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泽遗气定神闲地挑眉:“我何时提及我修魔,难不成您要没凭没据,跑去各大仙门告我的状?” 对于他身上的魔性,问泽遗选择不听不认,问就是不知道。 讼夜能看出来他修魔,但眼下他要求他们合作,讼夜也不能揭发出来。 就算说出来,魔尊的话又有几分可信度。 “您与其与我勾心斗角,倒不如先说明实情,我们好联手解决掉三爷。”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哪怕对面是魔尊,他们之间也有互相利用的价值。 眨眼间,魔尊阴沉的脸色骤变。 他不怒反笑:“......也行。” “不过你不肯信魔,我也一样不想信人。”他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问泽遗。 “所以我暂且只能给你们透点风声,剩下的事你们自己去查。” “请说。”问泽遗回望他,眼中毫无惧色。 “三爷不是一个魔,而是一群不自量力的东西。”讼夜见威慑无用,颇感无趣地坐回原位。 “他们组织严明,分工明确,导致难以察觉其行踪。” 修士们查到的三爷有高有矮,有男有女。 这并非是因为三爷极擅易容,而是因为三爷压根就是一群人。 他们仿照着同一人的一举一动,内部极其团结,同生死共进退,生生把卖禁药做得天衣无缝。 “你认为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讼夜轻嗤:“不知道,只能确定他们吸纳帮手时,是打着什么让我下台,让穹窿上位的旗号。” “可老东西已经死了,倒像是他们借着老东西的名,在满足自己的私欲。” 问泽遗若有所思。 难怪当时在南疆,下家遗落的黑袍上有穹窿的气息。 他奇道:“他们现在就躲在魔域内,居然连你也抓不住他们?” 如果是挟前任魔尊旗号兴风作浪,讼夜应当比他们更着急,更早采取行动才对。 而讼夜就算再不得魔心,也是名正言顺的魔尊,抽调人手还是绰绰有余。 “抓住过几个,可能抓得了一个却抓不住一群。” “抓住的那个还怎么用刑都不招,口口声声喊着为穹窿。” 分明是很棘手的情况,可讼夜居然还有心思说笑:“说真的,我很想招安他们,毕竟比我那群不成器的手下团结多了。” “......” 问泽遗觉得这新魔尊有点可怜。 魔族如今青黄不接,他在摇摇欲坠的魔尊高位上,不能稳固住,却也下不来台。 虽说就他这轻浮散漫的性子,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恶之处。 可光凭他不带着魔族到处烧杀抢掠,问泽遗就认为讼夜比九成魔尊更利好人族。 “当心有人篡位。”他好心提醒,“我们查过贩卖摧元丹的大致得利,得出的数目惊人,若是放任下去,他们囤积的灵石足够掀翻魔界。” “听你的描述,像是有狂热的老魔尊追随者被有心人利用,给他当了盾使,这种人最为难缠。” “言之有理。” 魔尊若有所思,随即一笑:“副宗主是在关心我?” 问泽遗颇为无语:“请您别自作多情。” “我只是怕魔族内里失火,殃及我族人。 他不想看到规则单纯为了给沈摧玉抬轿,弄得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北境百姓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书里能潦草带过的几个字。 他们的命数,不该掌握在规则手里。 讼夜像是没听到,厚着脸皮伸出双手去:“我会多加留意,感谢副宗主提醒。” “期待同副宗主下次再见。” 明知两人双手相握是魔族的礼仪,但问泽遗还是没伸出手。 他一只手攥着十七,另只手明目张胆放在桌上一动不动。 “希望摧元丹带来的麻烦能尽快解决,这样我同您都省事,不必再见第二面。” 问泽遗语调冷淡,充满拒绝意味。 讼夜收回手,眼中愈发兴奋:“可我还想见你,我倒是真有些喜欢问副宗主。” “哪日副宗主若是有空,可以去魔域坐一坐,同我切磋剑法。” 问泽遗:....... 师兄,我遇到变态了。 幸好十七因为元神涣散的缘故有些昏沉,暂时没力气掐死讼夜。 问泽遗起身微微蹙眉,一副生人勿近的高岭花模样:“您境界虽在我之上,但却中途分心修术法。” “您的剑术在北境之外并非我的对手,也没有切磋的必要。”问泽遗加重语气。 “我不喜欢三心二意之人,也不喜魔域浮华的氛围,怕是要辜负魔尊殿下的好意。” 他的话字字句句带了刺,甚至从中隐隐透出不耐,还是碍于身份,才没把“讨厌魔尊”写在脸上。 “十七,我们走。” 问泽遗一口气讲清楚,不想和讼夜多废话,拉着十七就要离开。 他只是轻拉,一直维持同个姿势的十七就像是断了线的木偶,直直往地上坠去。 问泽遗及时发现异常,眼疾手快地抱住十七。 他的身体轻得可怕,四肢以不正常的模样下坠。 问泽遗抬眸看向讼夜,这回是真带了怒意。 讼夜摇了摇头,摊开手:“不是我做的。” “这孩子不是活人,许是离本体太远,身上的元神要散光了。” “怎么。”他表情玩味,“这人傀是副宗主小情儿送的玩具?” 他刚才只是说了几句,人傀的情绪起伏就大得诡异。 那模样可不像是保护敬爱的前辈,而像是在护食。 他记得问泽遗千百年都没什么桃花债,看来是最近牵扯上了。 “十七,听得到我说话吗?”问泽遗不理睬他,贴着十七的脸小声问 。 十七无神的瞳眨了眨,无力地抓住他的手,回应他的关心。 “走。” 他说话含糊,刚说完又虚弱地闭上了眼。 “好,我们走。” 问泽遗将十七背在身上,缺乏元神,导致他背上的男孩只有常人一半重。 像是纸扎的人。 “喂......”讼夜还要说什么,问泽遗眨眼间没了踪迹。 “算了。”他眯起眼,唤来两个人傀。 “去喊下一位有缘人进来。” 红瞳的魔,眨眼间幻化成儒雅书生模样。 “是。”人傀整齐划一低下头,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乖顺应声。 走到半路,十七的魂魄像是回来了些许。 他虚弱地靠在问泽遗肩上:“先生。” “醒了?” 问泽遗侧过头,眼中全是喜色。 “嗯。”十七费劲地收拢双臂,眼皮不住打架。 “累就睡会,还没到客栈。” 谁也没提十七能撑到几时,可从兰山远那恶补一大堆术法常识的问泽遗估摸着,理当是撑不到开魔域那日。 北风呼啸,路上时不时就出现已经被压实的雪,或者裂开一角的冰,让行人防不胜防。 “咣————” 远处的罄钟传来钟声,是午时刚到。 问泽遗抬眸看了眼,高高的城墙之上,铜铸的钟缓慢摇摆。 刚才一瞬,他察觉到一种熟悉的气息。 却只有一瞬而已。 十七的左手又要松开,问泽遗抓住他的手,收回视线专注看路。 他加快脚步。 “撑住,马上就到了。” 城楼之上。 冬风吹得白衣翻飞,修士的半边脸蒙在铜钟的阴影下,显得偏浅的瞳孔变成深灰。 他薄衣广袖,远看仙风道骨,凛冽寒气近不得他的身分毫。 在白茫茫的雪园冰地中,修士眉间红钿夺目,容貌清俊,杏眼弯的弧度乖巧无害。 热闹的市井之间,他的视线只追随着问泽遗的身影缓慢移动。 光看表情,他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温润模样,可要凑近细究,兰山远眼角隐约有极浅的血丝。 与此同时,问泽遗背上的十七手微微抽动,随后收紧。 他的指尖在问泽遗的脖颈处状似无意地摁下,隔着厚厚的衣物传递,压出道极浅的红痕。 红痕转瞬即逝,眨眼间消失不见。 问泽遗觉得十七抱得太紧,紧得他快走起来喘不过气。 可抱得紧总比没力气抱住要好,眼见十七的情况在转好,他也没把这点小插曲放在心上。 到了客房门口,他将十七抱下来:“能自己走吗?” 十七木木点点头,脚步还很踉跄,抱着他的手臂不撒手,勒得格外紧。 他的脸埋在问泽遗的肩膀处,像是要寻找归属。 “怎么了?”问泽遗的心顿时软了。 “不要见他,好不好。” 十七仰头看着问泽遗,声音里全是委屈。 “好,不去见。” “我下回让二十个彪形大汉专门去见他,看他喜不喜欢。” 果真是让讼夜给刺激到了。 问泽遗用生锈的钥匙开着门,拧了好几圈,气不打一处来。 “讼夜真是个疯子,能让他当上魔尊,魔族也算是完了。” 前有花街上拦着他出言不逊的酒客,后有把情书锲而不舍飞到宗门去的修士,再有神经兮兮的魔尊讼夜。 他是什么招惹变态的体质? 他话音落下,十七抱着他的动作僵住了,嘴角耷拉着,脸上的委屈更重。 问泽遗以为他还生气,摸了摸他的头:“别气了。” “大不了等一切太平,我们偷偷去魔域把他揍一顿。” 他相信不光是自己,兰山远也很想打讼夜。 而且兰山远肯定不放心他单独去,问泽遗自认这个计划虽然缺德,但万无一失。 “好。” 十七还是恹恹的,也没了继续黏着问泽遗的热情,倒在床上就睡了过去。 问泽遗摸不着头脑。 他是说到哪个词,让兰山远觉得不舒服? 眼见着十七睡熟,他又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先处理正事。 问泽遗坐在案前给持明宗写信告知近况,安排抽调人手。 可写着写着,他就开始莫名犯困。 揉了揉眼睛,问泽遗站起身来,习惯性地检查过门窗禁闭。 随后,他撕张符开启结界,趴在桌边打算小睡一会。 人族在北境比中土要虚弱,所以问泽遗只当是应付讼夜心烦意乱又思虑过度,所以眼下需要休息。 屋外有修士蹲守,且用着兰山远给的结界,整个九州也没几个人能破开。 他安心闭上眼,很快便陷入睡梦中。 在他沉睡的一瞬,床上的十七僵硬地起身,凭借本能地下了床。 他乌黑的眼眸深不见底,瞳孔淡到几乎看不见。 结界破开个口。 一人畅通无阻地进入结界,悄无声息来到问泽遗身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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