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的身形瘦弱单薄,脸上表情是不符合年龄的凝重。 “喵......” 雨不知何时渐渐变小,记忆中的黑猫再次出现在屋檐下。 它收住爪子,睁着漂亮的猫眼看向他,瞳孔因为天色暗沉变得溜圆。 真正的它,早已因为孱弱死在了多年前。 种在它坟地上的紫藤也已经长成,盛开出淡紫色的花。 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问泽遗朝它挥挥手,露出个笑。 “再见。” 他迷失在记忆里,可在他神魂濒临溃散时,也是他过往的记忆唤醒了他。 “喵。” 黑猫舔了舔爪子,灵巧地跃入深不见底的巷中。 “走。” 兰山远一手紧紧握住问泽遗,一手从心口处取出淡蓝色的元神,拍入问泽遗的胸膛之中。 天上的乌云散开,引魂灯明明灭灭,指引出正确的前路。 越往前走,问泽遗的身形也开始迅速抽条,变得高大。 男孩变成少年,转眼成了青年模样。 可原本是个孩子时他能跑能跳,重新变成成人,身体的不适感却骤然加重。 因为断联太久,元神内残存的记忆非常模糊。 可问泽遗还是从元神目睹的,讼夜和兰山远的对话之中,依稀明白了自己的糟糕境遇。 迟来的痛苦再次为他所得的消息带来可信度。 先是脚踝,再是手腕,全身无一处能够幸免。 无力感席卷而来,钻心阵痛伴随闷疼,他险些失去平衡跌倒在地。 鞋尖激起片片水花,他呼吸骤然急促。 兰山远早有准备,将他稳稳拉住。 “师兄。”问泽遗喘着气,险些没拿稳手中的引魂灯。 他额头上不住渗出冷汗,分明披着衣服,浑身仍然抑制不住地发冷。 “所以我出去后会修为尽失,但能存留理智?” “只是暂时失去,我不会让你变成废人。”兰山远牢牢抓住他,不敢有半点松懈。 他语调急切:“就算没有修为,也不会有人能伤到你。” “我不担心。” 问泽遗深吸几口气,说话开始变得费劲:“我是想感谢师兄,替我选了最合适的路。” 手腕抽搐,他疼得闷哼一声,又要失了重心。 “坚持住。” 记忆深处久留不得,兰山远将问泽遗的手搭在肩上,直接将他背起。 问泽遗已经没了力气反驳,只能任由兰山远背着往前走。 前路愈发明亮,烦人的雨丝不再时不时落在两人脸上。 兰山的呼吸声越来越快,变得比雨天的风还要紊乱,可匆忙的脚步却丝毫不敢停歇。 问泽遗的情况比他更差,仅凭意志强撑着。 他的呼吸频率分秒都在减缓,开始朝零靠拢。 到后面,他甚至连揽住兰山远的力气也不剩。 终于,他们穿过眼前大盛的光芒。 魂灯重重砸在地上,不堪重负地碎裂开。 两眼一黑,问泽遗终于坚持不住失了意识。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感觉到兰山远攥着他的手。 温热的,颤抖的手。 ...... 眼前一片黑。 问泽遗费劲睁开眼,被微弱的光亮激得睫毛轻颤,入目景象极其模糊。 他睡了多久? 想开口,可是喉咙里发不出完整的语句。 “可算醒了。”讼夜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可他分明就站在床边。 “你睡了半个月。” 见他醒来,讼夜非常高兴,也着实松了口气:“封脉还没结束,要封住你头部的关窍,得先把你的魂魄召回来。” “兰宗主提着魂灯找了你三天三夜,这才一点点拼凑齐你的魂魄,将你从你的记忆里完整带回来。” 提起这茬,讼夜心有余悸:“若是再晚些,他和你怕是会一起回不来。” 他说了一大堆话,却很少看向问泽遗。 问泽遗的模样实在太惨了,他光看着就疼。 原本就瘦的身材又瘦了一圈,几处刚封住的关窍上缠着纱布,哪怕已经醒来,还是有进气没出气。 为照顾病患,屋里比外头热上不少。 魔族扛不住热,讼夜烧心得想把衣服脱光,可问泽遗伸在被子外的手却在不自然地发抖。 身上的多处感官失调只是开始,折磨问泽遗的病痛还在后头。 他要从头开始练习走路,进食,握笔。 “师、兄、呢?” 问泽遗气若游丝,一字一顿地问讼夜。 兰山远不会放心将他丢下,所以睁眼没见到他,问泽遗非常担心。 讼夜费劲听清他的话,翻了个白眼:“就知道师兄师兄的,没出息。” “魔域深处有一魔族神医,他去找那老头问点关于你的情况,很快就会回来。” 讼夜语调带了幸灾乐祸:“那老头倔的很,之前连我面子都不卖。” “不过要是兰宗主,怕是有特殊的办法让他开口。” 问泽遗看向他,目光带了控诉。 讼夜把神医踪迹告诉兰山远,的确有帮忙的好心在,但无疑也有自己的私心。 怕是讼夜曾经在老神医那吃过瘪,没法自己去揍老神医,就想着让救人心切的兰山远去替他出气。 兰山远急了后能用什么手段,问泽遗一清二楚。 气力恢复了些,他这才发现自己和讼夜之间隔着四五层结界,讼夜看着在他旁边,实际无法近他的身。 有一团墨色元神爬到被子上,欣喜地朝他靠近。 它笨拙地避开他的伤口,蹭了蹭他的脸颊。 是师兄留下的小家伙。 确认兰山远好着,他也放下心来。 讼夜对他的眼神感到不满,抗议道:“他为了救你,不惜把我魔族有本事的隐居药修全都招惹一遍。” “他倒是藏得好,害得我被吵得头疼。” “我都没不乐意你们住在魔域,你倒是不乐意上了!” 眼下问泽遗除了魔域无处可去,讼夜嘴硬心软,也只能把他们藏在魔宫里。 现在还算清静,问泽遗没醒那会才是真热闹。 遇上魔宫内药修没法解决的情况,兰山远就隐藏自己的身份,去“请”魔域内隐居几百年的药修出来。 这群魔修为都不低,习惯拿鼻孔看人,而且魔族多数冷漠自私,怎可能轻易就帮不明来历的人族。 他们对兰山远态度轻慢,不知自己招惹错了人。 只要稍微对面魔族有些说不通,耐心消耗殆尽,心情又极差的兰山远就会用点非正常手段。 抛去持明宗宗主的身份,他也不再顾忌自己本就不在乎的仙门礼数。 若是到了这步仍然想要使心思阳奉阴违的魔,最后都只剩下兰山远为讼夜留面子,给他勉强留的小半条命。 讼夜没有阻止兰山远,一是欠了问泽遗人情,二是那群隐居的家伙多数看他不顺眼,他也乐得看他们低头吃瘪。 兰山远每次离开,都会留下自己的元神看管问泽遗,还布置了层层叠叠的结界,除了他谁也不能靠近。 他不信任任何人,也包括讼夜。 可就算是这般防范,他也还是放不下问泽遗,每次至多出去一个半时辰,到点无论如何也会赶回来。 “知道你醒过来,兰山远肯定在回来的路上,你再撑会。” 深知问泽遗不过是短暂地清醒,过会又要睡过去,讼夜声音大了些。 除去不得已离开的时间,剩下的所有光阴,都被兰山远用来寸步不离守在问泽遗的床前。 引魂归后过一天一夜,问泽遗迟迟未醒。 焦急之下,兰山远才会出门寻找药修,可恰好就错过了问泽遗醒来的时机。 至少先让兰山远见他一面,让他确认问泽遗安好,暂时稳住兰山远的心神。 问泽遗费劲点点头,眼睛亮了些。 他要等师兄回来。 这才刚醒没多久,他光是眨几下眼睛,又觉得累了。 为了不让自己睡着,有口难言的他只能和系统对话。 【宿主,你真是担心死我了!】 系统的大嗓门把他瞬间喊清醒,头也随之发出阵阵疼痛。 【前些天你的生命体征差点全部掉到0,心率只有普通人的一半,我还为我的宿主要没了呜呜呜......】 问泽遗被哭得头更疼了。 他半开玩笑道:“你好歹是个系统,我快死了就没灵丹妙药能救我吗?” 虽然从来没指望过系统,可这炮灰系统也太炮灰了,除去提供线索没半点特殊能力。 【其实是有的。】 系统犹豫了下,吞吞吐吐。 【可,可我的这里只有六品往下的灵丹和灵宝,还需要宿主付出代价兑换。】 【我觉得宿主可能不需要,所以一直没问过。】 问泽遗:...... 六品往下,那确实不需要。 托兰山远的福,他手里的六品丹药和批发来的一样多,各色各样的都有,种类无比齐全。 见他不说话,系统懵懵地思考了下。 难道是宿主觉得他没用,生气了? 它果断开始拍马屁,投其所好。 【我再也不说您和兰山远不合适了,您们直接锁死!要不是兰山远押着一群魔族来救您,宿主早就没命了。】 它想通了,宿主这哪里是招惹个麻烦,分明是找到个大佬。 冷面心狠库存还多,系统毫不怀疑如果兰山远是系统,肯定要比它更加优秀。 想到兰山远拖着魔修,魔修被捆仙锁绑着丢在地上给他看病的场面,问泽遗想笑,却又碍于身体不适笑不出来。 等到时候,给那几个可怜的魔修点灵石补偿吧。 “兰山远来之后他会照顾你,我忙得很,就先走了。” 不想看两人黏黏糊糊,讼夜揉着胳膊:“目前为止封脉还算顺利,可头部的关窍最为麻烦,会牵连全身。” “你尽早有点准备,醒来后失去某个感官,甚至失忆变傻都有可能。” “但只是暂时的,过个十天半月就会好。” 讼夜极力让自己的话听起来轻松,可关于疾病的话题,无论怎么开头都显得沉重。 意识离开识海,问泽遗小幅度地点头。 苍白的手背上血管痕迹清晰可见,他的手缓缓收拢下。 屋门被推开,急匆匆走进来个身影。 为了不被认出,兰山远一改往日的风格,穿着低调厚实的黑袍。 他冲着魔尊心不在焉地颔首,随后解开长袍,快步走到床前。 讼夜倒也不生气,挑了挑眉,利落转身离开。 兰山远看问泽遗看得严实,倒省得他来帮忙。 “小泽。”兰山远的身上有很淡的血腥味,唇角细微勾起又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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