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刻意将“来历成谜”这四个字咬得字正腔圆,似乎是在通过这种方式把人钉在墙上。 林瑛原本的动容立刻又收了回去,整张脸上又只剩了些许的惨白。 另一边,虽然被迫认领了一些自己没有做过的罪责,但蒲千阳并没有为自己鸣冤,反而乐在其中地顶了包。 结合他之前的举动,想来这位大伯是没有和祝云宵碰过面的,因此才将明显是祝云宵的“功绩”加在了蒲千阳的身上。 倒不如说,这当真是正中了蒲千阳的下怀。 还有什么比敌人主动撞到手里更让人觉得心情舒畅的呢? 更何况对方还天然地提供了让自己操作的空间,简直是天赐的开局。 一直没有说话的蒲千阳突然开口:“我一直以为,在这个时代,严厉是不走心的教育方式的最好托词。” 他这么说明摆着就是冲着男人之前那句“服软”的话来的,针尖对麦芒毫不留情。 这句话的内容配合上蒲千阳近乎挑衅般的语气,的确多少激怒了那男人。 男人抬起左手伸出一根手指点着蒲千阳所在的方向,“你再胡言乱语,可我就没这么客气了。” 说罢,男人用放下手的手握住了被立在门口的挂着林瑛姓名标签的行李箱,然后走出了包间。 “回家。”他整个人站在门外走廊,就像是一道监狱的界石一般。 那边林瑛没有立即动作,眼神却不住地在蒲千阳与她大伯之间游移。 她在无声地求助。 即使是如同林瑛一般才华横溢的设计师也依然会被不健康的成长环境束缚终生。 这种时候蒲千阳会格外感恩于自己母亲对于自己的得体保护,以及后来接了她的班陪伴自己成长的小姨的开朗豁达。 不然自己或许就会成长为那种把蚯蚓竖着切的恶劣性格了吧。 在林瑛极度不情愿地朝着门口走去的期间,蒲千阳突然开口:“既然林瑛要提前走,那有些话我现在就说了吧。首先,今天见到大家真的非常开心。” 乍一听蒲千阳这话似乎是站在了那男人的立场,多少让在场的其他三人多有错愕。 “其次……” “我能帮她第一次,我自然也能帮她第二次。”蒲千阳眯起一双笑眼,顺势举起了盛着之前被祝云宵用水斟满的水杯朝着林瑛示意了一下,“不客气。” 这一句不客气,一来是正面回击了刚刚男人说的话,二来则是提前敲定了未来林瑛对自己相救的感谢。 林瑛听懂了。 林启年也听懂了。 林启年眼神一凛,他平生最最不喜欢的人,就是如同现在站在包间主宾席的,打扮得像一只花枝招展的孔雀一般,嘴上巧舌如簧的家伙。 尤其是面前这人,以及他之前教唆林瑛违背自己的举动,更是让他联想到了另一个人。 活着就让人厌烦,死了也不让人消停的另一个人。 不过对于他来说,今天把自己这多年不回家的小辈带回去跪祠堂才是正经事。 “那你也大可以试试看。”林启年狞笑一声。 只要你敢来,这新仇旧恨,我们一块算。 那边林瑛跟着林启年走后,原本环境中热烈的氛围被驱了个一干二净,连声音也只剩下了由盘子下方文火慢炖的汤水偶尔翻滚出的气泡炸裂声响。 “还好‘罪魁祸首’不在。”蒲千阳安抚草莽哥和黑框眼镜道,“不然真不知道后果会怎么样呢。” 后果…… 听到蒲千阳用的这个词汇,草莽哥和黑框眼镜的神色有了些许的变化。 注意到这个细节后,蒲千阳更加肯定了自己之前的判断。 这个局,绝对是林瑛组的。 至于这姑娘到底是受到了谁的指示这么做,虽然还不明了,但候选的嫌疑对象其实也不多。 “别担心,坐下聊聊呗。”蒲千阳重新在桌前坐了下来,顺便夹走了路过的盘子中最后一只避风塘酥虾。 他一边抖着虾身上多余的蘸料,另一边好以闲暇地支着下巴。 “在林瑛伯父进来的时候我就给祝云宵发了消息,让他去买之前路过的一家蛋糕店的点心给各位当伴手礼,看之前那家店排队的盛况,大概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了。” 见蒲千阳主动提到自己支开了祝云宵,再加上林瑛已经离场了,草莽哥和黑框眼镜终于表达了自己最真实的想法。 草莽哥给自己倒满了饮料。 看着从液体底部翻滚上来的气泡以及在杯壁上慢慢凝结的水珠,他说:“蒲老弟你是个好人,我能感觉出来,那我们也跟你说实话吧,希望你不要往心里去。” “放心。二位跟我说的所有,我都会守口如瓶。”蒲千阳保证道。 大概是为了避免和蒲千阳目光相接,黑框眼镜将眼镜取下用饭店配送的湿巾擦拭了一番。 在这个过程中,他说:“我们两个其实一开始还多少是不太想来的。” 听到这么冒犯而直接的话,蒲千阳也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将虾送入嘴里细细品尝。 “我和他,还有林瑛,的确受过云宵不少恩惠。或者说,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我们。”将眼镜戴回到鼻梁上,黑框眼镜长叹一口气,“可中央赌场……是什么人才能进得去的地方哦。” “而且能逼得他诈死,又逼得他‘活’过来的事,怎么想我们都帮不上忙吧。” “帮忙什么的,那就太麻烦几位了。不过,别的先不提,两位方便跟我多讲一下林瑛和她这位伯父的事情吗?”蒲千阳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窗外,“毕竟我可是以祝云宵的身份承诺了要再救她一次的。” 草莽哥与黑框眼镜对视一眼,随后将他们知道的当年的边角事宜事无巨细地说了出来。 待到那段自己未曾参与的祝云宵的行为尚且没那么成熟但赤心诚热的故事来到了尾声,蒲千阳也开始了最后的收场。 他首先谢道:“多谢两位提供的重要情报。” 草莽哥 服务员进来后也没说话,目不斜视地走过去把结账时机器吐出的小票递给了蒲千阳。 “也多谢三位的款待,菜挺好吃的。” 蒲千阳用中指和食指夹着那场几十厘米的小票搓动了一下。 “接下来,是投桃报李时间。” ----- 等蒲千阳从饭店出来与另外两人分道扬镳并沿着来时的原路返回时,在第一个转角处便找到了祝云宵。 不过在打招呼之前,蒲千阳先远远地停下观摩了一番。 祝云宵确实是换上了一套新衣服。 相比于之前的那套充满着浪漫气息与摄人心魄的美感的服装,祝云宵此时的穿着可以说是不走寻常路。 赤红的欧珀石被成串得缀在了衣服左胸的位置,同时几种不同黑红色调的布匹从它所在的位置拼接扩散开来,拟造出了一种从深渊喷薄而出的火山的效果。 有点意思,难道这次林瑛对自己这位缪斯的解读是…… 复仇? 如心有灵犀般,在蒲千阳结束了观察正打算跟祝云宵打招呼前,反倒是祝云宵先抬了手随后才抬得头。 在他抬起的手上握着正亮着屏幕的手机,而手机上显示的是刚刚突然出现在饭局的男人的资料。 蒲千阳俯身看着屏幕上详细到对方穿多大鞋码的信息,一种熟悉感涌上心头,问:“哪来的?” 祝云宵诚实地答:“跟许隆买的。” 蒲千阳有些惊讶:“你都差点把人家的摊子掀了,人家居然还会卖你?” 祝云宵无奈地将自己的手机聊天界面展示给了蒲千阳。 上边是他和许隆聊天记录。 如果单方面挨骂的对话能叫聊天的话。 蒲千阳伸手一将屏幕朝上滑,除却最下方祝云宵提出的信息购买需求以及转账的两条记录,从许隆的金元宝头像发出的长长短短骂人不带脏字的灰条条都拉不到底。 …… 公私分明,还不跟钱过不去,这许隆当真是个超级好的合作对象。 说回正事,蒲千阳简短地跟祝云宵把他不在的期间包厢里发生了什么说了一下。 祝云宵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毕竟在他收到蒲千阳消息的时候他就已经对于发生的事情有了预判。 也因此提前想许隆买了消息。 蒲千阳从另一边坐进车门,将手机接过来仔细阅读。 “我看看这位林启年先生的住处在……嚯,还挺近的。” 那边祝云宵在蒲千阳说话前就已经在车载地图上调出了对应的路线。 蒲千阳心中感叹:跟聪明的爱人打交道偶尔会感觉没意思,因为彼此都深知对方的思维习惯与行动逻辑,很多事情都有点过于顺理成章了。 不过至少比你猜我猜不猜你猜不猜我猜得到这种事好多了。 降下车窗,蒲千阳用手去兜住从车身边流窜而过的风。 “这香城晚饭后的活动内容真是丰富且别致,我喜欢。”
第288章 矛盾 在林瑛刚上车坐稳的时候,便听见身边的车门方向传来一声锁死的响动。 她本能地想伸手去拉动一下,但最后还是在那通过后视镜投来的目光中把手缩了回去。 见林瑛放弃了挣扎,林启年缓了声线提醒:“安全带。” 在安全带被抽出以及另一种锁扣被卡死的声音中,车辆缓缓启动并在开出闹市区后立刻将速度拉了起来。 看着车辆行驶的方向逐渐陌生起来,林瑛小声问:“伯父,我们这是回家吗?” 林启年淡淡答:“十年前搬的新家,你没去过。” 似乎想起了什么,他又补了一句:“但你的房间原样给你留着了,什么都没动过。” “这样啊,谢谢。”林瑛垂着头,手指下意识地扣动着安全带的按钮。 之后的路程中两人除了类似于身体情况如何之类的不会出错的话题外,几近无言。 等快到达目的地时,林启年所驾驶的车辆的速度开始放缓,林瑛终于酝酿好了心情,问出了她最关心的一个问题:“您是怎么知道我今天回来的啊?” 停正在等红绿灯的林启年听到这个问题,犹豫了一下似乎在组织措辞:“一些老朋友有些海关那边的渠道。” “哦……”听到林启年提到老朋友,林瑛的反应似乎有一些反感。 大概是怕林瑛误会,林启年又解释道:“其实,我已经很久没有和他们联系过了。” “但事关于你,所以无论消息是真是假我都会去验证一下。” 似乎是特意与林启年作对一般,这个红灯似乎格外漫长,逼得他不得不跟林瑛再多说上两句 “后来我和你伯母也反思了一下,为什么你宁愿听一个毛头小子的话离家出走,也不愿意走你爹所期盼的也早日替你安排好的道路。”林启年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方向盘的皮革,“你伯母在手机上刷到过你的作品,我这个粗人不懂你们设计师的事儿,但视频下边的评论都在夸你为国争光什么的,想必你一定做的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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