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舒玧看着他的眼神逐渐染上冰霜,不由分说扯开被他抓住的手,说话的语气更是分外冷漠,“谢大人,‘楚骁’又是谁,我跟你很熟吗?” 谢兰辞抬着空落落的手顿住,懵然地看着楚骁,不明白楚骁为何要与他疏远。 洛青道:“谢大人,将军他摔下悬崖失忆了。” “失忆了?” 谢兰辞相当吃惊,他怎么也想不到楚骁会失忆,会把他们的过去忘记,只记得自己是他的老师。 “你没事就好。”谢兰辞手指拽紧衣裳袖口,压下心中的痛苦难过。 方才比试耗费了他太多心神和精力,身形不稳晕了过去。 楚骁一个箭步上前接住谢兰辞,将他抱在怀里。 “兰辞,兰辞!”楚骁心里万分着急,他不过装作不记得他,太傅怎么就气晕了过去? 洛青在一旁无奈出声道:“将军,我早就说过了,最好不要和谢大人开这样的玩笑。” 楚骁面露愠色瞥了洛青一眼,他将谢兰辞打横抱起,“先回营地。” 回到营地后,洛青立即叫了营地里医术最精湛的祝郎中给谢兰辞诊脉,祝郎中接连叹气,眉头紧锁。 “如何?”楚骁道。 祝郎中摇摇头,“病人有长久未愈的内伤,且积郁成疾,不过……” “不过什么?” 祝郎中收拾自己的诊器,轻飘飘道了句:“不过,活个五载不成问题。” “五载?”楚骁一把揪住祝郎中的领子,浑身散发着冷意,“老师若是没了,你就下去陪葬!” 祝郎中扯了扯楚骁的手,完全扯不动,胆战心惊求饶:“将军,我话还没说完呢,松手,要断气了……” 楚骁松了手,祝郎中呛咳了好几声才缓过来,“以病人现在的身体底子,确实只能活五载,但是我是谁呀?我是神医!” “你有办法?”楚骁抬眼看他。 祝郎中看了看营帐四处,嫌弃道:“这儿的环境太差了,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好好疗养,再喝个几年我配的药,应该能治好他的内伤。” “那便滚去开药!”楚骁在榻边坐下,满目愁容守着谢兰辞。 洛青提着祝郎中的后领往外走,祝郎中转过头冲楚骁嚷嚷:“然后这心病还需心药医,最重要的是,病人千万千万不能操劳,更不能再郁结于心,否则下多少药草都无济于事!” 谢兰辞被吵醒,缓缓睁开眼,那漂亮的眸子里闪过失落,他抬手拿下楚骁脸上的面具。 楚骁的脸上没有受伤,和离京时没有变化。 “楚骁,你真的不记得之前发生的事了吗?” 听到谢兰辞这么问,楚骁更觉自己罪过,“兰辞……抱歉……我不该捉弄你,我记得的,都记得。” 楚骁说完,生怕谢兰辞会生他的气,他造反还未取得谢兰辞原谅,而今又惹了谢兰辞难过。 然而谢兰辞并没有恼怒楚骁骗他,只是轻叹了口气,想要从榻上坐起来。 楚骁扶着他坐起,谢兰辞浑身无力,顺势靠在楚骁的肩头。 谢兰辞安心地闭上眼睛,问楚骁:“这几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 楚骁抬手搂住他的腰,低头轻轻嗅了嗅谢兰辞发间熟悉的木槿香,跟他讲述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两个月前我回西南遇袭,和韩其一起摔下山崖,好在那山崖下是个水潭,有个猎户救了我们,联络了洛青悄悄回了益州。” “我身受重伤,郎中也束手无策,都认为我没有多少时日了,又得知外边盛传我被离国埋伏尸骨无存,我便没有让人给你传信,想着找不到尸首,至少能给你一点希望,比死在你面前要好。” 谢兰辞从楚骁怀中抬起头,手指抓着楚骁的衣袖,长睫抖动,“我差点以为你真的……” “抱歉,让老师担心了。”楚骁抬手视若珍宝地轻抚谢兰辞的侧脸。 “后来呢?”谢兰辞问。 “后来死马当活马医,我竟然被治好了,因为觉得在黔州刺杀我的不止有吴卯,他没那么大能耐,便将计就计没有声张我还活着的消息,想看看是谁在暗地里搞事。” “是李相德,他已经死了。”谢兰辞道,“你好了后怎么还是不告诉我?” “我给你飞鸽传书了。” 谢兰辞愣了下,“我没有收到。” “罢了,现在我不是好好的在你面前吗?不高兴的事就不要再想了。”楚骁抱着谢兰辞道。 谢兰辞没再说话,静静地靠在楚骁怀里。 谢兰辞没提造反一事,但楚骁认为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我在益州听说你身体抱恙,还被削职软禁,又一直收不到你的消息,我心急如焚,便让洛青回京去看看怎么回事,结果他一出西南就被守边的人拦下来,说是陛下禁止西南的人北上。我担心你出事了,才起兵造反想救你,因为怕连累太傅,便用了以前的身份。” 楚骁说完,又加了句,“开弓没有回头箭,我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并且不后悔!” 他可以为母妃隐姓埋名蛰伏多年,也可以为谢兰辞做回李舒玧,起兵北上。 谢兰辞沉默良久,就在楚骁认为谢兰辞会斥责他大逆不道时,却听见谢兰辞道:“楚骁,带我去街上吃点东西,我有些饿了。” 现在轮到楚骁吃惊了,楚骁没想到,谢兰辞会对他造反一事避而不谈,更没有责怪于他。
第128章 营地附近有一个小镇,楚骁便陪谢兰辞去小镇上的酒肆吃东西。 楚骁点了一桌菜,坐在谢兰辞对面给他倒水。 谢兰辞伸手揭下楚骁脸上的面具,“以后别戴这面具了,不嫌勒得慌?” “不戴怎么行!”楚骁放下茶盏,把面具抢了回来,“若是大梁曾经见过我的人看见了,不就都知道楚骁就是李舒玧,到时候免不了会有人对老师产生非议。” “没关系的,”谢兰辞按住楚骁放在桌上的手,温柔地笑了笑。 谢兰辞不避讳他们那层师徒关系,楚骁心里高兴,反手握住谢兰辞的手,“既然兰辞不在意,那我就听你的不戴了。” 谢兰辞伸筷夹了节莲藕来吃,告诉楚骁:“陛下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在你两年前回京的时候,他便认出你了。” “是么?那他还真是藏得够深。”楚骁冷哼了声,并不把李舒瑜放在眼里。 楚骁对李舒瑜近来在朝中的所作所为也有所耳闻,祝郎中说谢兰辞内伤已久且积郁成疾,而今来边关日日殚精竭虑,只会越加损害身体。 李舒瑜不心疼,但他会。 楚骁给谢兰辞碗里添菜,随口道:“太傅在京中过得好吗?有没有受欺负?” “我怎么会受欺负?”谢兰辞反问,低头吃着米饭。 楚骁又问:“夫人如今是否还能在朝堂掌握生杀予夺?” 谢兰辞握着筷子的手微顿,抬起头对楚骁道:“我如今是无事一身轻。” 堂堂权倾天下的太傅谢兰辞,一朝失势,谢兰辞说得云淡风轻,但楚骁看得出来他并没有表现的那么轻松。 “那就是不能,”楚骁心里不是滋味,没心思吃饭,放下碗筷道,“是为了给母妃平反,和李舒瑜做的交换的对吗?” 谢兰辞凝视着楚骁,没有立刻回答,他不愿楚骁对他有所愧疚,他所做的一切都是自愿的。 谢兰辞道:“我本就志不在此,权力对我而言亦是枷锁。” 楚骁心疼谢兰辞一个人背负太多,拿勺子给谢兰辞盛汤,对此事就此揭过没再多言。 用完饭,两人沿着来时的路慢慢往回走,像在京城时一样,走走停停闲逛。 谢兰辞状态很不好,时不时捂着腹部,脸色也很苍白。 “太傅是不是不舒服?”楚骁停下脚步问他。 谢兰辞摇头,“没有,只是有点累。” 楚骁自然不信,祝郎中的话让楚骁不得不放在心上,翻来覆去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谢兰辞是什么时候受的内伤,为什么会迟迟不愈,又因何事郁结于心? 明明他离开京城时,谢兰辞的身体虽说不上好,但也没现在这么差。 楚骁拉过谢兰辞的手,认真地问:“你有没有瞒着我什么?” 谢兰辞弯眸笑了笑,“我有什么可瞒你的?” 谢兰辞的嗓音温和,楚骁按耐住心底的疑问,既然谢兰辞不肯说,那他去问别人也一样。 快到营地时,谢兰辞不再向前走,对楚骁道:“帮我备匹马。” 楚骁明白他是要回黔州,谢兰辞终究是选择和李舒瑜站在一起。 楚骁知道强留不下谢兰辞,但还是想要试一试,歪头半开玩笑道:“再见面我们就是敌人,这样的话兰辞依然要走吗?” “要走!”谢兰辞道。 楚骁的笑容僵在脸上,但凡谢兰辞回答得不那么很干脆,稍微迟疑一下也好,但是他没有。 他们今日谈了很多事,但都有意无意避开了关于以后的打算。两军对垒,只会是你死我活,就算如此,谢兰辞也不愿为了他背弃大梁。 “好!”楚骁苦笑着放了手。 谢兰辞会在小事上纵容他,但与国攸关之事,从来不会有半分退让。 谢兰辞再一次丢下了他。 顾及谢兰辞的身体不能再受刺激,楚骁没有说重话,心里气得吐血,面上也未有表现出来,依他的要求让韩其找了匹马送过来。 刚见面又要分开,楚骁心中万分不舍,他心里起了将谢兰辞打晕关起来的念头,却又害怕谢兰辞醒来后会翻脸而作罢。 谢兰辞牵着马走了几步,他的步伐不大,每一步都向前跨得艰难,昭示着他的痛苦和舍不得。 楚骁就站在他的身后,这一次楚骁没有耍赖撒娇留下他,难得这么乖,可是自己却无法满足楚骁的要求。 谢兰辞停了下来,他放下缰绳,转身来到楚骁面前。 楚骁怔住,随即张开双臂拥住了朝他扑过来的谢兰辞。 谢兰辞闭上眼睛,吻上楚骁的唇,抬手揽住楚骁的背。 这个吻,含蓄而温柔。 “殿下,你是自在高飞的鹰,不要因任何人而左右!” 亲吻过后,谢兰辞丢下这么一句话,骑马离去了。 韩其看着谢兰辞的背影对楚骁道:“他这次过来,定是为了你手中的兵权和西南这块地方。” “不用你告诉我!”楚骁的脸色冷了下来,愤恨得后牙槽都要咬碎了。 接下来的几日,谢兰辞从其他地方调了兵到黔州。同时,他的心里清楚,这样依然敌不过楚骁的百万西南军。 谢兰辞在房里看兵书,谢福提着竹篮进来,他把竹篮里的油纸打开,现出里面的吃食。 谢兰辞看了一眼,欣喜道:“银丝糖?” “嗯,”谢福笑着点头。 谢兰辞合上兵书,拿了一块品尝,他问谢福:“现在黔州街上的铺子几乎都关门了,福叔在哪儿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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