗,干脆给屋里设了结界。 转瞬间,尘堰的声音变得含混不清。 “真烦人。”问泽遗撇撇嘴。 过了会,他听到细微又熟悉的女声,似乎在和尘堰说着什么。 “师兄。”他推推旁边看宗务的兰山远,顿时来了兴趣。 “谷师姐似乎在外面。” “把结界撤下,我要听。” 兰山远遂了他的愿。 声音变得清晰些,刚好在问泽遗能接受的范畴内。 “你应当要静养,为何跑出药寮?” 面对不配合的伤患,谷雁锦态度素来不好,哪怕此人是自己的同门师兄。 刚下床就趁着药修不备到处乱跑,问泽遗都没尘堰能捯饬。 她疾言厉色,尘堰的声音戛然而止。 “师妹。”尘堰和她赔笑。 “你别急,我是想着替师兄分忧。” “分忧?”谷雁锦语带怀疑。 尘堰叹了口气:“我看问师弟不踏实,又到处乱跑没踪迹,之前宗务都是宗主裂了元神操持。” “可元神到底比不过本尊,我实在担心宗主过于操劳。” 他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话,末了还重重咳嗽。 “所以我想着问过宗主的元神,能否让我先代四师弟,为宗门尽心。” 问泽遗听得险些笑出来:”成。” “我又不是个东西了。” 宗内清闲的时候他管的都是些琐事,没了他宗门照样能转。 没了尘堰也一样。 兰山远原本就不好的脸色,此刻变得更差。 “四师弟的宗务是他的事,宗主要是不满意,会亲自找人代他。” 屋外,谷雁锦丝毫不买账:“你昏迷方醒,现在身体亏虚得厉害,养病才是要事。” “否则若是落下顽疾病根,医圣转世也帮不了你。” “可我就算身处病中,也该鞠躬尽瘁,负起掌事的责任。” 尘堰声声泣血。 谷雁锦颇为无语,拳头捏了又松。 “二师兄,你已不是掌事。” 她深吸一口气,狠下心提醒。 “眼下有修士行你之职责。” 尘堰瞬间哑火。 “你少给宗主添麻烦,就算是帮宗内分忧。” 她重重咬着最后四个字,只剩下最后一点耐心。 刚看完丹炉回来就知道尘堰仗着没人敢拦乱跑,她没直接找人打晕尘堰,还亲自来请,已经是仁至义尽。 元神处理宗务本就劳心,哪有余力分给尘堰。 况且尘堰之前胡来暗算同门,她还没忘记,只是不想提起。 两人的声音渐渐变小,像是在远离小筑。 “幸亏师姐明事理。” 问泽遗嗤笑:“躺了两年,二师兄身上没药味,茶香味倒是重了许多。” 不过是装可怜,谁不会。 “哥哥。”他托着腮看向兰山远,蒙着层雾的眼睛潋滟。 “他要抢我的位置,还嫌我身体不好,扛不起责任。” 说着说着险些笑场,问泽遗咬住腮肉才忍住。 “怎么办呢?”
第98章 选择 一块盈润的玉放在他手中,四四方方,像是印章。 问泽遗摸了下花纹,确认过手中之物为何后险些没拿稳。 是宗主的玉印。 “属于你的一切,谁也不能夺走。” 兰山远的声音轻柔,将玉印往他手心推去:“就算宗主的位置,也配得上师弟。” “师弟想要,我也愿意给。” “我才不要。” 问泽遗把玉印还给他,被直白的情话说得一阵脸热。 他嘀咕道:“师兄私下说说也就罢了,可别在人前说这种话。” 他分明只是想让尘堰安分,怎么莫名变成兰山远让他篡位了。 “那小泽想怎么做?” 兰山远收下玉印,手却没离开问泽遗的手。 问泽遗冷静下来,空出来的手指敲敲桌子:“师姐把他盯得紧,现在找他麻烦容易引火上身,不妨再让他蹦几天。” 他也想看看尘堰有什么后招。 “可惜我身子不好,也不能盯着尘堰。”他粲然一笑,“只能麻烦师兄了。” “好。”兰山远眼中划过晦暗,轻飘飘应下。 又过去三日。 因为问泽遗情况再度转好,眼下已经不能光靠着喝粥吃药维持清醒。 为了方便找来热乎的吃食,不会做饭的兰山远才不紧不慢,放出自己回宗的消息。 闻到鸡汤的香味,问泽遗险些落下泪来。 问泽遗的眼睛还是看不清,可习惯了黑暗,自己吃饭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他小口小口喝着汤,鸡汤刺激迟钝的味蕾,又划入胃中,发冷的身体瞬间暖了起来。 为了他能吃上口热饭,兰山远作出的牺牲不可谓不大。原本还能神隐几天的他,被迫暴露在大众视野之下。 他想招呼兰山远也吃点,外头好巧不巧传来敲门的声音。 兰山远本尊回宗,来找他的修士自然会变多,连带着会带些麻烦事。 可问泽遗也没想到,有人动作这般快。 他感受不到灵力,只能好奇问兰山远:“外边是谁?” “是三师妹。” “那师兄快去,别让师姐等急了。”听闻来者,问泽遗更好奇了。 谷雁锦怕麻烦,刚听到师兄回来就急急来找,怕是有要紧事相告。 “能不能让她进院子里说,我也想听听。”他拽拽兰山远的袖子。 “行,你当心烫手。” 兰山远犹豫了下,终究是也不放心走太远。 他替他搅了搅鸡汤,这才快步推门离开。 问泽遗费劲挪着凳子,让自己靠得离窗更近,方便偷听。 院子里有石桌,方便同来客落座商谈。 谷雁锦坐下时还有些不自在。 “大师兄神魂归位,当真是喜事一桩。”她轻咳一声,掩饰尴尬。 宗主的小筑鲜少接待外人,谷雁锦本以为宗主会让她去议事亭内说事。 “多谢师妹。” 兰山远礼数得体,只是不经意瞄了眼窗户的方向,又收回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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