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兰辞道:“所以你就答应了他?” 陈老板点头,眼中有些许无奈和懊悔,“当时我们一家子刚从虎口脱险,林管家一行人看起来也不是好惹的,说是建议我去做这个,还不如说是用妻儿老小要挟我为他供货,我也清楚私贩西诏的催/情香是大罪,可当时那种情况我又不敢不答应,便只好仿了西诏的香料,按照他的要求运到京城寻香阁,想着大梁与西诏互通有无的香料那么多种,不会被人知道,没想到今日被谢公子给发现了。” 原来如此,谢兰辞垂眸,寻香阁在京城开业并没有多久,陈老板说是在甘州遇到的林管家,甘州又是大梁去西诏的必经之地,如果陈老板没说谎的话,那么这个林管家或许本就打算去西诏采买催/情香,半路遇上陈老板而改了主意,让别人去替自己办这危险的事。 谢兰辞:“那个林管家长什么样子,你还记得吗?” 陈老板细细回想,“身材高瘦,鬓边的头发有些花白。” “还有吗?”谢兰辞道。 “哦对了,他耳朵边有一颗黄豆大小的黑痔。” 一个人的身影浮现在谢兰辞脑海中,谢兰辞继续问陈老板,“你是什么时候去的甘州遇到的林管家?” 陈老板道:“半年多前。” 半年多前去的甘州,真的很巧,谢兰辞心里的猜测更加清晰。半年前,朝中正好有人借修佛为名去了甘州一趟。 他看向身旁的楚骁,楚骁也转头看着他,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短暂停留后,两人走出了香料铺子,楚骁慢悠悠走在后头,故作不满道:“太傅平日里总把律法挂嘴边,这次怎么对陈老板这么客气,不按律法处之了?” 谢兰辞停住脚步,等着楚骁与他并肩而行,微风轻轻吹动着他身后的青丝与发带。 “我本来也是打算等解决了寻香阁,便抄了他的香料铺子,不过既然他并没有私贩西诏的香料,而且答应我会停止制作和贩卖此香,并愿意等过些日子在接到我消息后,去衙门认罪领罚,如此,那便再好不过。” 楚骁道:“兰辞怎么知道陈老板就在铺子里的?” “猜的,”谢兰辞回答他,“不过一个催/情香,小二还要去里间取,我想,可能是觉得我们是外地人,怕惹是非,进里间是去过问能做决定的人。” “那个林管家,”楚骁欲言又止,看了看四周,拉过谢兰辞的手,在他手心写下一个字。 一个“晋”字。 晋王李相德的管家便是姓林,也是他的亲信,此事定然和李相德脱不了干系。 写完了楚骁也没有撒手,“兰辞,寻香阁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谢兰辞眉间沾染上愁绪,事关重大,他还需要仔细想想,慎重考虑,“回京再说,好在那个人没有与他国勾结,用这种法子打听朝廷之事,拉拢官员,无非是为了权力。” “他可是皇亲国戚,先帝唯一在世的兄弟了,只怕李氏宗亲等人会力保他,并且,晋王虽当了多年的闲散王爷,没什么实权,在大梁还是有威望在的。” “不管是谁,企图对大梁,对陛下不利,不安分,我都不会任其逍遥法外。”谢兰辞嗓音清冽,他是一向温和待人,但也有底线。 “那……等我们回京就把寻香阁一锅端了?” “嗯,”谢兰辞点头,神情坚定地看着楚骁。 楚骁想了想自己的月乐坊,一时有了兔死狐悲之感,他抬手给谢兰辞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长发,没有多说什么。
第83章 这次出京用的是将军府的马车,楚骁特意选的一辆宽敞的,还命人在车里铺了一层软垫。 离甘州还有段距离,谢兰辞从随身携带的包袱中找了本书打发时间,马车里虽然只有他和楚骁,谢兰辞依旧是坐姿端正,一丝不苟。 相比之下,楚骁就很散漫随意了,楚骁那张嘴就没停过,说了一路的话,吃了一路的零嘴,现在正在开核桃,他靠在谢兰辞肩头,曲起一只腿。 谢兰辞瞥了一眼右肩上的脑袋,老实说,若是以前,他是绝不容许有人在自己看书时不断发出声音,甚至贴在自己的身上,楚骁在他面前确实是越来越猖狂了。 楚骁把核桃喂到谢兰辞嘴边,谢兰辞摇头,“我不吃。” 楚骁将核桃丢进自己嘴里,“太傅,这条路也没见着一个好点的驿站可以用膳,往前几里路有个河渠,不如我们去抓鱼,烤来吃?” 谢兰辞掀开身后的布帘,往外看了看,道上绿树成荫,景色宜人,他问楚骁:“你怎么知道再往前走有河渠,以前来过?” “听说的,”楚骁随口回道。 其实不是听说的,上辈子行军打仗时楚骁路过一次这里。 马车在河边的道路上缓缓停下,楚骁先行出了马车,谢兰辞掀开车帘子,看到楚骁并没有离开,就站在马车旁,朝他伸出一只手。 谢兰辞看了眼前方休整的赶车护卫,低头无奈道:“楚骁,不过是下个马车,你倒也不必如此,我又不是易碎的瓷器。” 楚骁没说话,脸上挂着笑,仍然抬着手没有放下。 无法,谢兰辞只得搭上楚骁的手,被楚骁牵着下来。 河水不深,大概在人小腿的位置,清澈见底的水里偶尔有几条鱼游过。 楚骁脱了鞋,干脆地下了河,谢兰辞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看楚骁在河里摸索。 楚骁轻手轻脚走到一处水草边,而后两手迅速伸进水中,瞬间抓起了一条鱼,楚骁把鱼扔到岸上,转身对谢兰辞招手,“兰辞,下来!” 谢兰辞顿了顿,而后摇了摇头,他从未下河抓过鱼,这样,太不稳重了,不适合他。 楚骁见喊不动,决定亲自上手,他大步走过来,在谢兰辞面前蹲下/身,直接给谢兰辞脱鞋。 楚骁帮谢兰辞捞起裤脚,“太傅,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就当散散心了,我跟你讲,抓鱼可有意思了。” “真的?”谢兰辞有些被说动。 “真的!” 楚骁站起身,拉着谢兰辞往河里走。谢兰辞赤脚踩在水中的碎石子上,河水冰冰凉凉的,有些冷,他环顾四周,神情茫然,一时不知该怎么下手。 楚骁看他这副斯文的模样,笑着道:“兰辞,先说好,我是不会帮你的,你今天可要抓一条鱼上来,不然,就要饿肚子。” 谢兰辞推开楚骁放在自己小臂上的手,挽起衣袖,“谁要你帮,不过抓条鱼而已,楚将军,莫要小看人。” 谢兰辞往水深的地方走了几步,小心观察着水里的动静,没多久,他看到一块石头旁有一条摆尾的小鱼,他缓缓弯下腰,两手伸进水中。 谢兰辞扑了个空,鱼先他一步,溜掉了。 谢兰辞紧追过去,再次伸进水中,终于抓住了那条鱼,谢兰辞微微勾起嘴角,正想把鱼丢到岸上,可谁知这条狡猾的鱼使劲扑腾,最终滑出了他的手,落到水里,转眼消失不见。 楚骁见状忍不住侧身掩面轻笑,谢兰辞顿觉自己被戏弄,捉几条鱼而已,有什么难的,他手不沾水也可以做到。 谢兰辞上岸捡了根称手的树枝,双手交叉在胸前运气。 楚骁走过来,按住了他的手,并抽走了他手中的树枝。 谢兰辞疑惑不解地看着楚骁,楚骁道:“太傅,用武功就不好玩了。” 捉个鱼,要求这么多,这人左右就是想看自己笑话,实在讨嫌又幼稚,谢兰辞叹了口气,转过身走远了些,继续徒手去抓水中的鱼。 楚骁自知惹到了谢兰辞,便跟过去献殷勤,谢兰辞把发现的几条鱼往角落里赶,楚骁帮他堵住鱼的另一方出路,谢兰辞趁鱼不备,一手扎进水中,将鱼稳稳按住,谢兰辞横了一眼楚骁,拎着鱼上了岸。 楚骁找来干柴生了一堆火,把几条鱼简单处理了后,放在了火上。 谢兰辞的裤脚打湿了些,他坐在火边看楚骁倒腾那几条鱼。 楚骁弄好后,走到谢兰辞跟前蹲下,二话不说握上谢兰辞的脚踝。 “你要干什么?” 谢兰辞慌了一瞬,急忙按住楚骁的肩,一只玉足抵上楚骁的腹部,作势要踢他。 见谢兰辞难得神情慌张,楚骁低笑了声,“兰辞,你不会是以为我要在这里对你做什么吧?” 楚骁问完,不等谢兰辞回答,看了看四处,这个地方树林茂密,偶有飞鸟掠过,分外静谧。楚骁握住抵在自己腹部的那只脚,指腹轻轻滑过谢兰辞足上的肌肤,眼尾带着轻浮的笑,“太傅,这里好像确实是个私会的好地方,不如……” “你想都别想!” 谢兰辞蹙着眉,隐隐有怒气,这个要求实在太得寸进尺。 “兰辞,我逗你的,刚刚下了水,脚不冷?”楚骁扯下自己里衣的一块布,把谢兰辞的双脚放在自己腿上,小心擦干净。 “其实,我可以自己来,”谢兰辞看着楚骁道。 楚骁没有停下,擦完了又帮他穿上鞋袜,然后站起身道:“一点小事罢了,我心甘情愿,而且很乐意为太傅做这些。” 鱼在火上烤出香味,楚骁把烤好的那条鱼递过来,谢兰辞接下,尝了一口,他本不抱期待,谁知这鱼肉竟非常鲜美,入口即化,谢兰辞忍不住微微弯眸,楚骁烤鱼的手艺倒是不错。 “太傅会烤鱼吗?” 谢兰辞道:“不会。” “为什么不会?” “君子远庖厨。” 楚骁不禁想起有一年他生辰时,他曾向谢兰辞讨要一碗长寿面,当时,谢兰辞也是这样回答并拒绝他的,君子远庖厨。 楚骁半开玩笑道:“既如此,不知为夫是否有机会能让太傅破个例,洗手作羹汤?” “这……”谢兰辞面露难色,他不想扫了楚骁的兴,打算哄楚骁一次,便道,“你若听话些,或许就有可能。” 楚骁开怀大笑,立即道:“好,以后本将军可就全凭太傅大人差遣。” 月色正好,情意绵绵。 楚骁看着对面安静吃鱼的谢兰辞,他的大仇人,多年恨之入骨的人,与他有了肌肤之亲,成了枕边人,待他宽容又温和。 而他,在不日前做了这世间最为大逆不道之事,以另一个身份,彻头彻尾地欺侮了年少时教他诗书的人。 如果老皇帝还活着,知道他和谢兰辞走到今天这一步的话,估计会气得将他赐死,以免让皇家蒙羞。不过,现在的他已经不是多年前那个毫无还手之力的十二岁小孩儿了。 楚骁忽觉重活的这辈子如梦似幻,他心底莫名生出几分恐慌,害怕有一天会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害怕会再次和谢兰辞反目。 他到底还是李舒玧。
第84章 行至甘州,二人先找了个客栈落脚,谢兰辞不想让赵家人大费周章迎接他两,便没有提前派人通知康乐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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