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不请自来的修士没点自知之明,见问泽遗不理睬他,反倒还叫住了问泽遗。 “副宗主,在下明蜀。” 他态度很客气,指望着问泽遗伸手不打笑脸人。 “师尊放心不下您,所以哪怕缠绵病榻,还是让我来帮衬您。” 问泽遗回头,奇道:“我怎么不知大师兄有亲传弟子?” 明蜀愣了下,尴尬解释:“不,在下是尘掌事的亲传弟子。 ” 问泽遗微微蹙眉:“可喊我整理经卷的是大师兄,同掌事有何干系?” 明蜀还没尘堰伶牙俐齿,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句好话来。 “请回吧。”问泽遗转过身,“听闻二师兄病得严重,你们安心照顾好自家师尊才是正事。” “可师尊派我来后,就病得昏过去了,我也不好违抗他的命令。” 说完这话,明蜀恨不得咬自己舌头 他干嘛在问泽遗面前露怯,暴露出师尊的情况不容乐观。 而且就师尊这几日的暴脾气,要是他无功而返,肯定要吃苦头。 问泽遗听不到他心中的小九九,干脆忽视掉这甩不开的尾巴,按部就班,准备用玉牌打开内阁的门。 “副宗主!”明蜀咬咬牙迎上前去,低声下气,“整理经卷任务繁重,请让我随您......” 轰的一声,施过道术的门重重合拢,问泽遗甚至没再回头看他。 于情于理,他都不该放明蜀进来。 明蜀呆呆站在门口。 这也太不给面子了。 问泽遗很快将明蜀抛之脑后,开始清点与咒法相关的经文。 昨日已经整理完将近三成,今天可以着手去找他需要的线索了。 仗着青藿不在,他比昨日又多忙了一个时辰,还从书海中寻到几本疑似有价值的典籍。 离开内阁,问泽遗发现明蜀还赖着不走。 他和狗皮膏药似地粘在墙边,头一沉一沉打着盹,眯到几乎看不见的眼中俱是不耐的神色。 只是见到问泽遗的一瞬,不耐立刻烟消云散。 他擦了擦脸,连滚带爬跟到问泽遗身边。 问泽遗冷眼看着,将玉牌收好,往后还退了几步 不愧是尘堰的弟子,修为不高,看人脸色的本事却很强。 “副宗主.......”明宗谄笑。 “闲杂人等不能随意进内阁。” 问泽遗瞧着他这副可怜模样,却不为所动:“你明日就算过来,也只能在外阁看书,不如去好好劝劝你的师尊,让他安心养病。” 看着明蜀脸色发白,问泽遗唇角最后一抹笑意也消失不见。 “以及,让他别把手伸得太长。” 说罢,他目不斜视往前走去。 “看起来你有金丹修为,我就不送你去尘堰处了。” 看着问泽遗的背影,明蜀眼中愈发阴沉。 他磨了磨后槽牙,却不敢对问泽遗真做什么,灰溜溜地摸入松林中。 问泽遗提着灯,慢腾腾往湖心小筑去。 他很喜欢现在这般忙碌过后的闲短暂适,所以不急着离开。 山上和昨日一般起了雾,远处的路口渐渐传出极淡的灯光。 一道白色的身影站在松树下,长发和广袖被风吹起,白衣人静立,宛如尊雕塑。 “师兄!”问泽遗加快步子,脚踏在石阶上却依旧没响声。 “你怎么来了?” 他高举着灯,映照出兰山远万年不变的微笑模样,还有他浅淡不一的双瞳。 “和莳叶谷该谈的事忙完了,我得去藏书阁办些事。” “这两日可还自在?” “一切都好,师兄要我帮忙吗?” 兰山远摇头:“不必,一些小事而已。” “行。” 问泽遗将手中更为明亮的灯笼递给兰山远:“看来师兄要走的夜路比我长,还是拿我的灯去吧。” 其实修炼到他们这种境界,黑夜白天都不会有分别。 但若前头的路敞亮,总归是能心情好些。 兰山远也不推拒,将手里已经略有熄灭的灯递给问泽遗。 “早些去休息。” “知道了。”问泽遗接过那盏素雅的灯,“师兄也别忙得太晚了。” “对了。” 他露出个笑:“还得多谢师兄愿意信我,肯把要紧事交给我来做。” “我素来信你。”兰山远温声道。 问泽遗清楚自己之前恶贯满盈,只当兰山远在同他说漂亮话。 可当他转身离去,兰山远的神色隐没于薄雾,表情意味不明。
第14章 忏悔 日子一天天翻过,这是问泽遗在藏书阁的第五天。 “你若是再不保重身体,也别找我给你开药了!” 因为被谷雁锦厉声警告过一次,问泽遗不得已,把每日整理书籍的时长缩短到四个时辰。 眼瞧着明蜀依旧鬼祟,宗里流言蜚语尘嚣之上。 弟子们背地里在说尘堰的病越来越严重,已经到了癔症的程度。 问泽遗也留了心眼,愈发地防备起明蜀。 他不信尘堰让明蜀每日跟着,就只是为找他不快。 整理的任务已经临近尾声,他这几天放慢了动作,开始查找秘籍中有关魔性记载的部分。 这类典籍多半都是医书,毕竟数万万年来,因为各种原因堕魔的修士数不胜数,有不少药修潜心研究魔性,并且对此颇为建树。 在一堆晦涩高深的书籍里,问泽遗找到了个很贴切的比喻,和他当下境遇基本吻合 。 古籍里记载,如果将修士原本的修为比做白水,魔性功法就是往里头加了茶。 只要茶叶不去除,哪怕茶汤变多、替换掉水,都是无济于事的。 越看,问泽遗的心越往下沉。 原主变强心切,找的魔功千奇百怪又多又杂,想要化解体内魔功,还需要他花大量时间去研究和了解。 可他只剩下三年命了,哪来的大量时间。 【宿主,炮灰生存的难度就是很高,您加油嘛!】 可就算问系统,想省电的系统也说不出个破局的所以然,每次都是些鼓励的话。 问泽遗合上医术。 既然本暂且难治,那就明日接着寻治标的办法。 能多拖一年就多活一年,只要活着,怎么都是赚的。 他边想着,手边搭上未整理的书堆。 温热指尖触碰到一本破破烂烂的典籍,问泽遗瞬间感受到股难以忽视的炽热。 垂眸,入目是金红的火焰。 好端端的书竟然在自焚,而且已经烧了小半本。 瞳孔微缩,问泽遗连忙抓起那本燃烧着的书,让它远离书堆。 他是火灵根,所以根本不怕火烤,但其他脆弱的书籍就说不准了。 哪怕他动作已经够快,还是有堆叠在最上的两本书受到牵连。 好巧不巧,其中一本被殃及的书似乎还是讲去除魔性的。 问泽遗想用内力压制住火焰,保存下证据,可手中的书不正常地灼烧着,转瞬化成了灰烬。 显然是有人动了手脚。 幸亏堆着的书不是最珍贵的那批,损失也算不上惨重。 问泽遗将手中残存的灰烬收集,随后佯装若无其事,退回桌边闭眼假寐。 他不着急,有的是人急。 还没过去一个时辰,外头的人就坐不住了。 内阁的门轰然打开,兰山远和谷雁锦都到了,而明蜀自然也跟在他们身后。 兰山远的态度不好琢磨,可谷雁锦看着还带了起床气,她表情十分不耐,像是被强拉过来的。 “什么事?”问泽遗假装懵懂无知。 “回副宗主,我闻到里头有纸灰的味,可又进不来。”明蜀转着眼珠。 “怕是典籍着火,您再遇到什么危险,所以自作主张喊来了宗主。” 谷雁锦迷迷糊糊睁开眼,不满地扫了眼明蜀。 既然只要宗主来,大呼小叫把她也连带上,是为扰她清梦吗? 本来谷雁锦就被尘堰的病烦得焦头烂额,这下更是没了好脸色。 “真是好鼻子,确实莫名有几本书起火,但火烧的时间很短。” 问泽遗将被殃及的书摊开放在众人面前,随后打开布包,露出里头已经被烧成灰的经书。 兰山远接过布包,端详了半晌。 书烧得太彻底,压根看不出上面是不是被动过手脚。 “应当是意外。” 他沉吟片刻:“也不是要紧事,其他典籍没大碍就好。” 此话一出,谷雁锦打哈欠的动作都僵住了,脸上表情耐人寻味。 虽然她也不信是问泽遗闲着没事烧书玩,但宗主这话也太偏心了些。 再怎么说,这三本书都够有些小宗门一月开销了。 “怎么会?”明蜀见兰山远想要轻拿轻放,险些急眼,“典籍放在内阁,按理来说.......” 发现其他人都在看他,明蜀气焰变弱,讪讪小声道:“我师尊说,内阁的书都很安全,不会无缘无故自焚。” 谷雁锦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明眼人都知道兰山远不想追究问泽遗,就他好似还长着嘴,一个弟子妄议副宗主。 “明蜀说得也是。” 明蜀的态度反倒正中问泽遗下怀。 他勾唇:“的确应该彻查清楚,不能因为我是副宗主就例外。” “省得到时候,有人觉得是宗主在包庇我,给宗主招事。” “可以,你打算怎么查?” 兰山远认真看向问泽遗。 “其实也不麻烦,直接看这几日藏书阁发生了什么就好。” 问泽遗的话一出口,除去兰山远,几人脸色皆变。 兰山远眼中兴味转瞬即逝。 他没有信错人。 “内阁没有寻踪镜,所以我从寝居里取了一个,用于记录这几日清点经卷的流程,以防出现纰漏。” 问泽遗的右手还缠着黑色的蛟绡,他手指清点,原本拜访砚台的地方立刻出现了镜面混浊的法器。 法器正面闪过流光,又瞬间变得清晰。 寻踪镜只能记录近五日的内容,但也已经足够了。 他将寻踪镜捧给兰山远,恭敬道:“请大师兄过目,好揪出幕后黑手 。” 早就知道明蜀手脚不干净,虽然有玉牌才能进入内阁,但他若是受到尘堰指点,完全可以使用尘堰的玉牌浑水摸鱼。 所以问泽遗多留了一层心,寻踪镜的位置恰好能把书堆、书桌都完整拍入。 只要是尘堰动的手脚,一定有迹可循。 兰山远也很上道:“我定然会彻查清楚。” 再看明蜀,他已经没刚才那般活络,反倒是副如丧考批的模样。 现在的明蜀怕是吓一吓都能招出罪过,但问泽遗饶有兴趣收回模样,不再逼问。 希望尘堰的爱徒被抓,他还能安稳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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