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私心的人情分量可不轻啊。”半信半疑的周助理皮笑肉不笑道,“我能知道是谁吗?” “一个高中同学罢了。” 阅人无数的周助理可以看得出祝云宵此时说的是真话,可是他不理解。 为了区区一个高中同学的关系,不可能不清楚抬一手后果的祝云宵,为什么会做到如此地步? 祝云宵读出了他的疑惑,淡然解答:“早就听闻您和令夫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您在追求她的时候有没有投其所好地送过礼物呢?” 这还是祝云宵第一次这么坦荡地对别人提起自己对蒲千阳的态度。 轻松、愉快,甚至还有了几分安慰和自嘲。 闻言,周助理破天荒地对祝云宵投来了难以置信的目光。 任凭他猜测过诸多理由,可他从来没有将这种可能性纳入考量。 或者说,能因为这种理由而随心所欲行动的人,早早就在这场无烟的角逐中被淘汰了。 “答案就是这么简单。”祝云宵拍了一下飘落在自己肩头的碎叶,“见笑了。” ----- 两个房间之间隔着一面单向玻璃,两位领导在那边,两位打工人在这边。 “这是第几批了?”坐在蒲千阳身边的助理是又困又乏,“怪不得人家能当大领导呢,续航时间是真的久啊。换我早趴了。” “第八或者第九批吧,我也不是很记得请了。回头可以查一下大门那边的访客记录。”蒲千阳也累得不行,现在也是属于强打精神在工作。 他原本想伸手打一杯咖啡,可伸到一半,最后还是去拿了杯橙汁。 真是的,明明医嘱早就过期了才是。 “麻烦下一批客人在接待室稍候。”助理接通门房的电话,照例安排下一批访客。 在看到来人之时,蒲千阳猛地站了起来。 “是他。”
第207章 分不清 这还是自上次深峡海港爆炸后,蒲千阳第一次见到祝云宵。 隔着这层深色的单向玻璃,只有自己看得见他,而他则绝无可能看到自己的。 这种不同于以往两个人正面交流的窥探行为让蒲千阳一下子多了一些稍带有愧疚的复仇感。 ——你也有今天。 而刚刚他起立的时候,无意识间带倒了旁边盛放着半杯橙汁的纸杯。 浅黄的液体从杯中泼洒到了桌面,在接触到蒲千阳按在桌上的手的瞬间又快速地沿着他手指边缘将整个手掌浸润其中。 指间的触感黏腻而微凉,像极了他此时的心境。 “这位访客登记的信息是,额……”另一边的助理原本还打着哈欠,被蒲千阳的动静一吓,反倒是精神起来了。 看到这一幕,他贴心地抽了两张纸巾过来:“要不你先擦一下?” 蒲千阳道了声谢,提起手从他那里接过纸巾,下意识地用其擦拭过左手的每一个关节,可眼神却从未从祝云宵身上挪开。 回到香城后,祝云宵就没必要再玩什么博士生身份的角色扮演游戏了,于是一众连帽的不连帽的加绒的不加绒的卫衣全被压在了箱底。 而他日常挂在外边常穿的衣服则是一件赛一件得板正,价格也是一件赛一件得高,其中甚至不乏一些口耳相传的老裁缝的手工定制款。 就比如今天的这件外衣的选择正是考虑到了可能会有的战斗而选择了剪裁宽松但利落布料垂坠不易留痕的款式。 正如周助理所认知的那样,他真的不缺钱。 只要这世上还有人愿意去以小博大去赌那一个万一的飞黄腾达,就等于对着庄家敞开了口袋。 不过现如今,他甚至已经不用自己动手,就有人主动送礼上门投其所好。至于是收还是不收,那就是在另一个层面上博弈的话题了。 他的发型也一改之前学生气的偏分碎盖,用发胶将丝丝缕缕齐齐地梳在了脑后,显露出相比于少年时期更加成熟冷峻的面庞。 人靠衣装马靠鞍,这几番变化叠加下来,他整个人的气质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蒲千阳有一些恍惚,一时之间甚至有点分不清这到底是不是他认识的祝云宵。 如果说,以博士生身份出现在蒲千阳面前的祝云宵是机敏而无害的大型狼犬,而此时的祝云宵却明显是一只统领连绵数十公里山野狼群的枭首。 虽然都是同一个物种不假,但因其成长环境的差异而带来了完全不同的结果。 然而,即使已经在正确的时间线中过了这么长时间,蒲千阳依旧下意识地会将那个与自己对话的祝云宵叠在当年坐在自己后座的不爱说话的长刘海身上。 为什么呢? 大概是因为他们一起经历了太多的冒险。 蒲千阳没有仔细计算过自己到底跟祝云宵一起在十六岁的那一天呆了多久,但他总觉得久到足以将自己没遇见祝云宵的前十六年的每一个缝隙都填满。 可之后自己缺席的十年呢?他究竟是如何变成了这副模样? 蒲千阳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纸团,攥得指尖发红。 该死的,他为什么精神这么好? 当时山崖塌陷你有没有受伤? 私底下帮了我这么一个大忙,你是不是很骄傲,很得意? 明明我对你毫无隐瞒,甚至连最核心不过的秘密都会与你分享,可你为什么不愿意向我求助呢? 你是不是觉得我帮不到你? 少瞧不起人了。 你是不是觉得再也见不到我了?不然你为什么要以自作主张这种方式跟我告别? 想不到吧,我追过来了。 你……过得应该很辛苦吧…… 对不起。 纷繁复杂的情绪在蒲千阳的胸口酝酿,可最后也只发酵成了一句:“他登记的信息是什么?” 那边的助理虽然热爱摸鱼划水,但本质上也是万里挑一的人精,怎么可能看不出蒲千阳怪异举动背后的内涵。 于是他什么都没问,只是将手中的电子文档递了过去。 蒲千阳接过后就开始快速地翻阅起来。 要是按照平常的流程,即使是香城顶级的名流想要见到从对岸过来的这个级别的政要也是绝无可能如此草率的仅仅一个登记就放进来的。 毕竟谁也不能保证在对方的地盘上会发生什么事儿。 还是那句话,不论你级别几何,人的命都只有一条。况且前些年一位异国高级政要在路演时被当场击毙的场景依然历历在目。 可现在情况特殊,这种行为本质上就是在追求一个快刀斩乱麻和出其不意。 高风险才有高回报,这跟想钓大鱼就得狠下心打窝是一个道理。 然而区别于之前几批的有着一些有名有姓的政客陪着来的访客,祝云宵却是孤身一人前来的。 而他的访客申请也非常简单,只写了一串化学式和3D生成支架的技术要点。 至于其他的内容,都是从香城这边的民政系统中直接调取生成的。 什么出生时间、父母籍贯、升学经历等等,一应俱全顺理成章。 当然,也是一应俱全地不对,顺理成章地胡编乱造。 蒲千阳猜大概是汤彦走了些门路,将某个已经不知所踪的人的生平改换了名字稍加修改后就那么直接地套在了祝云宵身上。 看着祝云宵就读高中信息那栏里被写在中间那行的港城一中高二一班,蒲千阳意外地轻笑了一声。 就凭这同过窗的情谊,我也得帮帮场子才对。 ----- “前一批访客大概还要一段时间,麻烦您再等段时间。”按照待客礼节,一位明面上的招待为坐在等候室的祝云宵提供了茶水和简单的点心。 祝云宵“嗯”了一声作为回复,便开始思考自己接下来该如何取信于对方并且表达自己的态度。 虽然他已经跟周助理表了态,但对方很明显并没有完全相信自己。 不过对方现在也是骑虎难下。 全香城谁都可以拎出一个“民间人士”只有现任特首不可以。 那么对于他们来说,最好不过的选择是自己这个真正的“民间人士”站出来,排挤掉其他的假货。 至少明面上可以避免其他党派堂而皇之地获得这么大的助力和支持。 至于对岸到底是什么想法以及想行动到哪一步,香城所有势力都只是在观望和猜测。 前一批访客告别后,两位高官稍歇息了一段时间,随后就开始了下一段的接见。 在一声沉稳的“请进”响起后,祝云宵就起身走进了隔壁的房间。 那两位高官在祝云宵进门前就从蒲千阳那边得到了确切消息,于是结束一段常规的问询后,他们便开始了下一步的试探。 “祝先生看起来也是聪明角色,为什么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选择和港城私下合作呢?”高官温和地问,语气仿佛是在提点学生的慈祥教师一般。 虽然这问话的语气和善,可这问题的背后却绵里藏针。因为这问的根本不是为什么愿意,而是为什么能够。 祝云宵淡然地抛出自己早已准备好的答案: “正如我之前所说,这一切都是我个人的意愿。” “本就是一母同胞,能帮则帮。” “更何况,于情于理,有些事情都不应该成为政治的砝码被放在天平上称量。” “至于渠道,坦白讲,确实有些不光彩。” “但这世界上总会有一些光照不到的角落,那么相比于任其生长……”祝云宵停顿了一下。 “收得拢,镇得住。那为何不用?” 两位高官对视了一眼,彼此之间从对方的眼神中验证了自己的想法。 一墙之隔,许隆的声音从蒲千阳内耳佩戴的窃听器中幽幽传来:“算这家伙识大体,不然我可白折腾了。” “不过先说好,后续的事情我是不会插手的,能不能在他不在的期间把中央赌场和地下钱庄保下来,得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第208章 顽皮 坐在蒲千阳身边的助理浑然不知这位特邀专家的耳朵里此刻回荡着什么样的暴论,毕竟他现在只是一个看到今日提前下班希望的快乐搬砖打工人。 蒲千阳那边收拾好东西跟这人打了个招呼后就先行离开了主外交公馆。 按照从自己从路过的嚼舌头的香城本地工作人员那边听的小道消息来说,跟了现任特首十多年的周姓助理此时正守在大门口。 再结合祝云宵在之前和两位高官的谈话中吐露的一些只有自己能察觉到的蛛丝马迹,他不难判断祝云宵在到达这里之前跟那边达成了一些交易。 否则他没理由拒绝对岸递过来的这么粗壮的橄榄枝不是? 多个朋友多条路,起码换成是自己肯定不会拒绝。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或许不见会更好吧。 要是又影响到他的决定,自己这“苏妲己”的误国名号怕是真的要坐个十成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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