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中金身玉骨感应天道,诸般术法万般剑术尽皆一学便是贯通,居然是真的……” “……” 薛氏这边心有戚戚,还打算将今日吃瘪一事瞒下,可没想到,到了黄昏,北冥各仙门尽皆被安无雪挑了个遍。 除了薛氏,其余全是当年同安无雪有旧怨的世家! 安首座居然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单枪匹马,一个个上门拜访。 若是当年参与荆棘川围杀之人已经陨落,安无雪便点出那人后辈。若是尚在人世,安无雪便将那人喊出。 当年安无雪拼尽全力逃出围杀,浑身上下都是伤,这些伤尽皆来自于各宗千门,每一道伤都有来处。 是谁伤的,他全都还了回去,以对方修习的术法击败对方,在对方身上留下一模一样的伤。 离去前,这位死而复生的首座只说:“我今日出手,并不代表恩仇两销。指不定来日我心情不好,或是诸位行恶作邪,也许我还会同样如今日一般上门‘拜访’,再在同一个地方落下剑痕。” “哦,对了。” 他眉眼微弯,莞尔道:“诸位还有两界四海心有算计之人,若是有那个闲心猜测我与傀儡术复生法的关系,不如好好练剑。以本家剑法都赢不了我,便别再妄想黄泉归魂了。” 北冥哗然!! 黄昏已至。 日入西垂,明月与落日同辉。 流淌的金光中,安无雪悄无声息地回到城主府那僻静梅林中。 有人正在院中等他。 师弟在落日明光中回过头来,双眸一亮:“师兄回来了?出门一整日,是去做了什么吗?” 安无雪脚步一顿。 “去扫雪了,”他说,“扫一场下了千年的大雪。”
第129章 安无雪话音刚落。 带着落月法印的天涯海角符飘入院中,停在谢折风面前。 谢仙尊稍微一听,便明白今日发生了什么。 他站起身来:“师兄要出气,怎么不和我说?” “出气?”安无雪眉梢微动,“有人昨夜装可怜让我开门,我确实还没算账出气呢。” 谢折风眸光一闪。 他不仅没有被戳穿的慌乱,反倒积极地问:“师兄想如何出气?” 安无雪:“……” 这不过是戏言。 他现在怎么可能对谢折风出气呢? 他不过顿了顿,师弟便仓促道:“……或者你要打谁,尽可让我去,我一人便可将他们全拎出来打一遍。” 安无雪哭笑不得。 他走到师弟的面前,抬眸。 谢折风是比他要高一些的。 年少时,安无雪还可以低头看着师弟,甚至抬手就摸到师弟的头发。 可小师弟成年以后,不知哪一日起,他突然发现自己随意抬手已经够不到对方的头,连他自己都要抬眸才能同对方视线相交。 直至此刻,他恍恍中想——他这具新的身体居然和从前一样高。 他就这么抬起眼。 安无雪又想起上一世,自己曾经在落月山门前,也是这么抬眸看着心魔所控的“谢折风”。 他突然不想这么看着对方,干脆伸手,把谢折风按回去坐下。 “……师兄?” 这回换谢折风抬眸看他。 尽管如此。 尽管以仰视的姿态,尽管被他不由分说地按下。 出寒仙尊依然没有在外人面前那般庄肃的模样,反而双眸闪动,像是蒙着一层氤氲水汽,雾蒙蒙的。 天下苍生任他予取予求,可他只任安无雪予取予求。 这个想法冒上心头,安无雪思绪一断。 ——我在想什么? 谢折风还在看着他,等着他说话。 对方分明不能听到自己所想,可安无雪却有些心虚。 他只好装作严肃,道:“我若是和你说了我的打算,你便帮我去打杀那些人?那我若是想杀了别的什么无关之人,仙尊也要破了诛魔十三条,不由分说地动手吗?” 谢折风不假思索:“可师兄若是想杀谁,那人必然死有余辜,我当然会出手。” 安无雪:“……” 他竟不知该说是师弟的回答太耿直,还是他给师弟的感觉太耿直。 “世间事哪里说得准?我当年……不也因为沾染满身浊气,说不清道不明吗?” “你不会入魔。若是你被迫入魔,我只会倾尽全力助你脱离浊气。即便你是主动入魔,”谢折风一字一顿,“我不能看着你为祸苍生,也不可能为了苍生对你出手,所以我会拦在你的面前,直到你杀了我。” 安无雪久久无言。 他心间好似被什么轻轻地挠了一下,还是和先前一样,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酸麻之感,但又不是难过。 所以……千年前他一路拼杀回落月峰,若是在山门前遇到的是真正的师弟,而不是心魔,他会得到的是这样的答案吗? 安无雪双眸微湿。 他不知自己是在触动耳边的话语,还是在心疼当年分魂斩我的师弟。 谢折风见他不语,反倒渐渐变了神色,眸中闪过痛苦。 谢折风也想起了记忆中山门前的那一刻。 可他想起的不只有那一刻。 他压着嗓音,说:“我曾经同你说,你若是疼了,要告诉我,可我——” 师兄从不说疼。 唯一的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他和“他”说“我好疼”,等来的却是冰凉剑光。 谢折风很想干脆不要脸面地缠着安无雪,直接问对方自己还有没有机会。 但想到这些过往,他根本没有任何脸面提其他。 他踌躇不言,只听安无雪说:“你又在懊恼从前?我昨日是白骂你了?” “我……” “就算是知道真相之前,我都与你说过,我不怨恨你。更何况是现在?” 安无雪不想谢折风再自责,赶忙转回话锋:“言归正传,我知你或许是想帮我的……” 他之前同谢折风说话,总是会先行撇清关系。 如今……不会了。 “若是别的,我也就寻你助我了。但此事需要我自己来,不能假任何人之手。” 谢折风听在耳中,却没发现哪里变了。 在他心中,他替安无雪做任何事情本就是理所应当。师兄若是不寻他相助,才让他伤心。 他细细听完,问:“师兄是想以此震慑两界,遏制两界对你复生的猜测?” 安无雪点头。 “你虽没和我说昨日出寒剑光做了什么,但我猜也能猜得到。若是从前……或许我会觉得,现在早已不是仙祸之时,我归来后本就没打算继续做什么首座,赶紧把此事终结,我便归隐山林,其他人怎么猜也无所谓。” “但我现在又觉得,既然回来了,那便回来得彻底。为祸之人想让两界觉得我是被傀儡术复活的,我干脆大摇大摆地杀鸡儆猴。” 安无雪先前还在疑惑,为祸之人既然知道那么多的事情,还想把祸事栽赃到他的身上,却又为何把往事也一起揭露? 如果往事不曾澄清,他还是那个修浊入魔误入歧途的安无雪,岂不是更好栽赃他吗? 但傀儡术蔓延一事让安无雪想明白了。 他说:“我大抵能猜到为祸之人的谋划了。其实你两百年前出关之后,就一直在查往事,还寻到了养魂树。哪怕一两百年查不出来,一两千年甚至是几千年,总是可以。 “那人知道一切迟早会发生,所以干脆先行下手,用制造祸端的方式,把那些看似只有我一人能知晓的往事揭露出来,让他人觉得是我复生归来想要洗清一切,这样两界会对‘安无雪被傀儡术复活’而深信不疑——甚至会在长时间的揣测下觉得我不清白。” 两界千年前便冤枉过他一次,千年后自然也有可能重来一次。 那人千年前便这样成功过,再来一次,那人也有同样的自信。 届时,两界之人若是要让安无雪自证,安无雪掀开衣袖,却只能现出傀儡印。 那岂不是和千年前浊气附身一般难以说清? “我的猜测和师兄差不多……”谢折风说,“那人冒用师兄的身份,就是为了借你复生之事,以起死回生的巨大诱惑,将傀儡术散播至两界。” 如此说来,为祸之人目的还是重回仙祸,让傀儡遍地,魔修肆虐,仙魔二立。 傀儡术和那人复兴魔道的目的绝对有联系。 安无雪接着说:“不出几日,我挑了大半北冥仙门的事情,会传遍两界。那人想让我摆脱不了和傀儡术的干系,我为何要坐以待毙,让对方得逞? “我干脆坦坦荡荡地让所有人知道,谁在背后议论我,我会找上门去。 “我上一辈子已经落入一次剖腹取粉的窘境,这一会不可能再栽一次。想怀疑我,可以,别问我要证据,怀疑的人若是拿不出证据,那便不怪我出手。” 他笑着,抬手摸了摸凑上前的困困。 谢折风看着他的师兄。 挂在西边的落日终于彻底消逝,夜色倾覆而下,院中花灯被法诀点亮,星星点点地亮起来,似是把星夜网入这方寸之中。 他的师兄在早夜里,花灯下,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困困的毛发。 只在这一刻,好似两界的风雨都消失了。 若当年他能做得再好一点,也许师兄已经可以这样恬静宁和地活过千年。 “师兄。” “嗯?” “你今夜好好休息,明日我乘风带你回落月峰。” “哦……好。” 谢折风复又站了起来,唤出出寒。 “我去善后一下北冥之事。” 安无雪本是等着谢折风多说点什么的。 毕竟这人昨夜为了进他卧房,连装委屈装可怜都用上了。 眼下却反而不耍赖了? “师兄。”谢折风突然说。 安无雪以为他要说留下。 可谢折风问他:“养魂树精凝结出的那个幻境……你喂给困困了吗?” 困困歪头:“呜?” “没有。” 若不是谢折风问,他都忘了那个幻境还在灵囊里。 “要不然师兄还是给我吧,不麻烦你记着此事。” 安无雪不明所以。 “小事而已。我今晚便喂它吃了。” “……好。” 谢折风走了。 安无雪又在院中坐了一会才起身,打算回屋继续看玉简,寻一寻双骨有关的线索。 可他刚推开房门,听到困困在院中玩耍的动静,回头看了一眼困困。 好像哪里不对。 小家伙并不贪嘴。 比起幻境精华,天地灵物,困困反而更喜欢吃人间吃食。 他突然意识到是哪里不对劲。 师弟为何一定要急着把那幻境喂给困困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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